“還有,你縱然不怕死,也應該替你這位嬌滴滴的妻子設想一下,老夫如若得不到鬼刀刀法,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現在再給你一天時間,你不妨仔細再想上一想。”
語音一落,帶着兩名大漢,恨恨的走出了石牢。
宇文大吉早已消失於石門之外,石門也早已緊緊的關閉起來,除了油燈的火苗在隨風搖擺,石牢中靜寂得像一座死城。
蒲星還是呆呆地瞧着那扇石門,似乎宇文大吉帶走了他的神智,帶走了他的靈魂,除了一具軀殼,他已經一無所有。
他確是一無所有,鬼刀、無弦弓鞘,固然已被宇文大吉搜去。
他僅有的生命,眼看也無法保全。
死他認命了,即使遍受人間痛苦,他不在乎,然而他不能不考慮宇文大吉最後的警告:
“你縱然不怕死,也應該替你這位嬌滴滴的妻子設想一下,老夫如若得不到鬼刀刀法,什麼事情都幹得出的……”
小秋不是他的妻子,但他們已有不可分離的深厚感情,如果宇文大吉當真做出……他不敢想下去了,卻忍不住激靈靈連打兩個寒噤。
“公子……”小秋一直在瞧着他,同時她也陷入痛苦的深淵而無法自拔。
她十分明白蒲星的性格,知道他是一個威武不屈,寧折不彎的大丈夫,生死二字,他不會放在心上的。
然而,宇文大吉卻抓住了蒲星的弱點,以侮辱她,作爲要挾蒲星的武器。
蒲星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雖然外表上有點冷漠得不近人情,內心卻熾熱得像一團烈火,他可以忽視生死,但無法忽視宇文大吉的警告。
一個意志堅如鋼鐵的人,當他不得不屈服於人之時,內心的痛苦,只怕比死還要難受。
小秋瞭解蒲星的心情,但她叫了一聲“公子”,就哽咽着再也說不下去了。
蒲星見小秋語音中斷,不覺訝然回顧道:“小秋!你要說什麼?”
小秋幽幽一嘆,說道:“我想對公子提供一點建議!”
蒲星哦了一聲,說道:“什麼建議?你說說看吧!”
小秋道:“倒楣大夫以爲我是你的妻子,如果他知道不是,就不會用我來威脅你了。”
蒲星道:“要是他依然用你來威脅呢?”
小秋道:“你可以不管,因爲我真的不是你的妻子。”
蒲星面色一沉道:“你認爲我辦得到麼?不必說咱們已經有了感情,縱然是一個陌生之人,他的威脅仍然有效!”
小秋螓首一垂,淚水已忍不住奪眶而出,良久,她猛一擡頭道:“我可以自殺,他總不會用死人來威脅吧!”
蒲星道:“不要這樣,小秋!咱們還有一天,也許,在這十二時辰之內,會發生出人意外的變化。”
小秋一嘆道:“咱們身中奇毒,又被牛筋捆綁,倒楣大夫縱然不再加害,咱們也難以闖出這間石牢了。”
“唉……那老鬼又在做傷天害理之事了……”小秋語音甫落,忽然傳來一陣嘆息之聲,他們同時吃了一驚,但卻找不出那說話之人藏身的所在。
小秋咳了一聲道:“當真是神鬼弄人,看來咱們將不久於世了!”
“臭丫頭,你敢咒老孃!”這回他們聽得十分明白,那是一個蒼老的婦人之聲,由壁上小孔中傳來。
蒲星歉然說道:“對不起,大娘,咱們是無意的。”
那老婦一哼道:“老鬼一生害人,這回總算不太離譜,來日無多了,老孃不打擾你們了。”
小秋怒叱一聲道:
“咱們無冤無仇,你怎地這般幸災樂禍?”
老婦道:“幸災樂禍?哼!你那公子不是鬼刀傳人麼?老鬼殺了鬼刀傳人,等於做了十萬善功,除惡就是行善,老孃自然希望你們死了。”
蒲星道:“大娘錯了,鬼刀傳人,並不是嗜殺之輩,如若倒楣大夫習得鬼刀刀法,今後江湖當真要倒楣了。”
老婦“嗯”了一聲道:“你說得有點道理,但老孃卻無法相信。”
蒲星道:“大娘不相信什麼?”
老婦道:“自然是不相信鬼刀傳人不會濫殺無辜了。”
蒲星道:“在下另有師承,原非鬼刀門下,唉,說來大娘也不會相信,還是不說也罷!”
老婦啊了一聲道:“令師是誰?”
蒲星道:“大娘說過,咱們來日無多,請讓咱們清靜一下。”
老婦道:“那不成,老孃必定要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蒲星哼了一聲,雙目一閉,給她一個不理不睬。
老婦嚷半天,得不到半句回答,不由得勃然大怒。尖聲道:“兩個該死的畜生聽着,老孃是倒楣大夫宇文大吉的妻子,在水晶島上,只有老孃纔是你們唯一的救星,你們不回答老孃,真個想自尋死路不成?”
小秋心頭一動道:“大娘是宇文大吉的妻子?”
老婦怒聲道:“做倒楣大夫的妻子,並不是一件光榮之事,老孃爲什麼欺騙你們?”
小秋道:“宇文大吉要加害咱們?你怎能成爲咱們的救星?”
老婦一嘆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老孃自有救你們的道理。”
小秋道:“如此說來,大娘是傷心人別有懷抱了?”
老婦吁了一聲道:“可以這麼說,不過咱們先不談這些,你們是誰?說出來老孃揣摩揣摩。”
小秋道:“我家公子姓蒲名星,是長樂老人的門徒,我名小秋,是公子的貼身婢女。”
老婦道:“長樂老人乃是一位隱世高人了,那麼蒲小哥又怎麼變做鬼刀傳人的?”
小秋就將他們錯闖鬼王谷的一切經過全盤托出,最後咳了一聲道:“我家公子接受鬼刀,是要仗以行俠江湖,爲鬼刀創立一個新的面貌,前輩如能相救我們。我家公子他必有一報。”
老婦道:“好是好的,但老身有一項心事,你們必須替我完成。”
小秋道:“前輩但請吩咐。”
老婦道:“老身別無所求,只要你們替我找一個人就成。”
小秋道:“前輩要找之人,必是一個名滿天下的高手,只是……”
老婦長長一嘆道:“只怕不會像你們想象的那般容易,否則老身也不會等到今日了。”
小秋問道:“前輩要找的,究竟是誰呢?”
老婦道:“是老身的孩子……”
小秋道:“是令郎?”
老婦道:“不錯,唉!這孩子十分命苦,剛生下來便送給別人了。”
小秋道:“前輩夫婦富甲一方,怎麼會將孩子送給別人呢?”
老婦喟然嘆道:“這是老身傷心之事,不談也罷!”
小秋道:“對不起,前輩,我不該問這些的。”
老婦道:“不要緊,十多年來老身的感情已經麻木了,哦,對了,我那孩子名叫小柔,如果他還活在人世,應該跟你一般年歲了。
“記住,他的左臂之上,有三顆黑痣排成一行,你們如果將他找到,一定要帶他前來瞧瞧他苦命的娘……”
小秋道:“晚輩二人縱然走遍天涯,必會讓前
輩母子團聚的。”
老婦激動地道:“謝謝你。姑娘,老身這就來援救你們。”
片刻之後石門呀然而開,一名身材修長,穿着黑色長衫的老婦,像幽靈一般得飄了進來。
瞧她那輕捷如風的身法,這名黑人老婦功夫之高,應該是當代武林之中頂尖兒的人物,可惜她面蒙黑紗,無法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未嘗不是一件遺憾之事。
她向蒲星、小秋打量一陣,道:“少俠是因左臂中毒才找老鬼的吧?”
蒲星道:“是的,前輩。”
黑衣老婦再向小秋道:“姑娘怎麼稱呼?”
小秋道:“晚輩小秋。”
黑衣老婦點點頭,立即取出一隻玉瓶,倒出兩粒桐子大小,異香撲鼻的丸藥,分別喂入他們的口中,再將牛筋挑開,說道:“運動三週天,任何奇毒,均可化解了。”
蒲星、小秋先向黑衣老婦躬身一禮道:“敬謝前輩援手之恩,但晚輩還有項不情之請……”
黑衣老婦道:“什麼事你說。”
蒲星道:“晚輩的兵刃,還望前輩能一併賜還。”
黑衣老婦道:“是鬼刀,及無弦弓鞘麼?”
小秋接口道:“還有,晚輩的碧血寶刀……”
黑衣老婦道:“好……”
語音未落,她已一閃而逝,連那沉重的石門,也同時關了起來。
蒲星長長一籲道:“這位前輩功力之高,實在是武林罕見,咱們快調息吧!身在險地,應早恢復武功纔是。”
小秋應了一聲,立即跌坐原地,瞑目調息起來。
一個時辰之後,他們所中之毒已全部祛除,而且真力充沛,精神感到無比的舒暢。
蒲星睜開雙目,正待縱身躍起,忽然神色一呆,同時發出一聲驚“噫”。
小秋聞聲張目,訝然道:“什麼事?公子。”
蒲星道:“你瞧……”
小秋舉目一瞥,發現他們的兵刃及包裹已失而復得,擺在身前五尺之處。
還有一張便箋壓在一隻瓷瓶之下,可能是黑衣老婦所留。
小秋取過便箋及瓷瓶交給蒲星道:“那位前輩不能等待咱們運功醒來,該不會發生了什麼變故?”
蒲星向那便箋瞧了一眼道:“她說宇文大吉要來瞧看咱們,要咱們立即向東方逃走,這隻瓷瓶是留給咱們再來水晶島時防毒之用。”
水秋說道:“既是如此,咱們就趕緊走吧!如果被字文大吉撞到了實在有點不便。”
蒲星道:“好的,咱們走。”
他們帶上兵刃包裹,然後輕輕推開石門,門外,是一條甬道,靜悄悄的毫無人跡。
也許是黑衣老婦的安排,才能使他們暢通無阻,他們仍然不敢稍存大意,以緊張戒備的心情,像風一般的奔出甬道。
通道出口是在一片亂石之中,他們辨別了一下方向,徑向東方聯袂狂奔。
約莫盞茶時分,便已到達後山臨海之處,只見驚濤震耳,海面捲起一片白色的浪花,竟爾是一個風濤險惡的天氣。
懸崖之下,隱藏着一葉扁舟,大概黑衣老婦留給他們渡海的工具,他們瞧瞧那些駭人的巨浪,不由得雙雙皺起了眉頭來。
小秋向小舟投下一瞥道:“公子,咱們怎麼辦?”
蒲星毅然道:“走,咱們向海龍王挑戰去。”
小秋幽幽道:“好吧!公子赴湯蹈火,小婢自當追隨。”
他們跳下懸崖,縱身躍到扁舟之上,解開纜繩,緩緩向海中搖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