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 雷霆大怒鬧宮闈 義無反顧覲聖顏
經過昨晚那麼一鬧,風厲料到小公主會不依不饒,只是沒有想到,她竟會如此張揚跋扈,完全不顧及身份,那樣子,與其說是一個被人橫刀奪愛的潑婦,不如說是個不見了玩具而氣急敗壞的小孩。大文學www.dawenxue.net
豆子和風厲剛進宮門,便看到步軍中大小官員一併出逃,滿臉誠惶誠恐,就算是看到他這個步軍參軍也低頭不語,儼然不認識的樣子。便朝着參軍房走去,未到門口,已經聽到裡面東西接連被摔碎乒乒乓乓的聲音,大約有十多個小太監垂眉順目立在門外,頭也不敢投,一看到風厲來到,慌忙讓出一條路,讓他進去。
在太監們的簇擁之下來到門前,探頭往裡面一看,滿屋狼藉,杯子碟子隨了一地,書籍案卷橫七豎八躺了一地,除了昨夜那個傻乎乎的小宮娥跟在極度憤怒的小公主身後,瑟縮得幾乎抽筋,空無一人。
小公主將書架上所有書籍都扔到地上還不夠,正打算用力將書架推倒,那是整塊的上等黃花梨雕成,重量不下三百斤,她那裡推得動,連推了幾下便精疲力竭,但是胸中的怒火卻越燒越旺,擡起腳便用力踢那書架。
風厲看她還在氣頭上,轉身便走,一旁的小太監也不敢阻攔,如同讓路讓他進來一樣,又讓路讓他出去,倒是那個傻乎乎的小宮娥看到了他,便大聲喊:“公主!風參軍來了!”
小公主一聽到風參軍,立刻向他跑過來,拖住他的手便不放,碩大的圓眼睛盯着他看,看着看着眼淚就流下來,原以爲她會踢他幾下或者是臭罵他一頓,猛地讓他看到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他有些極不習慣,這不像是她。
小宮娥跑過來拉住她,道:“千萬不要這樣,讓人看到了,會說閒話的!”
她並沒有絲毫放開的意思,可憐兮兮地看着風厲,輕聲道:“風厲,我不爭了,就算是她和我一樣,是平妻,我也無所謂,求求你,趕快去向父皇提親!現在馬上去,還來得及!”
雖然看來是十萬火急,但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又急不擇言,說了半天,風厲還是沒有聽出始末,但是從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變得噤若寒蟬來看,應該是大事。大文學www.dawenxue.net正想問明白,只見遠處一羣人衝過來,二話不說便將她架走了。
風厲正納悶究竟怎麼回事,卻看到豆子從遠處跑過來,道:“這次還真是大事!”
豆子在探聽得知,原來昨夜小公主本是興高采烈地偷溜出宮,回來的時候便是大發雷霆,直接便奔皇上寢宮而去,不知道說了什麼,進去的時候嚎啕大哭,出來的時候一臉呆滯,滿臉淚痕,連走路都是被人攙着,究竟發生了什麼,誰都不知道。
能讓這刁鑽任性、膽大妄爲的小公主變得如此歇斯底里的,也只有當今皇上。
想來小公主昨夜鐵定已經向皇上提及賜婚,卻被拒絕了。
他的參軍處,很快便有人風捲殘雲似的打算乾淨,文書歸卷整整齊齊,茶杯碟子換了新的,跑出去的人又都回到桌前,人人都極富默契地三緘其口,好似完全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豆子悄悄湊在他耳朵邊道:“小公主被人關起來了,就在她自己的寢宮,門上掛着大鎖,門口站着兩排錦衣衛!現在宮中誰都不敢提小公主,誰說就抓誰!”
事情越來越匪夷所思,聽說這小公主沒幾日便看上一個人,在皇上面前吵着賜婚,每一次都沒有什麼事,怎麼這一次會這樣嚴重。
晚膳時,豆子還是一樣狼吞虎嚥,可是風厲卻顯得心事重重,靈兒心中狐疑,便問他緣由,他將事情原委向靈兒詳細說了一遍,豆子則一邊往嘴裡塞東西,一邊補充些風聞的繪聲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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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這一切的靈兒若有所思,風厲道:“其實這樣原本我應該覺得高興的,免去了我不少的誤會,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心中堵得慌!”
靈兒笑笑,將他碗中已冷的飯倒出,又重新幫他盛了一碗,笑道:“快吃!”
她心中何嘗又好受呢?只是他們二人心中都無比清楚,這件事,雖因他們而起,卻並非與他們有關,甚至,不是他們可以過問的。
自那次以後,風厲在宮中可是清靜了不少,漸漸地將這件事忘卻了,直到一日他正在參軍房中與部下討論下一季布值,剛開始沒有多久,便看到一個小太監縮頭縮腦地向裡面張望,看那樣子就算是房中之人任誰輕輕打個噴嚏,他也能即刻昏倒一般,噤若寒蟬。
豆子將他叫到身邊,問他有何事在此,卻見他並不回答,卻仍舊不提向內張望,如此雞賊的舉動讓豆子有些火大,看他雙眼一直緊緊地盯着風厲,無奈纔將風厲叫來。
一見到風厲,他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遞給風厲,壓低聲音道:“風參軍,這是公主叫我交給你的!”
原本今日不是風厲在御前當值,可是在看了小公主的信之後,實在無法熟視無睹,便與當值的人調換,這才匆匆忙忙向尚書房走去。
剛來到尚書房門口,便聽到裡面滿堂歡喜,衆人大笑,看來皇上今日心情不錯,穩定了思緒,這才低頭進去請安。
見到他,皇上並沒有什麼驚訝,彷彿他早就知道這個剛剛纔從自己身邊離開的參軍,一個回馬槍又折回來接着保護他,早在他意料之中,並沒有特意囑咐他什麼,也沒有在他面前可以迴避,跟朝中的一品大員們繼續着剛纔那個令人愉快的話題。
風厲站到一邊,靜靜等待着這場會晤結束,小公主的信函中,泣血一般地懇求風厲,希望能讓她見皇上一面。寥寥數字,一張暗黃色的信箋卻早已淚痕斑斑,若是小公主見皇上這樣的事情,還需要讓他一個小小的參軍幫忙,那恐怕身邊的人,不是沒有能力幫助她,而是,根本就不敢幫她!
原是想將信轉交給皇上,可是隻消在堂上站上幾分鐘,心中所有的疑問全部解開,原來,遼國易門一役打敗,便派皇族前來求和,順便求親。如今,與那位遼國皇親年齡相仿的,就只有小公主,皇上已經決定了這門親事。
老實說,作爲一個多年駐守在邊關的軍人,見慣了沙場上屍山血河、哀鴻遍野的場面,早已對交鋒中傷亡有些麻痹,即便是受傷,也不會覺得痛,第一直覺便是如此會讓自己受制,可是每一次埋葬那些屍體的時候,總是心中鬱郁難解。
不打仗了,的確是件天大的好事,無論是對的平民百姓還是對軍中個人。獨自在一邊暗自思忖,不覺幾位大人已經散去,皇上將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笑道:“風厲,你特地到這裡來,有什麼話說?”
風厲這纔回過神來,笑道:“皇上怎麼會知道我有話說?”
皇上從龍椅上站起來,雖然那是天下王權最高的象徵,但它也只是一把椅子,坐的時間長了,也會煙酸背痛,輕輕捶捶自己的腰,嘆道:“你和公主的事情,朕多少知道一些,只是沒有想到,在如此風頭之下,你會爲她來找朕!”
風厲一聽,急忙道:“皇上知道屬下會來,也必定知道屬下因何而來,屬下愚鈍,冒犯天子威嚴!”
皇上心情似乎不錯,命人將西窗打開,一時間落日熔金,整個火紅色的天空躍然於眼前,透過金紅色的光線,偶然可以看到皇上髮髻上隱藏得極好的幾痕白髮,輝映着陽光,發出耀眼的金光。此刻風厲的心也爲之柔軟,立於他身後。
看了良久,皇上才轉身過來,笑道:“風厲,朕想問你一個問題!”還未等風厲回答,他自己又笑笑,再道:“你總是能讓我忍不住想問問題。”
風厲也笑,拱手作揖,謙恭而應:“屬下的榮幸!”
皇上這纔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正色道:“你既然與那谷朝陽的女兒如膠似漆,爲何又願意爲小公主冒這樣的險,你應該知道,就連太后也沒有替她出面!”
風厲原想跪下,卻被他緊緊拉住,只得如實作答:“屬下今生的確非谷靈兒不娶,雖然小公主不是屬下的心上人,但卻仍舊是屬下的朋友,辜負了她一番情誼,卻不能再辜負她作爲朋友的請求!”
皇上大笑道:“朋友,你將朕的女兒當作朋友?”
風厲也毫不避諱,道:“這是屬下造次!”
一直笑着的皇上忽然停住笑,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才轉頭看着窗外的斜陽,已經慢慢湮沒在連綿的山峰之上,長嘆一口氣道:“無論這天日如何掌管天下蒼生,也會下沉,也會烏雲蓋頂,也有許多的無奈啊!”
看到這樣的場景,風厲實在無言以對,便從懷中掏出那滿是淚痕的信箋遞給他。
他接過一看,頓時苦笑:“這的確是茜兒的字跡,你知道我爲什麼不見她?”
見風厲輕輕搖頭,他才道:“朕只是不想,聽到一向歡歌笑語的茜兒,發出絕望的哀鳴。就讓她認爲是她的父皇鐵石心腸,朕允許她恨朕!”
說到此處,眼角泛起淚花,生怕滴落下來,猛地轉換話題道:“聽說谷朝陽還沒有回來,需要我的錦衣衛幫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