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后很滿意目前的效果,將靈兒的手放下,吩咐身邊的老宮娥道:“將姑娘送到她的座位上去!”說完便鬆開靈兒的手,衝她淺笑,又用手指給她看。蒲/公/英/中文網
靈兒的桌子被安排在太后桌子的下方,太后桌在二層,靈兒桌在一層,便是那桌上盤中點心上有幾粒芝麻,身處高處的太后,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剛到桌前,靈兒便有些犯難,桌子左右兩方分別坐着兩個男人,只留下中間的位置給她,回頭看向身後的老宮娥,卻得到一個無容置疑的表情,於是硬着頭皮坐下去。
她剛坐下,便聽到身後的太后吩咐開戲,須臾之間,戲碼已經開始上演,今日演的是《花木蘭代父從軍》,唱得極好,那木蘭不僅唱腔悠揚遼遠,就是那扮相也很是俊美,動作瀟灑利落,不時博得陣陣掌聲。
只是每一次靈兒看這戲都覺有趣,旦角兒是男的,非要在臺上扮演女扮男裝的木蘭,其間複雜的男男女女繞來繞去,遠比戲本身要好玩得多。
打量分坐兩旁的兩個人,甚是有趣。一黑一白,一剛一柔,一正一邪,雖然同坐一桌,卻誰都不言不語,都認真看戲。
坐在左邊的是一名年輕的武官,高大魁梧,皮膚黝黑,身上還穿着軍服,一臉風塵的樣子顯示,他在到這裡來之前,還在軍中做事,坐在右邊的是一位風度翩翩的俊俏公子,一襲白衣,貴氣非凡,嘴角偶爾冒出一抹笑,精心打扮不輸此刻的靈兒。
美人在旁,二人都目不斜視,盯着臺上,宛如兩個木樁。
雖然看的是木蘭,可是今日太后所點的,卻是最不常見的軍中感情,說的是木蘭在軍中認識將領李靖,暗生情愫,相輔相成、相互扶持的那一部分,周圍的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其實唱什麼都無所謂,對於那些受邀請的大人們和家眷來說,能被邀請,已是天大的榮幸,纔是最終的重點,至於唱的是什麼,他們並不在意,四下望去,發現一個極爲有趣的現象,這些人每一個人都看得很認真,還不時叫好,可是卻很少有人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蒲/公/英/中文網
不過都是些不能免俗的人物,幾乎千人一面,並沒有什麼特色。
而最有趣的兩個人,都同她坐在一張桌子上。整個晚上零交流,即便是眼神的交流也沒有,他們二人,纔是看這戲最認真的兩人。
戲散,靈兒一桌三人被吩咐到太后面前跪安告別,一行三人來到太后跟前,太后拉住她的手,輕笑着道:“靈兒可認識這兩位?”
靈兒答道:“未曾有幸認識!”
太后連忙道:“這就爲你介紹!”說罷先講她帶到白衣公子身邊,道:“這位耶律拓,便是遼國王爺耶律雄圖的公子!”
耶律拓彬彬有禮地輕輕頷首,滿臉笑意,靈兒向她致意。
見到兩人相處甚歡,於是將她緩緩帶到武將身邊,輕聲笑道:“來見見我們的英雄,風厲,現在是皇上身邊的布軍營中的參軍!”
靈兒忙向他行禮,不想這個叫風厲的武官只是簡單回禮,不曾看她一眼。
見到二人如此反應,太后這纔對身後的太監道:“壺中的酒已經冷了,將它倒掉!”這時靈兒才發現,原來太后身邊的太監手中一直舉着一個托盤,托盤中一壺酒,一個酒杯,顯得有些孤單,紅色的酒瓶很是引人注意。這太后行事,的確讓人琢磨不透。
相對於靈兒的滿頭糊塗,風厲卻是對這老狐狸的詭計一清二楚。蒲/公/英/中文網
早在靈兒出來之前,他就被安排與耶律拓坐在一起,當看到靈兒隨她出來,精心打扮震動了全場,其實太后想震撼的,不過是坐在他身旁的耶律拓而已。
想要李代桃僵,用靈兒這個“李”,代公主這個“桃”僵,果然是個宮鬥高手,如此卑劣的手段,也只有太后能運用得淋漓盡致。
就在靈兒跟着她出來的時候,風厲已經注意到,她身後的太監手中一直捧着托盤,也許是生怕他看不到,還選用了鮮紅色的酒瓶,這無疑是在告誡他,如果他與靈兒在席間表現出任何的熟絡,便要毒殺靈兒,好在靈兒服下的忘情散的確有用,才保住一條命。
不僅安排讓他坐在她身邊,更別有用心地挑選了今日的戲碼含沙射影,將自己的看桌放在制高點,絕對不會錯失其中任何一人的表情,看來她對眼前的情況是相當滿意的。
至於將那耶律拓也安排坐在一起,想必是認爲可以將靈兒這等的絕色美女放在他面前,讓他主動向皇上提出,重新賜婚,這也是她如意算盤最精準的一個部分。
靈兒並不知道那麼許多,她所看到的不過是眼前兩個目不斜視的男人,而她心中也在暗中揣測,正想着,之間太后輕聲吩咐道:“靈兒,現在已是深夜,就讓風參軍送你回府,我老太婆坐了一整晚,實在是有些累,想先回去休息了!”
說罷便不再說話,只是拉着滿臉錯愕的小公主離開了。
太后果然是個老狐狸,人前人後都要看到想要的結果,風厲輕聲道:“谷小姐,這邊走!”
靈兒向耶律拓告別,看到他笑得格外意味深長,直覺討厭,簡單地客套之後,便跟在風厲身後離開。
對於此刻的靈兒來說,最讓人感到好奇的,是眼前一陣低頭走在前面,沉默不語的武將,看他一身的穿着打扮,八成是被人硬拉到看臺來的,一看便是個忠直不阿之人,高大魁梧的身軀走在她前面,幾乎擋住了她所有的前路,本想攀談兩句,卻見他並不想說話,便也沉默着跟在他身後。
此刻風厲心中已是萬般痛苦,他知道,在這條看似只有他們二人的路上,潛藏着很多的錦衣衛,只要他們二人稍有親密相識的舉動,立即便會命喪當場。
兩人始終保持相同的距離,一前一後,慢慢走到皇城門口,遠遠便看到谷朝陽夫婦正在焦灼地等待靈兒,便立刻加快腳步,將靈兒帶到他們身邊,轉身離開。
谷朝陽夫婦見到靈兒安然無恙,心中大石算是落地,谷朝陽看到送她出來的正是風厲,想到幾日前他纔將他們夫婦從宮中接出來,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剛想說話,卻被風厲用眼神阻止,只是道:“谷大人,受太后之命將小姐安全送到,請一路小心!”
看他表情如此疏離,谷朝陽也已經想到周圍廣佈眼線,便也拱手道別:“風參軍請珍重!”
說完這才坐到馬車中,命人驅車離開,風厲看着馬車漸漸行遠,直至被高牆大院隔在外面,心中已是痛不欲生,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已經完全不記得他,所有的繾綣纏綿,都已經成爲過眼雲煙,惟有一直懸掛在他胸前,刻着“靈”字的玉佩,還在固執地提醒着他,所有的記憶,都曾真實地存在過,也只有當她看不到的時候,他才能情深款款地看着她遠去。
翌日中午,風厲與豆子剛從汴京衙門出來,便被一位老者攔住去路,看樣子便是等候他們,口中卻道:“兩位,小號今日從地下掘出近十年的女兒紅,不知軍爺可賞臉?”
這樣蹩腳的藉口和拙劣的演技,只能說明他幾乎從不說謊,兩人心中疑惑,只道:“好!”
看到兩人同意,老者看樣子這才送了一口氣,之前也許他一直在擔心如此突兀的請求,會被直接拒絕,他只是鬆了一會兒,便又恢復了緊張,左彎右拐將兩人帶到了城中的一個小酒,酒並不講究,客人卻是絡繹不絕,看來生意很好。
直到這一刻,老者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風參軍,沒有想到你是如此寬厚之人,剛纔我一直在擔心,想我一個無權無勢的老頭,又不肯先報上名號,你也願意與我同來,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風厲笑道:“既然老先生想到會吃閉門羹,爲何還願意前往,我同豆子在汴京府衙與府尹議事,已有一個時辰,看來您也等了一個時辰?”
老者這才聳聳肩,自嘲道:“看來沒有什麼事能瞞得過風參軍,我的確是在那裡等了你們整整一個時辰,從看到你們進去,便一直在那裡等候,如此硬着頭皮等候,厚着臉皮強邀,也不過是爲了故友的心願,他認爲一定要見見你!你隨我來!”
這時老者纔將風厲與豆子帶進店去,只見店面不大,只有幾個夥計,卻都是手腳麻利,忙碌不已,見到老者,連連稱呼老闆。
原來這老者是這小酒的老闆,酒中的桌子擺放整齊,卻是很擁擠,幾乎每一張桌子都座無虛席,從這些人中間穿過,用了很長的時間,老者並沒有將他們二人領到上,而是直接帶領他們從滿地水污的廚房走過,徑直向家中的後院走去。
這時兩人才注意到,這酒便是他的家,老闆將前半用來開酒,而後一半用來自住,與前半熙攘擁擠相比,後一半顯得清淨了很多,老闆一路走一路吩咐身後的夥計:“將庫房中的上等女兒紅拿到廂房裡來!”
老者看來非常高興,又回頭對風厲和豆子道:“我這酒館,雖然不是什麼大戶,卻也有些叫得上名號的好菜,等一下,端些上來給兩位嚐嚐。”
說話間,便到了他家自住的廂房,推開門,對風厲道:“請!”蒲/公/英/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