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之本是城外一戶大戶人家的女兒,父親謝剛一生娶了很多妾室,一心想多生幾個兒子,沒想到還是隻有一個兒子,卻生了很多女兒,婉之的母親是謝剛的第八個侍妾,只生下婉之一人,還在婉之十歲的時候就病死了,好在謝剛家境還算殷實,雖然很少理會這些女兒,但是吃的、穿的、用的倒也不虧待。
可惜好景不長,謝剛一次失敗的生意,讓整個家族變成了一個空前龐大的負擔,爲了能讓自己在短期內籌得資金東山再起,謝剛便聽從了大老婆提出的建議,將自己的女兒們像商品一樣嫁出去,只要給的起彩禮的,無論是老弱病殘還是做妾室,統統答應。
婉之被嫁給了海豐城中的一個小老闆,聽說小老闆邵磊是個命硬的男人,接連三個老婆過門,可是夫妻兩人相處長的一年,短的三個月,最可怕的是,這些女人都香消玉殞了。
眼中只有錢的謝剛,哪裡管得了這麼多,邵磊給了謝剛好大一筆錢,就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婉之娶回了家。
婉之過門後才發現那邵磊其實是個好男人,對她溫柔體貼,成婚之後,一直對她恩寵有加,夫妻倆人相敬如賓,日子雖然過得勉強溫飽,但是婉之感到非常幸福,這短暫的婚姻生活,給了這個從小便沒有感受過是溫暖的女人,發現原來生活可以這樣美好。
她一直以爲自己會這樣幸福地過一輩子,可是邵磊卻是在一次出門辦貨的途中被人劫殺,等到她跑到的時候,只看到丈夫倒在血泊中,身體已經冰冷了,她抱着他的屍體整整哭了一天,天色剛亮的那個時候起,天空中忽然飄起了濛濛的細雨,看着冰冷地躺在棺木中的邵磊,平靜卻安詳,不知道是誰說過的,埋葬死去的親人,便像是種下一顆輪迴的希望,死者已矣,這希望,溫暖的永遠是活着的人。
當地卻有一種頗爲荒悖的說法,說這是死者含冤不白,恨怨難平,爲了向殺死自己的兇手報復,放棄了在世爲人的機會,這雨,便是他在天之靈的所有的不甘與怨恨,下的時間越長,越是說明死者不甘。
這場雨,整整下來三天,雖然都只是綿綿細雨,但是穩沉平靜,如同一曲輓歌,清新動人卻毫無起伏,毫無懸念,整整三天的雨對於這個北方歷來乾旱的小鎮來說,絕對算得上一個奇蹟,所有,街頭巷尾,都傳說,這邵磊,便是死得最冤枉、最不甘心的人!
有好事者找來了鎮上最有名的神婆,在鎮公所中公開占卜,經過一番翻來覆去的折騰,終於得出了一天結論,便是邵磊一直對心愛的娘子放心不下。
這神婆說的究竟是真是假,婉之並不知道,可是當聽到一直對自己疼愛有加的邵磊,泉下仍然對自己牽掛,還是忍不住淚流不止,她一生沒有得到過神佛的庇佑,所以是否真有隻有這樣玄之又玄的事情從來都是將信將疑,可是這一次,她相信了,從心底裡徹底地相信了。不,應該說是,她是真的願意相信。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她就下定決心,要爲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男人守節一輩子。.
當時斬釘截鐵的她,連自己都覺得,這一生不會再有一個男人能夠打動她的心。
可是事情又怎麼會盡如人料,在一次上山給丈夫掃墓的途中,婉之不慎被毒蛇咬傷了,躺在林中視線越來越模糊的婉之,只是看到一個人正朝自己喊話便昏厥了,等到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山洞中,手臂的傷口被包紮好了,一旁還生着火,洞中很暖,卻不見人影。
起身正打算離開,卻看到一個陌生男人躺在洞口,一臉痛苦,婉之仔細一看,這個男人身上的衣衫被撕破了一塊,而那一塊正包紮在自己手臂上,見到婉之醒來,便道:“你用石頭將這幾種草藥弄碎,給我吃下,便無礙。”說完便昏過去了,婉之一看,這洞中到那裡去找石臼舂藥,見他越來越虛弱,便趕忙將那些草藥放在嘴中嚼碎,又喂到他口中,少頃才見他慢慢睜開眼睛。
這才仔細看看眼前的這個救命恩人,一臉斯文俊朗,卻從未見過,細問之下,才知道,那是鎮長的公子。
聽到這裡,湘月大聲喊:“什麼?那個看到靈兒便不停地流口水的京城回來的小白臉嗎?”
婉之忙解釋道:“不是的,那是他的弟弟,鎮長有兩個兒子,只是小兒子太討他喜歡了,才讓醉心醫術的他一直被看不起,聽說有人幫他算過命,說是他要剋死鎮長,所以從小到大,鎮長几乎從不靠近他,也從來沒有把他當成過兒子看待。
也因爲如此,鎮長很少讓他出席大場合,久而久之,像我這樣在鎮中生活時間不長的人,甚至不知道還有他這樣一個人。他只是每天在藥廬中煉藥採草。”
那之後的日子,本以爲一切都如常,雖然她偶爾會想起洞中的事,但是輾轉得知他已有賢妻,便不再多想。
誰想人算不如天算,一天晚上,永福有事早走,婉之一個人收拾妥當之後,已經是二更天,正出門倒最後一桶泔水,卻發現一個醉漢躺在後巷中,原想轉身就走,但卻瞟眼看到這個人有些眼熟,於是大着膽子走近一看,原來是他!
渾身酒味,喝得不省人事,婉之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將他帶回。
酩酊大醉的他仍舊是一言不發,但是表情卻苦痛得緊,婉之衣不解帶照顧了他一夜,酒醒後的他發現自己躺在婉之牀上,連連起身道歉,這才從後門悄悄離去。
自此之後兩人雖然也沒有再見面,但是婉之常常發現自己後門口會莫名地出現很多草藥,燙傷藥、燒傷藥、傷風藥、溫補藥……
婉之知道他每天晚上都會趁着夜色將藥放在她後門口,但是她心中糾結於過去的感情,更重要的是,她覺得自己一定要守婦道,所以從不開門,甚至連續幾天都不拿藥,但是她發現,無論幾天不拿,那些藥還是一樣增加。
去年冬天最冷的一夜,天上飛着冷雨,她打開門,卻看到從山上藥廬下來的他沒有雨具,也顧不得寒冷,正將藥小心包好,放在她的門口,於是她感動不已,抱住了他,他的脣就落在她的上,在冷雨中狠狠地糾纏在一起。仍由雨水打溼兩人的衣衫,只是將這滂沱而下的冷雨當作最天然的屏障,遮擋所有世俗的目光。
最熾熱的感情遭遇最爲壓抑的抑制之後,終於掙脫了所有道德的枷鎖,開始變得如同席捲大地的狂風一般,將婉之長久以來的堅持徹底地擊碎了,將她所有費盡心力的努力都化作一汪春水,頃刻之間付諸東流了。
在他狂熱的進攻之下,一直都害怕被人知道的她,竟然在這深夜的街頭如此與他肆無忌憚地擁吻,毫不畏懼被人窺視,毫不在乎會有什麼樣眼中的後果,甚至是,第一次,看到一個男人,她沒有想起邵磊。
雨漸漸清稀,變成大顆大顆的雨點,已經渾身溼透了的兩人互相擁抱這取暖,彷彿此刻身處的不是人眼密集鬧市,而是荒無人煙的荒野。
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何時結束這個充滿了罪惡感的吻,他們一直這樣擁吻着,直到盡責的更夫冒雨,按時敲擊着富有節奏感的更鼓,纔將擁吻中的兩人分開,他將她猛地推開,是的,他已經什麼都不能夠給她,萬萬不能再害了她。
轉身要離開,卻被身後的人兒用力拉住,耳邊更鼓之聲越來越近,婉之將心一橫,便將他拖住,鑽入家中,用力將門叉住,兩個人才伏在門背後不停地狂喘,此刻的兩人,不僅完全被更夫嚇到,更因爲逃過一劫而充滿歡喜。
四目相接,便已是看穿前世今生。
兩人從後院中一直糾纏到婉之房中,雙脣離不開他的吮吸,身體開始也開始變得愈發狂野,猛烈地刺激着兩個人的感官。
褪去身上溼透的衣服,兩具承載着空曠靈魂的肉體,同時發着熱,也發着光,一次激情促成的靠近,完全是一場艱澀的探索,兩人都充滿抱着最大的虔誠,與對方裸呈相對,都已經撇去了一切的顧慮,可卻還是無法將激情熊熊地燃燒起來。
最後,兩個人赤裸着身體,相擁着過了一夜,天亮之後猛然間被驚醒,陽光已經射入了房中,勤快的永福也許是對自己昨天提前離開而老闆娘並未生氣而良心發現,今日來得特別早,已經可以聽到他在前院中劈柴。
兩人還在呆滯着不知道該如何讓他從婉之房中遁逃,卻聽到幫忙的大娘已經開始在四處尋找婉之了,平日裡,這個時候,婉之早就將門打開,將客棧上上下下,裡裡外外,乾乾淨淨掃過一遍了,今日卻這個時候還不見人影,眼見聲音越來越近,都知道她是個寡婦,所以女人們進她的房間也是毫無忌憚的,要真是推門進來了,這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