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月猛地睜開眼,耳邊,不停地迴盪着這句話:“遮住臉,變成男人模樣。”
她爲什麼會做這種夢?爲什麼會覺得那小女娃很親切?還記得當初在百花娘娘廟,她被一條大蛇糾纏時,腦海中浮現的那個情景,那遮住臉的男人,會不會不是她的父親,而是……
“親親孃子,你怎地不睡?”穆珩青睡眼惺忪的坐起身。
“我……”鄢月遲疑片刻,低聲道,“珩青,我剛纔做了個夢。”
鄢月將夢裡的情形告訴穆珩青,穆珩青聽完,已不知作何反應:“前些時候,醫仙說,蛇島有條蛇,在成仙后,改變了自己的女兒之態,使自己看起來像個男人,做了他們蛇族的祭司之神,阿木斯。”
鄢月訝然:“真有這事?”
“嗯。”穆珩青幽幽看向鄢月,“你竟然會做這種夢,難不成……”
鄢月輕咳出聲:“我不知道。”
“難怪你會變成那樣,原來是有先例。”穆珩青重重的拍着腦門,咬牙道,“真是的,哪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我都要懷疑,這是不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鄢月嘴角一抽:“我想我也要開始懷疑人生了。”
“……”
周圍,忽而靜了下來。一絲冷風灌入,火光忽明忽暗。鄢月與穆珩青相視一眼,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一絲警惕。
如楓、玉靈等人,也察覺到了異樣,紛紛醒來。
突然,一聲驚呼,緊接着,守在外頭的人匆忙跑進小廟:“蛇,好多蛇!”
蛇?鄢月聞言,反而放鬆下來,不就同類嗎?怕什麼?
正想着,烏泱泱一大批蛇如潮水般涌入,幾乎爬滿了整個小廟。衆人見此情景,瞬間頭皮發麻,反胃作嘔。懷裡的小青扭着身子,蠢蠢欲動。
“宮主,是不是來找你回家的?快上去打個招呼啊。”玉靈縮到楊靖奚身後,弱弱的說。
鄢月翻了個白眼:“回哪家?”
“嘶嘶……”小青吐着信子,蛇眼直瞪。
“小青說,這些蛇都被蠱毒控制了,不是普通的毒蛇。”鄢月斂眉,“大家小心!”
“我剛還奇怪,有宮主這位蛇族後人在,他們怎麼會想到用蛇來對付我們?”如楓冷哼,“原來如此。”
叮叮噹噹,依稀有鈴鐺聲響。隨之,那羣蛇越發的兇狠。鄢月眉眼一橫,甩袖掃去跟前的一批蛇,咬牙道:“不僅如此,那婦人又在爲他們做事!”
話音未落,不少蛇騰身而起,朝衆人撲去。鄢月臉色一變,指尖微扣,口中默唸幾句,將那些蛇死死壓制在無形之力下。隨即像之前那般,做了幾個手勢,那些蛇便瞬間化爲血水。
衆人見狀,驚駭不已。
這邊,小青也嘶叫不斷,兇狠程度,不輸那羣蛇。一人一蛇,一左一右,奮力與衆蛇對抗。
鈴鐺聲持續不斷,鄢月冷眼瞥向廟外:“珩青,前方第三棵大樹。”
“嗯。”穆珩青點頭,從腰間摸出一枚戒指,當暗器飛出。只聽得悶哼一聲,隨即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不過,蛇羣的攻擊力,並未隨着那婦人的落地而消退,不時有人被咬,倒地抽搐,慘叫聲此起彼伏。
因之前受傷還未恢復,不消一會兒,鄢月便覺乏力。一個不慎,差點被那羣蛇咬了。小青昂着身子,爬到鄢月跟前,怒視着衆蛇。一雙蛇眼,忽的變紅,發着詭異的光。
但見它仰天嘶叫,衆人只覺有股巨大的氣浪迸裂而出,以破空之勢,向四周橫掃。所到之處,蛇身猶如被利刃割開般,一截一截斷裂,流出的濃臭黑血幾乎將整座小廟浸染。
夜,愈發的涼。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逐漸在林中瀰漫。不遠的暗處,有雙眼,緩緩眯起,眼底閃過一道幽光。
袁成毅瞅着一地的蛇屍體,嘴角直抽:“這小青,還不是條普通的丹碧蛇啊?小傢伙,你撿到寶了。”
鄢月斂了斂心神,喃喃吐出三個字:“好像是。”
這時,外頭的樹林有輕微的響動。穆珩青與鄢月相視一眼,紛紛提氣掠出小廟。其餘人見狀,亦跟了上去。很快,將穆珩尹兄妹拿下。
荀千子一見兩人,登時怒火中燒,提劍上前:“我這人還從沒殺過人,不過今天,我要殺了你們,替天祁報仇!”
“就這麼殺了,太便宜他們了。”鄢月面無表情的看着兩人,眼底迸射出的濃烈殺氣,帶着絲絲寒意,幾乎滲入兩人心底。
穆芸芷不由得打了個抖,轉而諷笑道:“不過死了個和尚,天玄宮主,你有必要這麼在意嗎?該不會,你對他……”
“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穆芸芷臉上。穆芸芷甚至還未看清鄢月出手,便覺臉上火辣辣的疼。
“呵,你打啊,使勁打,就算把我打死了,那個男人也不會再出現。”穆芸芷冷笑着,緩緩擦去嘴角的血跡。
鄢月眯了眯眼:“我不會打死你的,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我早就不是那個身嬌體貴的公主,難道還會怕你的折磨?”
“不怕就好。到時,我便派人,把你手指剁了,穿起來當做項鍊給你戴,從腳開始,每天割一塊肉,煮了給你吃,直到,你腿上只剩幾根骨,再把你放入酒缸泡着,等你醉了,用火烤,烤熟了,給你的好皇兄吃。”
鄢月不急不緩的說完,衆人瞬間噤聲,表情各種豐富。
穆珩青摸了摸鼻子,湊到鄢月耳邊,小聲道:“親親孃子,你好重口味。”
鄢月斜睨了穆珩青一眼:“是嗎?”
“醉了再烤,等熟了,又有肉香,又有酒香,味道說不定不錯哦。”荀千子目不轉睛的盯着穆珩尹,嘴角露出一絲邪笑。
穆珩尹想到那個情景,當即俯身乾嘔不停。穆芸芷蒼白着臉,冷汗淋漓。慌亂之中,見墨錦一臉漠然的站在後頭,連忙指着他叫道:“你還愣着幹什麼?快救我!”
“救你?”墨錦死死盯着穆芸芷,他恨不得殺了她,怎麼會救她?
“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都要了我的身子,怎麼可以不管我?”穆芸芷咬牙道。
墨錦臉色瞬變:“你住口!”
鄢月眉梢一動,看向墨錦:穆芸芷竟然把他……
見鄢月看過來,那訝然的目光,好似一道利箭,刺入他的心。墨錦頓覺大腦一片空白,不敢去看鄢月,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墨錦——”
“親親孃子,你別去。”穆珩青攔下鄢月,“我去。”
鄢月想想也對:“那你好好看着他,別讓他……出什麼事。”
“嗯。”
“他已經跟我有了夫妻之實,他是我的,我的!”穆芸芷得意一笑,“你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他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你這女人真是……不要臉,竟敢那樣對墨錦。”玉靈氣得直瞪眼,狠狠踹了穆芸芷幾腳。
鄢月緊了緊雙手:“把他們廢了,留口氣便是。他們手下的人,全部殺了!”
……
冷冽的風撲打在臉上,微微有些疼。樹葉沙沙作響,一道身影毫無方向的在林中穿梭,驚起大片飛鳥,撲簌簌消失在夜空。
從今往後,他該怎麼面對他們,怎麼面對她?呵,竟然被那種女人奪了清白,真是可笑。他還跟着他們做什麼?早該離開了!他不要他們用那種眼神看他,不要他們的同情,特別是她。
她……
墨錦眼眸一暗,腳下沒留意,就此跌了下來。
“小心!”趕來的穆珩青見此情景,連忙騰身而起,穩穩扶住墨錦,“你沒事吧?”
墨錦別過臉,語氣淡淡的說:“沒事。” щщщ• tt kan• ¢ ○
穆珩青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暗歎口氣:“這大晚上的,你這樣跑出來怕是不安全。”
“我無所謂。”墨錦哼笑,“倒是皇上要多加註意。”
穆珩青眉峰微蹙,定定的看着墨錦:“是月舞叫我來的,她擔心你。”
墨錦微微側目,他平常都是稱呼宮主“親親孃子”,怎麼這次……呵,是怕自己現在聽了,心裡更不舒服嗎?他不要他的同情,不需要!
“不用擔心,也不要再跟着我。”墨錦面無表情的說完,便欲離去。
穆珩青連忙拉住他:“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她,既然有她,就不要做讓她擔心的事。不管你之前如何,她待你始終如一。當然,我們這些人也是。”
墨錦有些動容,但並未說什麼。穆珩青見狀,繼續道:“得知那事,我們除了生氣、憤怒,便是擔心,擔心你,僅此而已。你若心裡不痛快,親手殺了她便是。此事過後,不會有人再記着。所以,不要走,沒有人捨得你離開。”
墨錦轉眸,神色不明的看着穆珩青:“爲何與我說這麼多?”
“你若走了,月舞會難過。”
墨錦恍了恍神,似乎從穆珩青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處處爲她着想?也罷,他也不想讓她難過。
皎潔的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踩在厚厚的枯枝落葉上,不時有吱吱聲響。前方的路,彎彎曲曲沒入黑暗之中,彷彿沒有盡頭。
“當初,密山狩獵之後,我去找你,說的那番話,不是宮主的意思,對不起。”
穆珩青微微一愣,想了許久,纔想起那件事。當時,墨錦說他在密山的行爲,是在招惹、欺辱月舞,這讓他難過了好久。原來,不是她的意思啊。
“沒事,都過去了。”穆珩青不在意的笑了笑。
墨錦見他沒往心裡去,也微微牽起嘴角:“這世上,能配得上宮主的,也只有皇上你了。”
穆珩青訝異的看了眼墨錦,轉而眉眼一彎:“這話我愛聽。”
“呵。”
這邊,鄢月回到小廟,發現小青蜷縮在地上,滿身血跡,不知何處有傷口。
“小青,你怎麼了?”
“嘶……”小青艱難的擡起頭,看了眼鄢月,又無力的癱下去。
鄢月連忙捧起小青,仔細檢查着它的傷口。指尖觸及到蛇腹時,突然感覺有股輕微的刺痛,她轉眸看去,食指不知何時破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不停地流。
“嘶嘶……”
“嗯?”鄢月看了看小青,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你要我的血?”
小青點了點蛇腦袋。鄢月疑狐的將食指放在蛇腹上,頓時刺痛感再次傳來。
“小傢伙,小青怎麼了?”袁成毅走上前問。
“受傷了。”鄢月說着,幽幽道,“王爺,你又沒改口。”
“額……慢慢改,慢慢改。”袁成毅乾笑兩聲,轉眸瞥向小青,“說來也真怪,沒想到一條小蛇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小……丫頭,它到底什麼來歷?”
“它曾說自己是從什麼天靈山來的。自有認知起,便是獨自一蛇,沒什麼特別的。”
“天靈山?”袁成毅撫着下巴嘀咕,“據聞那兒集天地靈氣,聚日月精華,是座神秘的仙山。傳說曾有隱士在那兒修道成仙,只是一般人找不到在哪兒。這小青竟是來自那兒?難怪這麼厲害。”
“仙山?”鄢月一怔,“小青來歷這麼不凡?”
“嗯,真是沒想到。”
兩人正聊着,小青扭了扭身子,直接縮成一團,呼呼大睡。鄢月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見傷口已自動癒合,而小青身上的傷也差不多好了,不由得大爲驚奇。
此後,小青便一直昏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