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嵐,我是許家的三姑娘許嘉嵐。()”許嘉彤不想表明身份,可是一時間也想不到別的,只能說了自己最熟悉的一個。
阿律是蠻荒之國,聽說那兒的人頗爲大膽,行事無度。不管耶律拓馳的爲人究竟如何,許嘉彤都不想和他有什麼瓜葛。她的一切纔剛剛開始,容不得半點差池和更多不可預料的變數。
“許嘉嵐?好,我記住了,我還會來找你的。”耶律拓馳拍拍她的肩,將她推出了門外。
先前是鼻子疼,眼下是肩膀疼,許嘉彤惱怒地回視着兩手撐着門的耶律拓馳,趁早離這個莽夫越遠越好!
“你幹什麼?”許嘉彤忍不住質問道。
耶律拓馳看了她一眼,用命令的語氣道:“女人,你記住,今日無論桐姑姑和你說了什麼,還是忘了的好。”
“你這個人……”許嘉彤話還沒說完,那扇脆弱的木門已經在她面前“啪”的一聲關上了。
也許這個秘密耶律拓馳也知道……許嘉彤一邊往外走,一邊朝着那扇已經關上了的門看了看,又嗅了嗅自己的袖口。
那是那脂膏的氣味,桐語是因爲它才與她說了陳妃生子的秘密。陳妃生下的男嬰當晚被抱走了,生死未卜。
戴元冠出身趙鈺原配夫人戴氏一族,年輕輕就成爲大同最有名的巨賈。趙鈺即便要服侍戴家的人,難道戴家除了年少的戴元冠就沒有別人了麼?
戴元冠究竟是誰,他會不會……與陳妃所生的男嬰有關……
這時候天色已晚,正是傍晚時分,因着入了秋,天黑的早,長長的宮道盡頭,高高的宮牆之上,晚霞映落,火燒雲從宮牆高處一直延伸到天幕盡頭。
御花園裡早已人聲沸騰,雖是吳王后壽辰,但因趙鈺的列席,朝中文武也受邀列席。許嘉彤到時就看到這樣的景象,許多不認識的人出出入入,宴賞尚未開始,他們就已在走動寒暄,一時間,她只能站在那兒茫然無措地看着這些她可能只是知道名字的大人們談笑風生。
“嘉彤,快,到這邊來。”馬琴歌在位子上朝她喊了一句,招招手,朝她擠了擠眼睛。
許嘉彤四下裡看了一下,發現白日裡贏得賭局另外兩位姑娘坐在另一邊的席上,不過還是先過去與馬琴歌說話。
“琴歌姐姐,我的位子應該在那邊。”許嘉彤又看了過去。
即便是在宮門賭局上勝出,她們的身份地位也一定是比不得這些達官顯貴的,居於末席也在意料之中。
此時的王露安、齊寶兒眼裡雖滿是歡喜,卻也有着不甘,看見許嘉彤在馬琴歌說話,更是一副“早知如此”、“出身不同就是不一樣”的樣子。可是許嘉彤卻巴不得想和她們坐在一起,儘管那裡沒有高門千金,一會兒卻回有女官列席,即便不是尚宮,也會有尚儀。
馬琴歌纔不管這些拉着她坐下,大大咧咧地笑道:“原本我是要和阿柔坐的,可是她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坐到前面去了,你正好陪我一起。一會兒盛王、項王可是要過來的,你不想見見他們麼?”
“見了也不會多長二兩肉。”許嘉彤笑着白了她一眼,覺着自己的心思還是不該瞞着她,“那邊一會兒會有女官過去坐吧?”
馬琴歌瞭然,不過沒放她過去,還是拉着她咬耳朵:“這種場合女官大人們即便是坐着的,心也都系在各宮的娘娘們身上,坐在你身邊,也只是跟你說些客套話,不走心。反倒是那兩個,你看,你看看她們的樣子,你在她們身邊說什麼做什麼,她們都不會往好處上想。得不到好處,還得不償失,有意思麼?”
馬琴歌平日裡大大咧咧的,不拘小節,可畢竟是見慣了宮裡和朱門間是非的,骨子裡也有圓滑事故的一面。
“也是,那我就陪着姐姐你了。”許嘉彤笑笑,踏踏實實地在她身邊坐下。
馬琴歌笑道:“說的好像還委屈了你似的,怎麼樣,許嘉嵐那個張狂得眼睛長到頭頂的女人什麼下場?”
把許嘉嵐大致的情況說了,許嘉彤輕聲道:“我父親眼下也是幫着我的,只是以後就又未必了。”
“告訴你件事,關鍵時候可以用到。”馬琴歌狡黠一笑,示意她附耳過去,“許嘉嵐和項王殿下可不是發之於情,止乎於禮的,這事兒阿柔家裡是知道的。若是定安侯還由着她欺負你,你就說王家的人一早就想收拾她了。不過阿柔還不知道這些,她被護得太好了,像一張白紙似的。”
“阿柔一點兒也不知道?那最好永遠都不要知道。”許嘉彤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客棧的那場火我至今沒抓住他們的把柄,雖說咱們都平安無事,可是心裡總放不下,覺着不踏實。”
“我猜着與那個珍嬤嬤脫不了干係,你先與他們周旋着,等我到她老家去打聽一番再說。”馬琴歌瞬間變得神采飛揚,她又有機會離開西都,出去玩兒上半月一月的了,想想都覺得興奮。
許嘉彤沒猜到她這層心思,開始留意周圍的人,她正出神,卻見兩名盛裝女子朝着她們過來了。
許嘉彤捅了捅馬琴歌,馬琴歌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立刻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閉了下眼睛直想叫苦。
“左邊這個是蕭容貞,昌邑侯的女兒,就是要冊封的公主。右邊這個杜鳳琴,杜相的千金。”馬琴歌快速地說了兩句,提起後者顯然非常痛苦。
“呦,這就是宮門賭局的頭名麼?還是個乾巴巴的小姑娘。贏了賭局,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得些賞賜,用不了半年就沒人記得你了。咱們這些人到底還是要憑出身家世說話,你說是不是,容貞公主?”杜鳳琴口氣很衝,許嘉彤對她來說格外礙眼。
“早聽說杜相千金甚是氣派,今日得見果然如此。不過就是少了點見識,這也不過是半天的功夫,離半年還早,杜姑娘這麼說也不怕被人說是不敬。”許嘉彤氣定神閒地回敬道。
馬琴歌倒是沒料到她不怵杜鳳琴,一下子樂開了花兒:“杜鳳琴,你就是這點不好,說話繞來繞去的,一點兒不知道開門見山,白白浪費了那麼多唾沫星子。你就直接說,你出身最好,什麼好東西最後都會歸你所有,別人辛苦得來的都沒用,都比不上你,不是更好?”
“你……馬琴歌,你這個野人,我不跟你計較。你呢,比她還不如。她是父親不中用,你是自己不中用,白費了你父兄的軍功。看看那邊,王大姑娘就要成爲項王妃了,你呢,還不是什麼都得不到?”杜鳳琴挑釁道。
馬琴歌瞪大了眼睛,驚愕地看着她:“我,項王?杜鳳琴你腦袋撞牆上了吧?以爲人人都像你一樣,非得攀上王室才覺得好。你有家世,也有本事不是麼?還有幾位王子未婚娶,你倒是嫁一個給我看看。要不打個賭,你若是嫁不了,你怎麼辦?”
二人之間雖然劍拔弩張,聲音卻不大,許嘉彤笑了一下,再開口時,暗暗地聲音比馬琴歌的高了一些:“不如就由我爲二位做個見證,琴歌姐姐,你先說,若是杜姑娘嫁成了,你要做什麼。”
馬琴歌正上火,不覺聲音順着許嘉彤的高了幾分:“她若是嫁了,我就到城門口貼張告示,承認我是……我是……”她尋思了一下,“野人,對,就像你一直到處說的一樣野人。”
“那杜姑娘你呢?”許嘉彤笑問,聲音又高了一些。
“我纔不跟她做這些無謂的事。”杜鳳琴冷笑道。
一旁的蕭容貞這時候俏皮地笑了笑,語出驚人地道:“我也想聽聽杜姑娘賭什麼,杜姑娘,我尚未冊封,你都稱我一聲公主了。那麼現在我這個公主殿下也想聽聽你要賭什麼,你若是不說,也不知道你心裡對我這個公主是真的看重還是假的看重。”
蕭容貞刻意把“公主”二字說得特別重,朝着馬琴歌使了個眼色,一看就知道二人之間原本就有交情。
“我若是沒有嫁入這鳳凰宮,我就剃了頭,做姑子去。”杜鳳琴氣不打一處來,賭氣怒道。
四人說話間,聲音已經不知不覺的擡了上去,杜鳳琴只是順着這三人,一聲比一聲高,這會兒說的話竟是異常響亮。周圍的人離得本就不遠,聽到她的話紛紛側目。
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口口聲聲要把自己嫁了,還是在她想嫁的男人的“家裡”。
再有未婚娶的王子還有七八位,杜鳳琴又不說想嫁哪個,也沒傳出過她心儀哪個。她話一出口,在衆人眼中顯然成了一個只想着攀龍附鳳的虛榮女子。
“杜相怎麼有這麼一個女兒……”
周圍的官夫人、各家的千金已有人開始議論,尤其是晌午前剛發生了許嘉嵐的事,她們中許多人都是親眼目睹,此時見到杜鳳琴張狂,側目之餘,目光中又多了幾分不屑。
“你們……你們走着瞧。”杜鳳琴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