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公公看着她，爲難地道：“這……許司制，王上正煩躁着，您這不是自己往上撞麼？”
許嘉彤雖然不在尚宮局當值了，可人們還是習慣稱她爲許司制。雖然她頗得趙鈺信任，可是畢竟不是正式的近身服侍的人，這種時候進去了，萬一趙鈺一個不高興，怪罪下來……畢竟伴君如伴虎，許多事兒是沒有辦法預料的。
許嘉彤領了他的情，點點頭道：“一切後果由我自己承擔，有勞公公了。”
這送茶，不一定要裡面的人叫，除了裡面的人特意囑咐過了不許人進去，隔上一會兒就要去送的。看着時候差不多了，管茶水的小太監捧了兩盞龍井上來。那小太監看易公公的眼色行事，易公公看向許嘉彤，茶盤自然也就到了她手上。
御書房裡，趙鈺正襟危坐，馬勤連躬身而立，顯然是剛剛說出了一些條件，聽見背後門響，他微微側身，用餘光看了過去。
趙鈺當沒看見一樣，對馬勤連道：“你一個字都識不全的大老粗，還想做右相？就不要貽笑大方了，你們馬家的確功勞蓋世，朕準備追封馬大人爲安國公，封你爲長西侯，入吏部歷練，封你妹妹馬琴歌爲定北郡主。”
馬勤連聽了一連串的封號，聽不出當中的深意，只知道都不是他想要的，甚至與他的期望相去甚遠，他當然不原因。
許嘉彤上茶的時候卻將這一切聽得明明白白的，安國，安國，安邦定國，是褒獎馬卓一生的功績和忠心。馬琴歌這個定北郡主，一是暗示了馬卓征戰北疆的功業，馬琴歌是他的掌上明珠，將封號給她是在情理之中，二是趙鈺深知，馬琴歌和她的父親馬卓一樣忠心不二，這定北的功勞便也記在她身上。
而這當中被反襯得最可憐可悲就是馬勤連，長西侯？大同位於東南，除了南疆、北疆，並沒有徵西的經歷，這個長西侯又從何說起？這樣的封號，沒有體現父輩的功勞，也沒有繼承父輩的忠心，實在是沒什麼意義。
而馬勤連這樣的人，若是進兵部，或是直接封個將領，對他來說還更容易出頭。可是這吏部，聽上去是個好地方，還能積累不少人脈，可是對於馬勤連這樣的人來說卻是沒什麼用武之地的。試想一下，吏部的那些老小狐狸們，碰到他這樣一個一竅不通的，會怎麼對他？
馬勤連之前想着的都是更高的權位，在他心裡，除了王上，就是宰相的權力大，那左相的位子上已經有了杜相，那他就做右相好了。就這樣，他還覺得自己已經是退了一步了。
“臣不懂什麼吏部，臣就要當右相，難道王上覺得，馬家的功勞不值這相位？還有舍妹，當不當郡主倒是無所謂，可得讓他當世子妃。”馬勤連蠻橫地道。
若不是這樣的場合，許嘉彤真想笑出聲來，就是吳王后，也不敢這樣直接說，要把孃家侄女給將來的世子做正妃的。
趙鈺難忍他的粗俗，直接道：“琴歌的婚事你父親在世的時候就否了，朕許他自助婚嫁，朕爲她備一份不次於公主的嫁妝。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妹妹自己的意願，有沒有想過你父親的意願。你好大的膽子，而且不孝，你父親屍骨未寒，你就開始違逆他的意願，天底下竟然有你這樣的兒子。”
馬勤連也是在軍營長大的，只是他和馬琴歌不同，他於武道、軍法的確有些天分，可是他玩兒心過重。那時候馬卓忙於征戰，兒子女兒都交給隨行的軍士和僕婦照顧。這馬勤連是馬卓的嫡長子，不同於馬卓的兩個出自戰死袍澤的義子，在之後漫長的十年裡，還是馬卓的獨子，那些軍士自然對他百般迎合討好。
有許多該放在修習課業的功夫，馬勤連都花在了和各種兵油子打嘴仗，或是偷偷溜回城去閒逛，本事學的不多，等到馬卓發現時，只能嘆一聲爲時已晚。
在馬勤連身上，沒有了馬卓的鬥志和決心，他的眼裡只看得到各種好處和利益，還多了幾分痞氣，在這種討價還價的時候，甚是無賴。
“王上此言差矣，先不說臣父親的功勞，如今王軍深陷敵陣，馬家的兒郎要趕往救急，這可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兒，沒有好處誰做？您該不會以爲賞賜些金銀，就夠了吧？當初您要封臣父親爲兵部尚書，臣父親主動請辭，這些年來，您自己看看，什麼杜家，什麼王家，都富貴成什麼樣了？只有我們馬家，不成樣子，臣父親和他們差了什麼，不就是一個官位麼。”馬勤連囂張地道。
馬勤連忘了，無論是杜家，還是王家，都並非草莽出身，就連白丁出身都不是，他們本就是江南大族之後，家族勢力龐大，都有着超過五代人的積累，而馬家卻是草莽兵丁出身。馬家能有今日，還保得富貴久長，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趙鈺氣得不說話，馬卓剛剛戰死，他實在不能在這個時候太過難爲他的子嗣。
馬勤連卻得寸進尺地道：“眼下您給句話，若是不行，馬家人也不去賣命了。什麼王軍，愛怎樣，就怎樣。”
“馬勤連，你是準備逼宮麼？右相之位，絕不會給你這樣的人，你若是一味強求，也不必出征了，朕這就收了你們馬家的府兵。”趙鈺冷笑道。
馬勤連見趙鈺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知道眼下至少是不行了，退一步道：“那右相的事兒先放放，說說我那妹妹，等盛王回來了，讓她做正妃，王上可答應？這總不是朝堂之事了吧？您原本不也是這麼打算的麼，之前改了主意，再改回來就是了。臣妹也是大家閨秀，難道配不上王上的兒子麼？若是我們馬家的女兒配不上，那也配不上和盛王殿下一同征戰了，這一點臣和馬家都不會退。”
馬勤連想起幕僚的話，當年吳家不也放權了麼，只要把住了後位，還有什麼拿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