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那天,赫連訣果然沒有來,甚至連面都沒露。
“十三殿下,您在看什麼?”殷天和問道。
“沒有。”宇文瑛連忙收回張望的視線,眼神略微有些暗淡。明明從來不會理會自己的拒絕,爲什麼這次這麼容易就聽了他的話?眉宇間有絲淡淡的失望,抿了抿有些發白的嘴脣,擡頭大聲說道:“出發!”
頓時身後拿着長矛,身着鎧甲的幾百親兵立刻跟在宇文瑛和殷天和的馬後齊齊邁動步伐。
早春,依舊是寒風獵獵,色澤沉黯的鎧甲穿在身上把宇文瑛的身形顯得更加瘦弱,凜冽的春風如鞭子般抽到臉上,他的兩頰顯得異樣的紅,殷天和如影隨形般跟在他左右,宇文晗站着目送他們,直到最後一個人消失在城門口。
“爺,公子他們已經出發了。”康齊安說道。赫連訣此時半躺在梨花木榻上自己與自己對弈,頭髮隨意的放了下來,一身白衣勝雪,如此儒雅的打扮不但不顯書生氣,反倒更顯得妖冶如鬼魅一般。
彷彿沒聽見康齊安的話,一雙媚眼如絲般眯在一起,認真的看着下到一半的棋局,過了好半天眉頭才舒展開,如白玉般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起一枚白子,篤定的放在棋盤上。
嘴角揚起一絲笑:“不錯,膽識倒是見長了。”
雖然他沒有指明是誰,但是看見他眼中透漏着的柔和,康齊安立刻明白他說的是宇文瑛,於是接口道:“我已經按按王爺的吩咐,讓馮寧,馮立帶着幾個好手混在隊伍中,同時也派人暗中注視,定不會讓公子出任何閃失。”
“嗯。”赫連訣懶懶的應了聲,繼續注視着棋盤上的戰局。
見赫連訣一副漠然的態度,康齊安不由有些訝異,王爺平時恨不得把公子綁在身邊纔好,根本不允許他踏出自己的視線一步,話到口邊又頓住,王爺的事哪是他能管得了的。
赫連訣瞥了他一眼道:“是好奇本王爲什麼不去南賈州是嗎?”
康齊安臉色微變,連忙道:“屬下不敢!”
顯然赫連訣的心情不錯,只見他笑道:“無妨,至於南賈州,去,爲何不去?那個人我也該會會了。只是還有些事需要做。”說着仰頭飲盡杯中清冽的酒水。
南賈州中,絲毫沒有被戰亂影響到的痕跡,一片祥和的景象,集市上熱鬧非凡,看到宇文瑛一行人,眼神帶了些訝異帶了些恐懼,三五成羣的小聲議論着什麼。
“十三殿下,你看。”殷天和突然壓低聲音說道。
宇文瑛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人騎馬飛快駛來,殷天和舉起手讓身後的親兵停下,靜等他人靠近。
不到一會,馬奔至眼前,馬上人迅速跳了下來,跪在殷天和與宇文瑛面前:“臣南賈州戍邊軍孔將軍麾下副將趙安明,奉七殿下之命前來迎接兩位大人。”
殷天和連忙下馬扶起他:“趙大人快請起。”
“謝殷將軍,殿下恭候已久,兩位請隨我來。”趙安明說着又上馬在前面帶路,殷天和也跳上馬,壓低聲音對宇文瑛說道:“十三殿下,此人確是趙安明沒錯。孔將軍乃忠良之士,素來以治軍嚴謹著稱,您但可相信這個趙安明,不但如此,還要儘量把這個趙安明和孔將軍收爲己用。”
“怎麼收?聽說孔將軍對七哥忠心耿耿,豈是說收就收的了的?”
“殿下,您別忘了,士爲知己者死。七殿下只守着南賈州而不管西端的事務,現在西端大難當前,孔將軍一行乃熱血男兒,心中自然會想着爲國出征,如今七殿下坐視不理,孔將軍心中定然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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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瑛等住入宇文瑜陽的的府邸已幾日有餘,對宇文瑛等人的吃穿用度倒是十分周到,獨獨不見宇文瑜陽的人。宇文瑛終於急了,這樣下去會延誤多少戰況。
“我要見七殿下!”宇文瑛對幾日來一直服侍他們的下人說道。
因爲宇文瑛有些焦急,語氣倒是把那下人嚇了一跳,連忙哆嗦道:“小將軍,殿下這幾日公務繁忙,殿下吩咐大人們現在廂房中好好休息,等殿下空閒下來,自然會見兩位大人。”
宇文瑛心中越發焦急,戰場上戰況瞬息萬變,時間拖得久會延誤戰機,哪經得起這邊折騰,“我現在就要見殿下!”說着就要往外闖,那下人下意識的想去拉他,卻被殷天和迅速攔住。
那下人見形式不對,連忙把院子裡的護院叫了進來,拉扯間,一個下人裝的男子小跑進來:“兩位殷將軍,殿下有請,請兩位移步凝鬆廳。”
宇文瑛和殷天和兩人走進凝鬆廳的時候,廳內絲竹管絃,中央幾名纖挑美人偏偏起舞,一片悠閒自在的場景,絲毫沒有下人說的公務繁忙的跡象。宇文瑜陽坐在坐首,身着紫色燙金滾邊長袍,一排悠閒的喝着侍女喂到他嘴邊的清酒。
見到宇文瑛和殷天和,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兩位大人請坐。”
“謝七殿下。”
兩人依言跟着下人走到座位旁坐了下來。
“賜酒。”宇文瑜陽揮了揮手道。立刻有人手捧着酒壺,躬身遞了上來。
宇文瑛拿起酒剛想喝,就被殷天和攔住,向他使了個眼神後,殷天和自己拿起酒嚐了一口,之後才示意宇文瑛可以喝。卻不料那麼這些舉動卻被宇文瑜陽完全的看在眼裡,淡然一笑卻不動聲色。
“七殿下,出兵拒敵之事……”殷天和見宇文瑜陽繼續欣賞大廳中央翩翩起舞的美人們,於是率先開口,卻不料立刻被宇文瑜陽打斷。
“哎,殷將軍,如此良辰美景,談論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豈不有傷風雅,來,小王敬你一杯,就敬你……爲國殺敵,累累功勳。”宇文瑜陽笑道。
殷天和不得已,只得舉杯應盡杯中的酒。
宇文瑛見狀,又道:“殿下,現在戰況緊張……”
“早就聽說殷小將軍長相酷似我客死異鄉的十三皇弟,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言中一般無二啊。”宇文瑜陽眯起眼睛道。
“臣不敢。”宇文瑛道。
“不敢?有何不敢,聽聞東離九王爺今日做客涼城,與殷小將軍形影不離啊。”宇文瑜陽接過身邊女子手中的酒杯,輕抿一口,略有失神道:“還以爲你來了他便會跟着來,原來歸根究底,他還是個冷血冷xing的人啊。”
宇文瑛聞言一愣,立刻明白宇文瑜陽口中說的是赫連訣,不由問道:“七殿下與九王爺相識?”
“不錯,”宇文瑜陽笑了笑,眼中露出別有意味的神色,“的確是舊識。”
宇文瑛身體一僵,脣邊立刻有些發白,“讓七殿下失望了,臣下與九王爺只是一般相識,若是七殿下相見九王爺,爲何不直接相邀?”
“唉,”宇文瑜陽無奈的抵住額頭,“若是九王爺這麼容易請到,我又何必這麼大張旗鼓的勞煩小將軍來南賈州一趟。”
“七殿下指名要天祥來,就是爲了要見九王爺?”宇文瑛皺眉。
“不錯。”宇文瑜陽直言不諱。
宇文瑛頓時血液上涌,如此重要的事,宇文瑜陽卻視同兒戲,如此舉動,置西端與何處,置幾十萬大軍xing命與何處?
殷天和見宇文瑛臉色有些發白,知道他心中怒極,連忙拉了拉他的袖子,繼而恭敬的說道:“如此說來,七殿下並不打算出兵相助。”
宇文瑜陽沉吟半晌,說道:“小王倒也不是目中無國家大義之人,不過出兵並非小事,容小王再行忖度後在給兩位將軍答覆。”
“那麼,七殿下可否說明到底何時可以答覆臣下。”殷天和說道。
“這個嘛……”宇文瑜陽嘴角微微一揚,“三天吧,三天後小王自會給兩位一個交代。”
“好,臣下靜候殿下的決定。”殷天和道。
宇文瑜陽笑道:“那麼,現在就陪小王暢飲一番吧。”他遙遙向坐下兩人舉了舉白玉杯。
“如此美酒,青昱如何不叫上本王?”一道聲音先行傳進廳中。
這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口吻,宇文瑛頓時知道了是誰,手中一個不穩,杯中酒撒了出來。他來了?宇文瑜陽也是一愣,詫異的看向大廳門口。
不出所料,赫連訣一身殷紅的長袍如同滴血殘陽般,緩步走了進來,卻沒有看宇文瑛一眼,而是直直的看着宇文瑜陽:“青昱,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