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葉紅杏卻是咬着牙重重地哼了一聲。
“杏兒,爲什麼不要呢?”範小胖不明白。他這樣做完完全全是爲了她好啊!可是她又爲什麼不讓他做呢?
“小胖,你爹雖是知府,可那並不代表你也是知府。你爹身居高位,最易招人猜忌。你年紀還小,不知道朝中險惡。若是因爲這地的事而給你爹招來了什麼不好的影響,我這心裡怎麼能安生得了啊!”葉紅杏說着說着,眼睛裡便又泛出了淚花。
她說的這些話都是她在心裡左右盤算過的,範小胖是萬萬不能倚仗着他爹的權勢去這麼做的,畢竟,大鼎國的朝廷還是很清明的,範小胖的爹能做到如今這個位置也着實不容易。
“杏兒,沒事的,你不必擔心這麼多,我會做的很乾淨的。銀子什麼的,我家裡會出的。”範小胖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不行,我還是不想讓你牽扯進來。”葉紅杏的心原本已經安了下來,可不知怎麼的,她還是覺得非常的心慌。畢竟,這次要做的事情是“違法”的。
最終,範小胖當着葉紅杏的面答應不再插手此事,葉紅杏這才破涕爲笑,拉着範小胖的手說東說西的,不大會工夫就高高興興的了。
範小胖走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葉紅杏戀戀不捨的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夜色完全吞沒了範小胖的馬車,葉紅杏這才嘆了口氣,轉身,回了養狗場。
雖然今天發了許多牢騷,可日子還是要一樣的過。葉紅杏最近幾天一直都在忙在滿大街的尋找管理人才,憑着她的辨人識才的異能,她着實挖着了不少的優良人才,統統都被她重金簽下,並且送到各大分鋪裡面鍛鍊去了。
今天,她想要尋找一名對於土地有特殊管理才能的人,好做爲將來自己花銀子重金買下府城周邊土地之後的儲備人才。
她在街上轉了老半天,卻依舊沒有合適的人選。府城雖大,人口也衆多,可絕大多數的人卻只是混混沌沌的,並沒有某一項特別突出的才能。
正在大街上走着,葉紅杏突然看見前面圍了一大羣人,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地說着些什麼。
葉紅杏好奇地過去一看,卻原來是菜市場邊張貼告示的地方,那裡新出了一張告示,上面寫着……
“靠,這個小胖!”看完告示,葉紅杏立刻就捏着拳頭,怒了。
這告示一定是出於範小胖的手筆!因爲只有葉紅杏跟他提過想要在狗市附近買地的事,而這告示上面卻分明打着官府的名義,要在狗市附近徵地。看看這巧立起來的名目!居然叫什麼“建立直隸省最大的犬基地!”
官府公開支持這樣的項目?這也太不靠譜了?
葉紅杏接着往下看,越看越是生氣。這分明就是趕鴨子上架,硬逼着老百姓搬家嘛!不過這銀子給的倒也爽快,一畝地十兩銀子,公開市價買地嘛!
不過,銀子雖然給的不少,可這“強買強賣”的名頭卻是坐實了。小胖啊小胖,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的跟你爹好好商量商量,弄個好點的名堂出來嗎?
葉紅杏看的又是傷心又地歡喜,還帶着幾分難過。範小胖爲了她的事,可以替她做到這種程度,這個朋友她算是交對了。可是,這樣的事情若是能夠順利壓下來倒還好,就怕有那好事之人會把這件事給捅出去,到時候弄的滿城風雨,甚至傳到京城那位主兒的耳朵裡去,那麼範大人的官位恐怕就難保了。
葉紅杏年紀雖小,可考慮問題還是非常全面的,她一眼就看出了這告示中所藏的問題,頓時把她驚的心慌意亂起來。
“三寶,快,帶我去知府大人家裡,我要見小胖!”葉紅杏轉頭對跟着她的王三寶說。
由於白天不需要演皮影戲,所以機靈異常的王三寶白天的時候就跟着葉紅杏,權充當她的貼身保鏢兼“司機”,帶着葉紅杏去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
“杏兒,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王三寶扶着葉紅杏上了車,然後吩咐一旁的車伕駕着馬車朝知府府行去。
“小胖這傢伙,不聽我的勸說,硬要做下這事……”葉紅杏扼腕嘆息,範小胖一片心思的都是爲了她好,這她都知道,可他蠢就蠢在不跟她商量,也沒有跟範大人商量就一意孤行,結果捅出這麼一個婁子來。
在葉紅杏的連聲催促下,馬車以最快的速度,風馳電掣般地趕到了知府府。範小胖很快就跑了出來,看見葉紅杏,範小胖立刻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杏兒,你怎麼來了?是不是想我了?你可有好陣子沒來找我了呢!”
範小胖這邊笑的歡快異常,可葉紅杏卻板着一張臉,陰雲密佈。
範小胖看看葉紅杏,又瞅瞅一旁的王三寶,他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來:“杏兒,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小胖,咱們進去說。”葉紅杏一把拖住範小胖,拉着他就往院子裡走。
“杏兒,你們談,我去把馬車放好。”王三寶倒也識趣,拉着車伕到一旁說話去了。
進了院子,左右看看沒人,範小胖便停住了腳步:“杏兒,怎麼回事?你好像很不高興啊。”
葉紅杏轉過頭來,看着這個對自己非常非常好的小男孩,她想要說些什麼,可什麼都沒說出來,她的眼睛便啪啪的滾落了下來。
範小胖最見不得的就是杏兒哭了,慌的他手忙腳亂的用袖子來替杏兒擦眼睛,結果他這不擦還好,杏兒的眼淚越擦越多,越擦越是哭的厲害。
“杏兒,你別哭了,到底怎麼了,你快跟我說!哎呀,你都急死我了。”範小胖已經急的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
葉紅杏勉強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幽幽道:“那張告示是你自己寫的?”
範小胖一怔:“你都知道了?”
“你怎麼弄到你爹的官印的?還有,那告示是你讓誰貼上去的?你糊塗啊!”葉紅杏說着說着,心頭一急,立刻又不爭氣的哭了起來。
“杏兒,你別哭,你聽我說。”範小胖見葉紅杏剛剛不哭了,結果這才說了兩三句話,立刻就又眼淚叉的了,慌忙哄道。
“你說,我倒想聽聽你打算怎麼圓你這個謊。”葉紅杏恨恨地收住了淚。
範小胖在原地來回踱了幾步:“杏兒,你那天跟我說過想要買地的事之後,我回來就琢磨了半宿。你也知道我爹是咱們這府城的頭把手,另外,我家許多親戚也在這府城裡當着不小的官。所以說,這個府城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我家的地盤。”範小胖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神色間全都是傲然的神情。
是的,他有着足夠的理由去驕傲,因爲他父親是本省的知府,他叔叔更是府城的城防總兵,政軍一體,再加上葉紅杏這個府城商業界的新星,在這府城這樣的地方,怎麼着也該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了。
“杏兒,你不是想要狗市那邊的地盤嗎?我就想了這麼個法子,也沒跟我爹說,直接就到他書房裡拿了他的印章給蓋上了。杏兒,你說我爹應該不會發火?”範小胖後幾句話卻是壓低了聲音,看得出來,他其實也很害怕知府大人的。
“唉!現在做都做了,要不,和陪你去見你爹,把這件事跟他一五一十的說了好了。要打要罰,全看你爹的。就算是賠銀子,咱們也認了!”葉紅杏不想讓範小胖一個人承擔風險,便主動要求跟他一起去。她想的很簡單,到時候就直接承認是自己想要吞併整個狗市,而範小胖只是受了她的唆使。到時候任打任罰,都由她一個人來一力承擔好了。
“我爹他現在還沒回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範小胖其實也是有些後怕的,不過現在知府大人有事出去了,他想要認錯也沒辦法去認。
“找你叔叔好了,他是城防總兵,總該有些權力的。”葉紅杏又想到了玉香的爹。
“行,那咱們一起過去好了。你和我叔也認識,我叔又最疼我,咱們直接跟他認錯,哭着喊着的求他,他心一軟,一定會幫咱們的。”範小胖想的很簡單,而事實上,這件事也確實很簡單。
兩個小孩子一起到了範總兵家裡,正好趕上總兵大人回府。看見範小胖主動來找他這個叔叔,範總兵還挺高興的,可隨着範小胖以認錯的口氣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做過的事講出來之後,範總兵不笑了。
不止不笑,他的眉頭還緊緊的皺了起來。半晌,範總兵嘆了口氣:“小胖,你這件事做的……太錯了!簡直大錯特錯!你這是在坑你爹和你叔啊!”
“叔,我知道我錯了,我這不趕緊就來找您了嗎?您老人家趕緊給想想辦法!侄兒知道錯了!”範小胖見叔叔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趕緊跪了下來,一個勁的磕頭。
“也罷,事已至此,只有等大哥回來再做打算了。”範總兵仰天長嘆了口氣。他也知道自己大哥不易,能夠做到知府這個位置的,舉天之下,也不過寥寥十數人而已。居高位,做任何事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若是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會有無數的奏章會呈到皇帝的案前。到時候下場也必定會悽慘無比。
嘆完了氣,範總兵也犯起了愁,他看看範小胖,小胖是自己的侄兒,就算是做錯事的人是他,他也不願意處置自家侄兒的。範總兵的目光又移到了葉紅杏身上。
“杏兒是?”範總兵從鼻孔裡冷冷的哼了一聲。
葉紅杏身上一緊,她覺得有些不妙起來了。
“民女葉紅杏參見總兵大人。”葉紅杏跟小胖熟歸熟,可在面對總兵大人的時候,她還是自知身份的。她是民,而人家是官,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一個對等的階層。
“起來。我侄兒小胖這次做錯事,依本官推斷,應該是受了你的蠱惑。此事你可承認?”範總兵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葉紅杏,一字一頓時問道。
葉紅杏心頭猛地一跳,心道要糟。她想到了範總兵會幫着範小胖擺事這件事,也想到了小胖最終可能會憑着自己官二代的身份而逍遙法外,可她卻沒想到自己會被牽扯進來,當小胖的替罪羊。
好在,範小胖也是個聰明孩子,只一句話就聽出了叔叔話裡的意思。當下,範小胖連忙跪行幾步,一把就抱住了範總兵的大腿:“二叔,你可千萬不能讓杏兒替我頂罪啊!杏兒她可是什麼都沒做啊!”
範總兵哼了一聲,拂袖不悅道:“守孝,這件事你儘可放心,叔叔保證你會安然無恙。不過叔叔也相信你必然是受了這葉紅杏的蠱惑,不然你一個整天只知道呆在家裡看書的好孩子,是不會做出偷官印、杜撰假告示這樣的大事的。”
“可是叔叔,這些事真的都是我自己做的啊!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真的與杏兒無關啊!杏兒她只是我找來給我想辦法脫罪的人啊!這件事她真的一無所知啊!”範小胖急了眼。
若是杏兒真的要替他頂罪的話,到時候她肯定會被抓進大牢裡。大牢是個什麼地方?那裡面陰暗潮溼的,杏兒她還只是個那麼小的小孩子,她怎麼可能受得了那樣的罪啊!
“你不用再多說了。來人!”範總兵忽然高聲喊道。
“在!”院子裡瞬間有兩個聲音迴應道。
“把這葉紅杏給我綁了,先關進大牢,等我大哥回來了再依法查辦!”範總兵指着葉紅杏,擺着官腔說道。
“是!”兩名兵丁上前,一左一右的架着葉紅杏的胳膊,把她帶了下去。
“叔叔!你不能這麼做!杏兒她是我的好朋友啊!她還救過我的命!”範小胖抱着範總兵的大腿,一個勁的磕頭,他的額頭都磕紅了,磕破了,可是範總兵卻依舊不爲所動,只是負着手,昂着頭站在那裡,靜靜地、冷冷地瞅着外邊葉紅杏身影消失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葉紅杏直接被投進了大牢裡。跟所有的影劇劇或是小說裡所描寫的差不多,大牢裡又髒又亂,還總有一股幽幽的臭味直往她鼻子裡鑽。遠處的黑暗裡時不時的便會傳來吱吱的響聲,想必就是這牢裡的常客——老鼠了。
“小姑娘,走快些!前面左拐就是你的地方了。趕緊進去,老子還要去賭倆錢兒呢!”獄卒渾然不顧葉紅杏還只是個小姑娘,連推帶搡的把她往前驅趕着。
葉紅杏踉踉蹌蹌的進了屬於她的牢房。這裡面簡直沒有什麼光線,裡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葉紅杏嘗試着往前走了兩步,腳底下突然踩到了什麼東西,她彎下腰來,伸手摸索了一陣,卻只摸到一塊硬硬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那是我拉的屎,你別摸了。”一個略顯稚嫩的小男孩的聲音響了起來,在這空幽的大牢裡顯的極爲恐怖。
葉紅杏出奇不意的嚇了一大跳,身子飛速跳起,結果後背撞到了牢門,撞的她好一陣頭暈眼花。
“呵呵,看你嚇的!第一次進牢房?”那個小男孩呵呵大笑,顯然是被葉紅杏剛纔笨拙的舉動給逗着了。
“你是誰?還有別人嗎?”葉紅杏因爲看不清楚這裡的任何東西,所以不敢貿然前行,只好出聲詢問。
“我叫小呆,這裡除了我,還有另外一位大叔,呃,這裡還有半個死人。”小呆笑道。
“死人?”葉紅杏聽到這裡有死人,頓時又嚇了一大跳。她雖然在上一輩子的時候就經歷過了死亡,可她到底還是沒有親眼看見過死人,所以一聽說就在這個房間,就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就躺着一個死人,她難免會害怕的渾身發抖。
“哈,魏伯,你快咳嗽一聲,要不然這個小姑娘就要被你給嚇暈過去了。”小呆似乎看清楚了葉紅杏發抖的樣子,咭的一聲又笑出了聲。
“小呆,別鬧了,快睡覺。”另一個低沉的嗓音響了起來,估計就是小呆口中所說的那名大叔了。
一個小呆,還有一個大叔,另外一個還能咳嗽的魏伯,這裡應該都是活人,那麼……之前小呆說的半個死人應該指的就是魏伯了。
這麼一想,葉紅杏心裡頓時又不那麼害怕了。她嘗試着朝前走了幾步,腳底下依舊是時不時就會踩到一些或硬或軟的東西,想必都是人的糞便之類的東西了。葉紅杏也不嫌髒,直接就朝着剛纔小呆說話出聲的方向走了過去。
“喂,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以後咱們就是獄友了呢!”小呆笑笑,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攥住了葉紅杏的手。他的手又瘦又長,還冷冰冰的,葉紅杏猝不及防之下,被他着着實實嚇了一大跳,連忙掙脫開右手,怒道:“你做什麼?”“跟你握手啊!”小呆詫異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