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杏把自己想吃涮鍋的想法跟姥姥稍稍提了提,姥姥犯了難,說咱們吳家山這邊雖然距離蒙古那邊很近,可附近村子裡養的羊都是吳老財家的,要想吃到羊肉就得到吳老財家買。
跟吳老財買?葉紅杏也犯了難,她自從那次在族長家裡跟吳老財正面交鋒之後,就已經算是跟吳老財交了惡,現在再去他家裡跟他買羊肉?葉紅杏寧願不吃羊肉也不去犯那個賤。
不去吳老財那裡買羊的話,就只能去葉家鎮的集上去買了。好在大寒這天葉秉元臨時有事,宣佈了放假一天,葉紅杏當下興高采烈的要姥爺帶着她和二妮三寶一起去鎮上趕集。
好久沒有趕過集了,葉紅杏之前一段時間不是忙於紅薯作坊就是忙於到私塾上課,再不就是忙着跟十里八鄉的菜鋪老闆們分菜,現在算算,差不多已經有兩三個月沒有好好地趕過一個集了。
一路上,姥爺不住地逗着三寶,問他上私塾都學些什麼,有沒有跟先生頂嘴,有沒有遲到捱打,有沒有上課的時候憋不住尿褲子之類的。三寶現在已經有四五歲了,算是大孩子了,一路上跟姥爺有問有答,倒也沒有害羞的意思。
葉紅杏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她清楚姥爺很喜歡男孩,可惜一輩子就桂芝娘這麼一個閨女,生的孩子也全是閨女。姥爺嘴上雖然什麼都沒說,可心底到底是有遺憾的。
二妮見這爺倆說的高興,自己拉了葉紅杏,兩個小姑娘壓低了聲音,嘰嘰喳喳地說起了悄悄話。
在這個沒有什麼精神娛樂活動的古代,小女孩之間說悄悄話也無非就是一些私事,比如我昨天繡了朵花啦,我娘給我買了個小手絹啦,我今天早上編的辮子很好看啦之類的。可葉紅杏對這些都沒什麼興趣,就連二妮身上穿的新衣服也只是不鹹不淡地打量了幾眼,便又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對了杏兒,咱們私塾裡你有沒有中意的男生?”二妮見杏兒似乎興致不高,便決定給她下味猛藥,一下子就提出了這麼刺激激烈的問題。
“中意的……男生?”果不其然,這次葉紅杏總算是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瞅着二妮:“二妮姐,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喜歡上誰了?要不要我幫你跟你娘說去?讓你娘請了媒婆到人家家裡提親去?”
二妮沒料到會被葉紅杏反將一軍,頓時整張臉都憋的紅了,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被葉紅杏給氣的。
“臭妮子,敢消遣你姐姐我,看我不撕爛你的嘴。”二妮立刻就撲了過來,無論身高還是體重都要超過葉紅杏一大截的二妮很快就把葉紅杏給壓在了身下,一手按着杏兒的兩手,騰出另一隻來呵她的癢:“投不投降?說不說你喜歡誰?”
“二妮姐喜歡男人啦!我要告訴你娘去啦,下個月二妮姐就要嫁人啦!哈哈!”葉紅杏毫無屈服的意思,仍然在那裡像個瘋婆子似的大喊大叫。
二妮頓時更不幹了,使勁的搔着杏兒的癢,同時嘴裡還不住的威脅她,要她快快投降。
正聊的高興的姥爺和三寶都停了下來,瞅了這邊一眼。姥爺眼裡透露出幾分喜色,似乎很樂於看見小年輕們像這樣打打鬧鬧,開開無所謂輕重的玩笑。
“姐姐把杏兒姐欺負慘了。”三寶看着兩個最親密的姐姐在車上扭來鬧去,笑的眼都彎了起來,像個好看的月牙兒。
“寶兒,你喜不喜歡我們家杏兒?”姥爺忽然將右手搭在了三寶稚嫩的肩頭,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三寶臉上的笑頓時就僵住了,他回過頭來,看着姥爺:“爺爺你說什麼?”
“我說,你喜不喜歡我們家杏兒?想不想娶她當老婆?”姥爺毫不客氣的又重複了一遍,這次,他的臉上出奇的認真,也出奇的溫柔。
“爺爺你沒開玩笑?杏兒姐那麼厲害,我……我怎麼能配得上她?”三寶年紀雖小,可到底是村裡人,心理髮育得很早,雖然還不大懂男女之事,可隱隱約約的已經明白了自己今後是註定要娶媳婦的。
現在吳家爺爺突然問他這麼個問題,還問他喜不喜歡他平時最敬佩的杏兒姐姐,三寶一下子就呆住了,整個腦袋裡翻來覆去的只有一句話炸來炸去:“你喜不喜歡杏兒?想不想娶她當老婆?”
“怎麼?傻掉了?爺爺只是隨口這麼一問,難不成你還真的想娶我們家杏兒?”姥爺的神情突然變的極爲古怪,似乎在憋着笑,又似乎不像。
三寶這纔回過味來,知道自己這是被耍了,忙不依的站起身,一把摟住了姥爺的脖子,嚷着:“爺爺你淨糊弄人,寶兒不依,寶兒要數你的鬍子啦!”
數鬍子大概算得上是農村裡孫兒輩懲罰爺爺輩的長輩們最常見的手段了。說是數,其實就是揪,而且是一根一根地揪,直到爺爺求饒爲止。
姥爺可沒那個膽子讓三寶揪鬍子,忙舉雙手求饒。
這邊杏兒和二妮也鬧的差不多了,喘着氣坐直了身子看三寶和姥爺一小一老坐在車轅那邊鬧騰不休,兩個小姑娘不由相視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她們,以及他們的友誼,就是經過這麼一點一滴的小事積累起來的,即使今後有了利益衝突,可只要不是趕盡殺絕或是做的太狠之類的,他們彼此之間都會顧念着兒時的這些情面而網開一面的,這是後話。
驢車很快就趕到了集鎮上,姥爺領着三個孩子買了半爿羊,又在集市上轉啊轉,買了糖葫蘆,一人給扯了身新衣裳,姥爺自己也買了半斤菸葉——反正現在姥爺有錢了,身邊這幾個孩子又是平日裡走的最親近的,姥爺願意給孩子們買東西,也願意花錢享受生活。
用他的大白話說,人活着就是要享受的!
結果這句話遭到了葉紅杏無情的嘲笑:“姥爺,那您以前六七十年都是怎麼享受過來的?能給咱們說說嗎?”姥爺老臉一紅,囁嚅了幾秒,卻是什麼都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