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過來看了一眼,也很歡喜,轉頭又去翻箱倒櫃地給葉紅杏找用得着的東西。不大會工夫便找來了十幾塊破布和一些黑漆漆的不知道哪年用剩的老棉花。
“這些東西?”姥爺疑惑。
“當尿布啊,這些棉子我今晚給小妮兒做個小棉衣裳,可別給凍着了。”姥姥說做就做,不大會工夫已經把針給穿上線,找了幾塊大小合適的布縫上了。
鬧騰了這麼大半天,天慢慢的黑了下來,姥爺轉身出去看火,姥姥給紅杏緊了緊棉被,轉身去做飯。
屋裡沒人了,葉紅杏馬上就開始折騰,她想要翻個身,被子什麼的把她綁的太緊,很不舒服。可即使她使出了渾身解數,還想到了藉助外物曲線救國之類的手段,卻依舊不能動彈分毫。剛出生的身體真的軟綿綿得像是一大塊肉,難怪那句老話是這麼說的:“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還是孃的心頭肉。”
可饒是孃的心頭肉,葉紅杏卻依舊被遺棄了,剛出生不到一天就被爹孃從家裡給扔了出來。
急出了一身的汗,葉紅杏依舊像個物件似的動不了分毫。不對,小手指頭還能勉強動彈一下……此時的她就像個被包裹得嚴實無比的埃及木乃伊,只能躺着,圓睜着大眼數屋頂的椽子。
一,二,三……四十三……生活真無聊啊!
葉紅杏無聊得快要尿了……呀,這種感覺……不妙呀!
葉紅杏臉紅了,她實在憋不住了,這嬰兒的身子就是不夠成熟啊,丟臉丟大了!不過,應該不會有人怪她?畢竟纔剛出生。
腿間熱熱的,葉紅杏欲哭無淚。咦,不對,她可以哭的,這樣姥姥就能聽見,就能來解救她於尿海了。
“哇!”葉紅杏憋足了勁,大聲地哭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姥姥手裡抄着個大亞葫蘆挖的水瓢就衝了進來,見葉紅杏哭個不停,忙過來查看。
“怎麼了?”姥爺喘着氣也進了屋,他也聽見了。
“尿了。”姥姥笑眯眯的給紅杏換了尿布,雖然屁股下面涼涼的,但至少不溼了。葉紅杏還是很滿意的,很快就不哭了,睜大了眼睛眨巴着長長的眼睫毛表示感謝。
“呆會會不會拉?”姥爺看着手裡捏着的溼尿布皺眉,憂色極富喜感的攀在他臉上。
“拉屎嗎?還得等等,第一次拉出來的是胎糞,黑色的,第二次拉就得過好幾天咧。”姥姥似乎很有經驗。
“喂她什麼?”姥爺出去把尿布晾上,回來又問了個問題。
“稀飯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喝得下。”姥姥很擔憂:“這麼小的孩子,唉!”
姥爺沒說話,只是同樣擔憂地靜靜看着紅杏。
葉紅杏果然沒能喝下米湯,初生嬰兒的嘴巴似乎只知道條件反射般的吸吮,以致姥姥的湯匙遞過來的時候,饒是紅杏有意的去控制,嘴巴卻依舊不能將勺子裡的稀飯嚥下,只是舌頭像只八爪章魚似的將勺子裹得極緊。
葉杏紅躺在**上哭笑不得,這小身子骨還真……有趣呢。
姥姥把勺子捏在指尖,扭頭瞅她姥爺:“你在這看着她,我去問問樹芬家的奶水夠不夠。唉!”姥姥說着掀門簾去了。
葉紅杏繼續跟姥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就覺得眼睛發澀,再加上又冷又餓,不大會工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葉紅杏隱約聽見姥爺姥姥在唉聲嘆氣,商量着到哪裡給紅杏找奶。想來那個樹芬的奶水是不夠了。
“咱們村裡人少,奶着孩子的女人就樹芬一個,人家是雙胞胎,自己家的還養不活呢。聽說秋收之後交糧食交不上,地主家把她的嫁妝都拉走了。”姥姥摸着小腿抱怨。
“沒有人奶就找牲口的奶,看看誰家羊下了羔。”姥爺腦子比較活。
“餵羊的只有村東頭老木頭家,你不是跟人家拌過嘴?好意思求人家嗎?”姥姥白了姥爺一眼,姥爺不言聲了。
葉紅杏心中苦笑,這是要餓死的節奏嗎?還沒等她想完,姥爺忽然一拍大腿,卻是姥姥的腿:“咱家大黃不是要下崽了嗎?大黃有奶!我前天看它奶頭已經脹的很大個兒了。”
姥姥被姥爺一巴掌拍的生疼,嗷的一聲叫,可還沒顧上發飆就喜上眉梢了:“不錯,不錯!狗奶也能養活人,我小時候聽老人家說過,有小孩子吃狗奶長大的。”跟着又犯愁:“咱們家大黃也不知道哪天才下崽,要是……”姥爺也嘆氣,搖了搖頭,轉身出去,估計是看大黃去了。
不大會工夫,姥爺驚喜的聲音就從屋子旁邊傳了過來:“老婆子快來啊!看咱家大黃!咱家大黃要下崽子啦!”
“真的?”姥姥立刻興奮的奔了出去,只留下葉紅杏一個人哭笑不得的被晾在炕頭上,依舊是動彈不得,依舊是隻能數屋頂的椽子,依舊是隻能被動的接受這個世界。
被孤獨包圍的紅杏無語地去數綿羊,迷迷糊糊又快要睡過去的時候,總算聽見了外屋一陣嘩啦響,精神頓時一振。姥姥姥爺把大黃的窩給弄到外屋來了,再過一會,姥姥和姥爺就在那興高采烈的壓低了聲音叫着:“生了!生了!”
想來大黃是生了狗崽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靠吃狗的奶活,葉紅杏就愁眉不展,一種又緊張又害怕又哭笑不得的情緒填塞於胸臆之間。
她怕狗,曾經被狗咬過,屬於見狗就繞着跑的人,要她吃狗奶?還是剛剛生完崽子正護崽護的起勁的母狗的奶?葉紅杏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會被惡犬親吻,被犬牙撩撥,甚至是開腸破肚……她小小的身子就不自禁的直哆嗦。現代惡狗傷孩的事太多了。
可是,她確實是想多了,因爲姥姥把她放到大黃肚子下面的時候,她看見的是一個非常老實非常懂事的大黃,碩大的嘴巴甚至還拱開了它肚皮底下搶奶吃的小狗……它是在用行動表示對主人的全面配合啊!
葉紅杏不知怎麼的,看到這幕的時候心裡忽然就安定了下來。她躺在姥姥親手鋪好的金黃色的麥秸杆上,聞着有着濃濃體味的母狗大黃的氣息,靜靜地看着大黃賣力地弓着身子將奶頭遞到她脣邊,再然後,溫熱的乳汁就進了她的口中,她一閉眼,吃了起來。
不得不說,狗的奶水那也是奶,也同樣好吃。雖說大黃身上的氣味真的不敢恭維,不過紅杏總算是吃到了她重生到這個世界以來的第一餐飯,第一口奶。
姥姥和姥爺相視而笑,眼睛裡閃爍着什麼。
就這樣,葉紅杏每天都要由大黃負責喂好幾次奶,而只有她吃飽了之後才能輪到大黃的親崽子們吃。而忠心又忠厚老實的大黃總是毫無怨言,每次都盡心盡意的按照主人的意思喂好小紅杏。當然姥姥也沒有虧待它,每天都會有許多凍死的豬崽子、豬下水之類大黃非常喜歡吃的東西送到它嘴邊。
日子一天天過去,紅杏也很快跟大黃熟了起來,偶爾也會伸出搖搖晃晃的小手掌去摸大黃,而大黃總是用熱呼呼的大舌頭溫柔的舔她幾下,惹的她眉開眼笑的。
至於大黃的那些孩子們,葉紅杏就不怎麼喜歡了,因爲它們還不懂事,總是會淘氣的在她和大黃之間擠來拱去,有時還會用小爪子抓疼她,偏偏她還拿它們沒辦法,因爲她的身子還實在太過稚嫩,手腳不聽使喚。幸好每當這個時候,大黃就會主動用它的大嘴把它的狗娃娃們拱到一邊去,任由它們嗷嗷亂叫,也不理,只一心一意的餵養紅杏。
奶水不夠,母狗來湊。就這樣,母狗大黃的奶水給姥姥姥爺家裡節約了不少請奶媽的費用。甚至葉紅杏覺得自己已經開始喜歡狗了。紅杏的娘桂芬雖然也曾偷偷來過幾次,一來心裡愧疚,不敢讓紅杏看見,二來她也沒了奶,紅杏對她不感冒。
因爲是重生來的,所以葉紅杏總想着什麼時候能在這個世界裡顯擺一下自己的重生身份,來個一鳴驚人什麼的,所以僅僅兩個月,她就開始毫無顧忌的笑了,並且兩隻小手在她不懈的努力下也能夠簡單的抓東西了……整整比普通的孩子快了一個月!
這下子可把姥姥姥爺給高興壞了,冬天沒什麼農活可幹,再加上今年糧食收成還算不錯,春冬兩季的口糧也準備的差不多了,這老倆口就成天圍在紅杏身邊逗孩子樂。雖說兩個月的孩子就會笑會抓東西已經很稀罕了,老倆口還可以把這歸結爲吃狗奶的娃娃比較特殊,可接下來的事情就蹊蹺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