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凱寰修長的指輕捋了下散至眉間的髮絲,來日方長,並不急於一時。
有些事情,他終究是要弄明白了纔好抉擇。
夏汐淡淡一笑,宛如冰冷的雪蓮,折『射』出淒冷的光芒。
高數課。
帶着厚厚眼鏡片的老師在黑板上吱吱呀呀寫了一黑板,沫星橫飛,雖是上午,課堂了仍是睡了一大片。
沒辦法,晦澀的課程原本就難學,自恃滿腹學問、才高八斗的老師偏偏又如茶壺裡煮餃子,有嘴倒不出。
夏日本就炎熱,想要不睡,此時,豈非玩笑?
好在高數老師心理素質極強,聞着鼾聲貫耳,仍能在講臺上揮灑自若。
嶽晨一臉愧疚,低低伏在桌子上,祈求着夏汐的原諒。
“不是送我回南宮家麼?”輕放玫瑰於膝頭,夏汐偏頭淡笑地迴應,“孟先生這樣的問題,不知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還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哈——”孟凱寰揚起舒展的眉,大笑出聲,“妮子,這樣和我講話的人,你是第一個。”
微風吹拂起他的發,在空中揚起好看的流線。一雙桃花眼更是搖曳生姿,凝出幾分戲謔的光芒。一張顛倒衆生的面容在煦和的笑容中,愈發顯得妖魅起來。
“但願不是最後一個,不然孟先生豈非寂寞?”譏誚的諷刺,夏汐未曾猶豫就說出了口。
孟凱寰倏然轉過頭來,對上眼角那抹尚未褪盡的輕諷,“怎麼,妮子是在嘲笑本少身邊的女人都是胸大無腦?”
夏汐一愣,但瞬而展顏,晶亮的眼中閃動着開心的光澤,孟凱寰不愧是當律師的,竟把她心中隱約的意思猜了個透徹。抿着嘴,臉頰浮上好看的紅暈,卻不再回應。
和聰明人講話,果是不必費勁。
孟凱寰似乎興致極高,又繼續開闢新的話題,“妮子,美茹姐都叫你汐汐了,你是不是也別太生分,叫我寰寰好吧?”
“噗——”若是口中含水,這一口必然是噴在孟凱寰臉上。
寰寰?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沒門。”感謝他救下她,可是,這麼肉麻噁心的名字她可叫不出口,搖了搖頭,夏汐語氣堅決。
“那就寰?自古英雄救美女,美女都是以身相許作爲報答,今兒也不叫你以身相許,這點要求總不會拒絕吧?”怕夏汐不答應,又補充了一個極爲妥實的理由,“日後你工作了,到了公司裡,對同事也是隻稱呼名字的。嗯,潛規則。”
“那好,就叫你寰。”白了白眼,夏汐無奈投降。
糾纏,不是『性』格。
灑脫,方是本『性』。
原本就不是拖泥帶水的女子,此刻,行事起來自然酣暢自如。
孟凱寰極開心,臉上的笑意便越發濃烈,眼角彎彎再不肯拉成直線。
車子行至南宮大宅,在門口停下時,夏汐有一瞬的猶豫,差點陷入困境的昨夜,該如何對那個陰冷的男人解釋?如此想着,步履不禁沉重慢了些,在晚霞中拖曳出來的影子顯得格外惆悵。
看到夏汐眼中的一絲擔憂,孟凱寰不着痕跡地走前兩步,裝作隨意地說:“美茹姐親自和宮大少打了電話,昨晚,是她留你。所以,今晚,我這個救命律師得過來討回點報酬,虧本的生意沒得做哦。”
摁了門鈴,孟凱寰方轉身回得頭來,聲音如四月桃花,魅『惑』溫潤,“美茹姐算他的半個『奶』娘,說話分量重着呢。”
心,呼的一鬆。
如此,自然最好。
省掉對他的解釋。
跟隨在孟凱寰身後,一種難以描述的輕鬆和安全盈滿了心室,彷彿,有他在,即使即將踏進門的南宮大宅是龍潭是虎『穴』,也有勇氣直面了。
這樣的感覺,不是嶽晨能夠給的,未出校園的青澀終究比不上歷經風雨人生的成熟。
尚未進得客廳大門,南宮廖竟然滿面堆笑迎了出來,待看到那束綻放的肆無忌憚的藍『色』妖姬,眼中笑意更盛。
那笑,看在夏汐眼中是何等的刺眼!
有錢人就可以隨意去勾引別人的老婆了嗎?有錢人就可以無恥地破壞別人的幸福了嗎?有錢人就可以拿着錢去做假慈悲了嗎?
想到九泉之下的爸爸至死未必知道這樣一樁醜聞,夏汐的心緊緊揪在一起,眼神倏然冷了幾分。
“凱寰,謝謝送我們夏汐回來。這孩子在你那兒打擾你了。”聲音渾厚,語調親切,放在任何人耳中都應該是一個慈眉善目長者的話語。
唯獨,落入夏汐耳膜,只如世上最僞善的聲音,激的心裡一陣陣泛冷。
什麼時候,他們成了“我們”了?我們,永遠只屬於爸爸、媽媽、弟弟還有她。沒有人,沒有任何人可以『插』入到這個“我們”之中!
狠狠攥着拳頭,任指甲嵌入掌心,刺出血沁,背僵直着越過南宮廖往前而去。
南宮廖忙着與孟凱寰寒暄,未曾將夏汐的異常放到心中,只以爲是她累了,有些疲憊。而孟凱寰眉頭皺了皺,將夏汐的神情暗暗收於眼中,藏了一縷疑『惑』跟在後面走了進去。
南宮宇當然不會把夏汐的事兒,完全說給南宮廖聽,估計南宮廖所知道的消息也僅是夏汐在孟家住了一晚,所以孟凱寰也不去提這茬兒,
進得客廳,竟未見南宮宇的身影,倒多少有些意外。
南宮廖笑着,臉上的皺紋擠到一起?,饒是保養得力,可終究歲月無情,“小宇請法官喝酒去了,說是要對吳昌清重判,那個人吃裡爬外,給他個教訓也好。”也不避諱,當着兩人徑直說出。
孟凱寰一悶,卻仍是揚起妖孽般的笑容,抿脣直樂,“伯父,咳咳……吳昌清的辯護律師是我。”
輪到南宮廖一愣,眉心皺成川字,“嗯?怎會當他的辯護律師?”
“這個……小侄我聲名遠播?”孟凱寰開了句玩笑,俊秀的臉更加添了一分妖魅。卻也不再詳細解釋,抿脣點着頭。
南宮廖很理解地擺了擺手:“也不是什麼大事,不談這個了。不過話說,你現在來我這兒,可沒怎麼避嫌啊。”雖然,鬢角已經有些斑白,仍算得上是一個英氣十足的中年男子,幽默起來帶着一種尊貴的味道。
孟凱寰頗爲欣賞地伸出大拇指,嘖嘖出聲,“伯父風采不減當年。幽默的細胞越發以幾何級數增加了。若是吳昌清看到此情此景,絕對不會送到我的門上了。對不?”
說着,兩個男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瞭然地哈哈大笑起來。
幾分清爽,爲了這笑聲,洞穿有些悶熱的夏夜。
“好吧,你們年輕人一起聊聊吧。老頭子我先去歇息會兒了。估計頂多個把小時,小宇也就回來了。”南宮廖知趣地端起茶杯,先去了臥房。
走到石壁拐角,忍不住回頭深看了一眼兩個靠在沙發上的年輕人,正在燈光底下,低聲細語,勾首交談,便和煦地點頭,笑着離開。
“很緊張?”
輕吐的語調帶着深切的關心,孟凱寰右臂順勢搭在沙發上,偏頭問着夏汐。從一進門,已經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夏汐的異常,做律師很久,對人心理帶來的行爲表情變化,他已能夠很容易地辨別出。
這個小妮子一定是怕着什麼,那束玫瑰自始至終就抱在懷中未曾鬆手。指節泛着因力度過大造成的青白『色』,翦眸深處隱約浮現對前景未知的恐懼。
輕輕,伸出手,將玫瑰從她懷中接過,放在白『色』的桌几上。
握住,一雙已經沁涼的素手。
夏夜,也會有炙熱觸及不到的地方嗎?是不是,心裡,那處更比指尖的溫度更低?
微微的一顫,夏汐十指想要抽離,卻被溫暖包裹的沒有後退的力量。
孟凱寰的大掌,緊緊握着她的,堅定而又執着。
“鬆開吧。”搖了搖頭,夏汐看着桌上的藍『色』妖姬,讓花瓣的『色』澤映出幾分相同的顏『色』瀰漫了整個臉龐。
“不會。在這根手指連通的地方沒有溫暖之前,不會鬆開。”孟凱寰摁在她無名指上的地方加重了幾分力度。
無名指,屬於左手的那根……
連通的是心臟!
倏然一痛,夏汐咬了咬脣,對上他美麗妖媚的桃花眼。
希望,從中看到幾分真切。
看了有多久,秒針跑過了幾圈,沒有人知道。
只清楚,那雙如妖如魅的晶澤中沒有任何戲謔或者曖昧的意思,自始至終就那樣溫溫的暖暖地鎖着她的眼睛,宛如春天裡的風,不管白雲飛到多遠,飛到何處,總默默無聲地跟隨,一路呵護。
“凱寰……這樣不成。”鬆開被咬的留下白『色』牙印的脣瓣,夏汐闔上雙眼,如羽『毛』一樣的睫『毛』輕輕顫動着。
“美茹姐在乎你。”孟凱寰雙手握的更緊,聲音嘶啞如吉他的琴絃輕輕撥動。
眼前的女子何其美麗?似浩瀚星空中一輪孤傲的冷月,即使特立獨行,也是黑暗中一抹無法忽視的光采,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不說自己在乎,是因爲,只想要她知道,無論什麼險山惡水,她的背後定然站着孟家。孟家的人,屬於那種直腸子的,一旦認定的東西,再不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