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布拉格的夜色越來越濃。
同一時間。南宮大宅書房。
同時打開的幾盞大燈,燈光映照的書房亮似白晝,父子兩個一起坐在書桌前,面前鋪滿了各種財經書籍和賬本。
“爸,我想要去看汐姐。”慕優拉着南宮廖的手,央求。
“當然可以,可是你得把這些賬目看透看懂。”南宮宇廖笑着摸了摸他的頭,半是誘哄半是勸慰。
看這個長得極像羅水然的孩子,南宮廖說不出的喜歡,尤其這麼多年,在羅水然撫養下,慕優被調校得極好。縱然不是她親生,也明顯帶着她的影子。
“爸,我纔回來沒多久,又還沒上高中,一下子怎麼可能吃透這些呢?”慕優抱怨着,他只想去看看他的汐姐,對這些根本毫無興趣。
“孩子啊,沒有時間了,爸答應你,只要你這個月能把這些入門書看明白了,我就送你去布拉格,到時候我和你媽陪你一起去,好不好?”對羅水然,慕優堅決不改口,還是叫媽,南宮廖也不介意,由着他,甚至多少因爲這樣的稱謂能夠讓自己與羅水然有隱隱的聯繫,而有點小小的高興。
“爸,幹嘛非要這麼着急,我到大學時候再學不是更好?”慕優有些疑惑,難道南宮廖急着把他接回南宮家就是爲了讓他學這些?
南宮廖慈祥地搖了搖頭,“南宮家的孩子總要將來有番作爲的,難道你不想讓小汐看到你的成功嗎?”知道慕優對夏汐的感情,這時候不得不拿她出來說事兒。
果然慕優眸光明亮了許多,“當然,我當然要讓汐姐和媽媽看到我的成功,這是我答應了她們的。不過,爸,宇哥哥那麼聰明厲害,我怎麼學也超越不了他的吧?”不知爲什麼,對南宮宇慕優心裡一直有陰影,好像南宮宇是可以搶走夏汐的可怕敵人,就是夏汐婚禮那天,他都認爲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南宮宇。
“不會,你一定可以超越他,將來,南宮家的一切都要交到你手裡,你不能比他差。”只要想到南宮宇是柳娉婷不知道和哪個男人野合的種,南宮廖就如吃了蒼蠅般的噁心。就算當年他再怎麼錯,她柳娉婷也不該用這樣的方式去報復,讓他爲別人白白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
尤其是這個“兒子”還是一匹狼,一匹根本就不和他親近、殘酷暴戾的野狼。南宮宇打小就深沉冷漠,對任何人帶着防備,做事狠絕無情,不留任何餘地,家裡的保鏢在他十六歲後就沒有一個人能夠打得贏他了,浩天集團的一些元老在他接任總裁後,被無情地辭退了一大批。
成年後的南宮宇似乎有意培植自己的勢力,浩天如今的經理層人物幾乎全是他上任後重新選拔上來的。南宮廖很擔心,如果有一天將南宮家的一切交到慕優手上,南宮宇是不是就那麼聽話地允許風平浪靜的過渡。
而且,最讓人擔心的是南宮宇人際能量非常大,和黑道也千絲萬縷的瓜葛,據說安虎堂的老大黑澤冥一直和他有不錯的交情。南宮廖現在非常懷疑,南宮宇可能對當年柳娉婷的事兒得到了一些消息,所以在他成人後總用一種帶着恨意的深沉注視着南宮廖。所幸,目前南宮宇還沒懷疑過自己南宮的血源,否則,以他的個性恐怕不會讓南宮廖和慕優好過。因此,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慕優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他南宮廖不可能也不敢冒這個險,期冀着南宮宇會對慕優有什麼認同。
當然,當前,南宮宇也不是沒有弱點,嬈姿和夏汐,似乎嬈姿是他所愛,但對夏汐也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近乎愛恨參半,而絕非是路人甲路人乙根本沒有感覺。
倏然,南宮廖頭皮發緊,憑空打了一個寒顫:該不會是南宮宇認爲夏汐是他南宮廖和羅水然的女兒吧,然後不惜背上兄妹相倫的詛咒,故意……
那……那就實在太可怕了。
“怎麼樣,昨晚睡得還好吧?這裡還住得慣吧?”張暉走在夏汐右側,有風的一面,體貼地爲她擋着寒風,溫文爾雅地問。
看着旁邊宛如十八世紀油畫一樣的布拉格廣場,夏汐心情愉悅地點了點頭,“嗯,很好。沒想到布拉格會是這樣美,難怪有首歌裡唱‘我就站在布拉格黃昏的廣場,在許願池投下了希望,那羣白鴿背對着夕陽,那畫面太美我不敢看’。現在是冬天,雖說沒有白鴿,也未到黃昏,可是這裡的風景的確讓我陶醉。淡淡的風,涼涼的空氣,走在廣場上,似乎都能夠聞到大海的乾淨氣息。”心情舒暢地探出手,夏汐接住了空中飛舞的一個雪沫。
“是啊,作爲歐洲負有盛名的旅遊勝地,這裡的美是獨特而讓人流連的。能夠在這裡休養,對病情肯定有助益。”身爲醫生,張暉幾乎三句話不離本行,張口閉口都惦着夏汐的病情。
夏汐瞭然地笑笑,“張醫生啊,您可不愧是醫界的翹楚啊,欣賞風景的時候也不放過探討病情。不過,您既然這麼快就說到了,我倒想問問,今天的體檢結果大概什麼可以拿到?”
“哦,估計需要個三兩天吧。因爲檢查項目很多,有些還要做進一步的化驗。”
“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呵掉掌心的雪沫,看着它融化成很小一個水滴,夏汐自信滿滿地問。
“你覺得呢?”張暉打太極一樣把問題拋回給夏汐,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又去接空中飛舞的雪沫。
“我感覺沒什麼問題。以前在j大的時候我得過短跑冠軍。”
“嗯?j大?冠軍?”張暉眼中一閃,有瞬間的晶芒。
“是啊。那時我們學校搞運動會,我報了100米,第一次上陣,居然輕鬆得了個第一……”夏汐眼中凝滿了笑意,似乎很爲自己那次偶得的冠軍驕傲,雖然整張臉幾乎都被那條看起來很柔軟的米色圍巾遮住了,可是半分的紅暈仍然自微露的臉頰上清晰地顯露出來。
眉峰一揚,張暉眸光更加亮澈,“夏汐,我記得你十八歲,今年應該是大二了吧?”
“是啊,現在是秋天,剛剛開學嘛。”大學,是她最開心的時光,有嶽晨,有馬列老頭……還有邵秀莉、八卦的毛玲菲……雖然,有些人並不待見,可是這樣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將整個看起來有些灰色的人生映襯得色彩斑斕了許多。
“呵呵,呵呵……”張暉忽然笑了起來,彷彿突然從冬天笑到春天,笑得夏汐很是迷茫,“怎麼了張醫生,這事兒很可笑嗎?”緊了緊米色的圍巾,夏汐慢慢地偏過頭去看他,眼中充滿太多疑惑。
今天的她,穿着一身淺咖的長衣,戴上米色的圍巾和同色系的帽子,看起來氣質沉穩了不少,帶着一種安靜嫺和的美,走在布拉格廣場上,惹得歐洲那些大帥哥頻頻回首,有些大膽的甚至還對她吹口哨,連帶張暉也不得不爲之驚豔,“夏汐啊,難道你沒覺出方纔你的話有什麼特別嗎?”
“特別?”夏汐蹙了蹙眉,垂首思忖,忽然開心地喊起來,“你是說我的記憶!我的記憶,對不對?”
彷彿,天空的烏雲一掃而空,耀目的驕陽劈開長空照亮整個大地,夏汐的心完全雀躍起來,是啊,她的記憶,她的記憶,可見老天並不是奪走了全部,至少有那麼一個小片段,小小的,小小的留了下來,不多……卻,彌足珍貴!眼眶倏然潮熱,有霧氣模糊了眼睛。
張暉笑着點了點頭,“沒錯,你對大學的記憶還是有的,並不完全是記憶空白。這對記憶恢復顯然極爲有利。”
“是嗎,是嗎?”夏汐激動地握緊圍巾,顫抖着自兜裡掏出手機,撥了熟悉的號碼,“寰,知道嗎?知道嗎?我的記憶還是有的,有的。我對大學還有記憶……”
這些失憶的日子以來,每次有什麼開心的事兒,第一時間想要告訴的就是孟凱寰,雖然她還記不起他是她的誰,可是,只要看着他與自己一同開心興奮的樣子,就會有說不出的快樂和感動。
“什麼?你慢慢說。”孟凱寰將她的電話設置爲自動接聽,從不會耽誤一分一秒,這時候也是,第一時間接起電話,忽然聽她說到記憶的事兒,情緒立即跟着飛揚起來,眼睛裡閃爍着期待的神采。
“之前我有大學的記憶,可是自己不確定,以爲是夢,就沒和你說,可是今天和張醫生聊起來,原來不是夢,真的是沒有丟失的記憶啊。”夏汐快樂的像只在春天的草場上雀躍的小鹿,青春的臉上洋溢着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
“好的。配合醫生好好治療,我會盡快趕過去看你。”柔和的聲音透過話筒,溫暖和煦地送到耳朵裡去。夏汐開心地點了點頭,“嗯,那你先忙吧,我還要和張醫生再瞭解更多的情況,現在我的信心非常足。”快樂地合上手機,雙瞳中滿溢着對未來和過去的希望。
張暉溫潤如玉看着她,淡淡回送給她一抹暖如春風的笑,“不錯,自己的信心最重要,相信你會慢慢好起來的。”
“嗯。我記得電視劇《士兵突擊》中鋼七連的信念就六個字:不拋棄,不放棄。我,夏汐,也絕不會放棄的。”
看着夏汐摩拳擦掌的樣子,張暉爽朗地開起玩笑,“嗯,你不拋棄醫生,你不放棄自己,中心和你就雙贏了——中心贏得一大筆錢,你贏回自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