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孟凱寰收回目光寂寥地看了眼夏汐,然後又轉向南宮宇,認真地說:“希望你能夠好好待她,美茹姐已經決定認她做乾女兒,這個月底,就爲她擺席。如果有朝一日,你們不在一起了,我會在第一時間帶走她。”
不知爲什麼,看着南宮宇攬在夏汐腰間的那雙手是那般礙眼,明明以多年的情場經驗,足以判斷出夏汐對南宮宇的那份情絕非是愛,可爲何今天會敗得如此利索,沒有絲毫餘地?
聽得孟凱寰的話,南宮宇臉上掠過一絲不快,方美茹一旦出面了,他想要禁錮夏汐,不讓她與孟凱寰見面就難了。
憤恨。果然,一經淪落風塵,這樣的女子就妖嬈地懂得如何招惹桃花了。
“真是擡舉她了。”南宮宇圈住夏汐腰間的手緊了緊,勒痛了夏汐,讓她連連蹙眉,卻也不在乎,張揚地說:“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留你了。良辰美景,最不能浪費的便是**夜。”
話,說的極其曖昧。
語氣,絲毫沒有任何羞恥。
輕咬着脣,強忍着心被一片片剝下來的痛和鋪天蓋地的恥辱,夏汐倔強地挺直了身子,淺淺笑着。
任臉上,彷彿被人打了一個耳光,火辣辣地泛着潮紅。
無法再忍受南宮宇的態度,也知道夏汐驕傲的個性若是自己再在此,只能承受更多的難堪。
“走了。”孟凱寰擺擺手,臉龐依然揚起好看妖魅的笑,就算輸了,他也要揚着頭走出去,情場失意,賭場得意,今晚他和美茹姐的牌局必定會贏。
唉,只可惜那個妮子……他哪點就比不上南宮宇了,什麼事情就讓她那麼死心塌地,轉圜不過心思了。惆悵啊,他是真的惆悵了。
望着,孟凱寰的身影,一點一點消失在夜色中,南宮宇的臉色一點一點陰鬱下來。
大掌遽然從夏汐的腰間抽離,狠狠鉗住了她的下巴,一雙比墨還漆黑的眸子閃動着暴戾的光芒:“風塵中的那些噁心東西,少給我帶到南宮家來。一個月二十萬還不夠是不是,你還想着釣上孟凱寰這個金龜婿?”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夏汐淡淡對上他的眼睛,脊背冰涼如寒針扎着。
“不知道?”沒有憐惜的鉗箍,糙礫的指腹在夏汐蒼白的臉上印出一道道清晰的淤紫,南宮宇周身散發出暴怒的氣焰。“我大概是沒告訴你,做我的情人,就由不得你處處留情,永遠只有我玩夠了、玩膩了,甩了你的一天,而沒有你妄想着攀上高枝烏鴉變鳳凰的那一日!”
寒,無比的寒,比千年寒冰還要冷的寒,倏然從全身每一個毛孔散發出來。如果是魔鬼,是不是也就是如此了?
“能不能告訴我,究竟是爲什麼讓你突然這麼恨我!就算是奴隸,是不是也有知道永遠不被釋放的權利。告訴我,求你。”破碎充滿疲憊的聲音,靜靜在空蕩的大廳消失完最後的尾音,裡面的悽楚讓人不忍再聞。
累,真的好累。
自孟凱寰的背影在夜色中消失的剎那,她的堅強已經潰散的一敗塗地,她可以不被愛,可以不被喜歡,可是,她不可以當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感情奴隸,被主人因恨而虐。
有些許的猶豫,可是繼而,陰沉的眸中危險的味道更濃,“想知道嗎?用你的行動取悅我,說不定我高興,就告訴了你。”南宮宇掌中的力度大得驚人,幾乎將她骨頭都要捏碎。
痛,下巴好痛。
可是,心爲何會比那裡還痛?
有誰說過,愛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淡然,到了此刻,她的心無法淡如輕絮,莫非就是因爲愛還沒有自心底徹底拔出根來嗎?
“南宮宇,”翦瞳,蒙上霧氣,含着一種悽美絕倫的傷感,“是因爲我像嬈姿,故而你曾經透過我尋找她的影子……”
“閉嘴!誰給你的膽子提這個名字了?”渾身上下突然爆發出一股冷厲的怒氣,南宮宇的臉色猙獰如魔鬼,用力的指已經將夏汐腮部鉗擰的變了形。
腮骨要骨折了吧,劇烈的疼痛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可是,仍然笑着從齒縫努力再努力說出想要說的話,“不管……你怎麼想,既然當初你……咳咳……”只是,舌頭不能在脣腔裡自如活動的感覺真痛苦,下一刻,他再不鬆手,只怕腮骨就真的碎裂了。
彷彿感覺到她的異常,那雙大掌微微鬆了鬆,一股清涼的空氣和鬆快涌了進來,“既然當初你把應該給她的溫柔用在我身上,就是你的可悲!到頭來,出了什麼事情,才讓你覺得之前溫柔根本就沒道理了是不是?所以,你就拿一個無辜的女子做復仇的對象,橫加凌虐,知不知道這根本就是無恥,根本就是可憐,根本就不是大丈夫所爲!”
凌厲的指責,應該有震撼的效果。
可惜,這效果未免太震撼!
“哈哈哈……”南宮宇遽然鬆開指,倒退了兩步,彷彿聽到世上最可笑的笑話,“我南宮宇什麼時候想要做大丈夫了?那豈非要死個千回百回?”
激盪的聲音蒼涼、不屑。她所說的雖不是事實,卻也離事實不遠。
“不過,很有趣。我發現真的開始對你感興趣了。”方纔的魔鬼驟然變成好色的惡魔,眼中閃動着一種讓人無法看清的**。
“宮少什麼時候身邊還缺少女人了,別說只是爲了讓我還債的話。”腦後的反骨大概又不由自主生了出來,夏汐脣角微抿,心痛着譏諷。
剛要再次發怒,不想門口又閃進一個人來。強忍着怒火,南宮宇掃向門口。
看來,這夜,註定不會平靜。
頭髮有些花白的張醫生揹着藥箱匆匆走進,方纔張牙舞爪凌厲相對的兩個人多少都斂起身上的刺。
夏汐對他的印象還不錯的,爲人有着醫者應有的慈悲,淡淡問了個好,然後轉身別回臥室。
冷冷看着那道亟不可待逃離的身影,南宮宇有着說不出的憤恨,轉身,給了張醫生一個跟過來的眼神。
南宮宇專用的書房。
如他的臥室,黑白的顏色鋪天蓋地,冰冷無情,一排排黑色的書架帶着他專屬的冰冷味道。
“什麼時候輪到你仁慈了?”無情的冷喝犀利地拋向醫生張偉年。
張偉年年近六十,論理南宮宇還得叫他聲叔叔,可是這麼多年跟着南宮家出生入死,也見慣了南宮宇的霸道無情。
他本可以不管夏汐的事兒,只不過,那個女孩兒驕傲的像浩瀚星空中一枚最閃亮的星子,雖然孤冷,熠熠發出的光芒不容任何人無視,如果,萬一……他的良心還容不得他有甩手不管的殘忍。
“仁不仁慈我說的自然不算。可是,那是要禍害一條命,還是條無辜的幼嫩生命,你總得給我時間考慮。”輕輕把常年背在身邊愛惜有加的藥箱放在一旁,張偉年平靜地回道。
“那麼,結果呢?”
世上大概沒有人比他更殘忍了吧,連一條無辜的小生命也不放過,有哪個爸爸會殘忍地對自己尚未成形的孩子痛下殺手呢?
張偉年心有些痛,上次,明明南宮宇對夏汐是萬般的呵護,爲何短短几天事情就變化至此。
“我會給夏汐手術,因爲,她的**原本就有些麻煩,所以,順便……”從醫多年,最後的話,仍是無法自如地說出口。
一個母親,尚且沒有扼殺它的權利,他又怎麼能夠狠心無視那個生命的呼喚生生將它從母體鮮血淋漓地剝離出來?只是,他不來做,自然還會有別人來做。他來,尚且還能夠保留一個希望給夏汐。
“今晚就開始?”
彷彿又太多的等不及,語氣不是疑問,而是陳述!摻雜着一絲掩飾什麼的空洞。
“小宇……”張偉年輕輕喚出南宮宇的小名,做最有一次的確定,“將來有一天,這個孩子沒了,你不會後悔嗎?”
他不想南宮宇因了什麼事情,做出錯誤的選擇,他相信自己那天自南宮宇眼中看到的柔軟,是爲了夏汐。
“你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是不是?什麼時候還需要我重複第二遍了?”
再三被刺,張偉年有些生氣,“好!手術就放在慕優中考結束第二天!你不會連那個時間也等不及吧?”
“shit!”
一巴掌,南宮宇狠狠拍在黑色硬木的書桌上,胸腔起伏地厲害,一個野種,憑什麼就能夠讓那麼多人關心她!
學校裡有個藍顏知己,噓寒問暖,跟屁蟲一樣。
剛從國外飛回來的花心大少孟凱寰不知搭錯哪根神經也看上她,連帶着他的老媽非要認她做乾女兒。
還有,現在,連張偉年也一心爲她考慮,非要等慕優考完試才手術。
媽的,天底下的人都中了她的毒還是怎麼了?
他要對付一個人就那麼難嗎?
看得他的震怒,張偉年更氣,一雙手也開始哆嗦起來,“我去給夏汐診療,沒什麼事,最近這些日子少碰她,否則,只怕她連命也得搭上。”
渾身哆嗦着背起藥箱,出得書房,門關上的剎那,聽到身後一陣書本橫掃到地上的嘩啦聲。
老天不長眼啊。
夏汐這個孩子,怕是在孃胎裡就先天不足,不然不會一身的病,熬到今日仍像個正常人一般,只能說她是鐵打的,有什麼強大的信念支撐着熬過來。以他多年的醫術,目前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減一個,留一個。
去一命,保兩命!
夏汐臥室。
淡淡的,室內充盈着一種近似藥香的氣息,幾個玻璃花瓶,插滿了明黃色的向日葵。
花是安鬱雷送的,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