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汐垂下頭,心窩一陣緊似一陣針扎樣的痛。
一直以爲,那個“敵人”是不存在的,所以,她奢望過,期冀過,昨夜,更是那般繾綣抱着他的胳膊,把靜謐的一刻想作是獨屬於兩個人的世界。現在想來,真是天真幼稚的可笑。
難怪,他不要她的孩子。
難怪,他對她棄若敝屣。
一個人心中有另一個人的眼淚,其他的,都只是融不進眼中的沙子啊……
她的幻想,她的夢……
還有那個無比可笑的賭局。
是時候該清醒了是不是?是時候退到屬於自己的舞臺演好自己的戲了是不是?王子喜歡的永遠是公主,不是每個灰姑娘都能穿上那隻水晶鞋……
“今晚,少爺肯定帶着嬈姿小姐去買芭比娃娃了,每年,不管什麼節日,少爺都會給嬈姿小姐送上一個芭比娃娃的。記得有一次,出了最新款的芭比,我們這兒沒有,少爺也不管自己還發着燒,半夜坐飛機飛到美國美泰公司總部,楞是把他們留着展覽用的芭比樣品弄了回來,惹得嬈姿小姐又是哭又是笑的。”?安鬱雷看似淡淡地平述,但眼睛後一有抹光亮閃過。
很想就這樣逃離,安鬱雷的話,句句都像是利錐戳刺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分明沒有任何力度,可是每一下,都像劃過她的靈魂,痛得她忍不住想高聲尖叫。那個是她愛的人啊,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對別人如此溫柔?
可是,她纔是第三者啊,或者連第三者都不是,只是一個他生命中最不重要最卑微的過客。
緊緊握起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一**的痛從心臟蔓延出來。不能,也無法抵抗。
“你不要緊吧?”看到夏汐瞬間蒼白的臉『色』,安鬱雷小心地伸出胳膊,想要攙住她,不想被一把推開,即使意識『迷』離之下,夏汐對他的防備仍是自然而發。
有些尷尬,安鬱雷哂笑,“既然覺得我……不如讓沈媽來……”
白皙瘦削的臉上明顯有着受傷,夏汐不知爲何,此時真的不想安慰,“對不起,我確是不舒服。自己走回去就好。”
下腹隱隱的疼痛讓她心生不安,此時,心痛與腹痛聯合的痛楚,幾乎讓她有虛脫的眩暈。
安鬱雷遠遠地站着,臉上漸漸生出幾許別樣的笑來,彷彿……在對着她點頭,又彷彿……他的臉漸漸模糊了……
終是沒有走脫,身子已經軟軟地倒下。
安鬱雷跨前一步,輕輕接下這具綿軟的少女身體,脣角溢出幾分詭笑,俯身用涼薄的脣掃刷着她柔嫩的臉頰。
“小丫頭,這麼好的夜,怎麼可以這樣錯過呢?”
橫着抱起她,躲過有人的地方,徑直將她扛回他的住處。
等這樣一個機會,似乎很難,可是,今天老天爺都幫他,南宮宇和南宮廖均不在家,幾乎帶走了所有保鏢。花園又不常有人來,不會有人知道夏汐曾和他在一起。
換句話說,即使出了什麼意外,不會有人以爲是他聯絡夏汐,只能認定是夏汐主動找的他。
行至屋裡,安鬱雷將夏汐扔到牀上,褪去上衣塞進白『色』夏涼被底下,探指勾着她的粉頸,輕吹微微扇動的睫『毛』,一聲獰笑,“世界上最笨的人,就是自己演戲給自己看的人,到頭來很可能連自己是演員還是觀衆都弄不清楚呢。你說是不是,南宮小姐?”
一總前幾日,就得到消息,說是夏汐姐弟是南宮廖的私生子女,原本,他還沒有證據進一步坐實,但是今天,根本確定無疑。世上有哪個僱主,會興師動衆爲一個微不足道的傭人大肆慶祝中考?這種虛僞的掩飾,騙得了別人騙不了他。
既然南宮廖不公開戲碼,就怪不得他借戲演戲。
喉嚨裡一聲得意的輕喟,安鬱雷輕輕勾玩起夏汐曳在枕上的髮絲,側手彈走一顆從額上沁出的汗珠。
忽而,一陣手機鈴聲自夏汐的衣袋響起,刺耳而又淒厲,驚得安鬱雷猛地從涼被下坐起,警覺地四周環視。電話只響了一聲,隨即歸於沉寂,人影也並無一個。
安鬱雷跳下牀,迅速撿起衣服,挑出手機,開了鍵盤鎖,仔細凝着來電號碼看。來電,沒有署名,而且,號碼明顯是新開的號段。
冷笑着,繃緊的神經驟然鬆弛下來,估計又是那種騙人的衛星電話,誘騙不知底細的人輕易地回撥,榨取高昂的電話費。這樣的詐騙,報紙網上已經多次提醒公衆小心,不想,這種時候,竟然也會收到這種不良『騷』擾。
鼻孔裡輕哼一聲,把手機扔回衣袋,電光火石間,腦海中劃過一個模糊的念想。
笑,無比得意且邪獰的笑自安鬱雷脣角勾起。
修長的指在鍵盤上一陣輕敲,落下幾個字,一條短信就這樣發送了出去。套上長褲,安鬱雷捏着手機走出了門,回頭還不忘給昏『迷』的夏汐一個陰鬱的眼神。
一路小心謹慎,專挑無人的路走,行至甬道與前院接界處,安鬱雷透過繁密的枝叢窺探着前方。雙眼如墨,陰冷無波。
彷彿大門處有絲喧嚷,四個一身黑服的保鏢恭敬地退到一側,眼神卻不失機警地掃向門外,探查四周。
不消說,一定是南宮廖接羅水然母子回來。
果然,一輛黑『色』奔馳開進,車窗裡依稀映出一個面『色』稍顯蒼白,精神卻不錯的中年女子的身影,旁邊是手舞足蹈的大男孩,慕優。
驚奇的是,車子開進大院,保鏢們列隊護衛的陣勢並未解除,反倒更是見得他們眉眼間的恭謹。
難道是……
黑『色』賓利緊接開進,不錯,正是南宮宇的座駕,一個肖似夏汐的長髮女子溫柔地坐在副駕駛位上淡笑恬然。
安鬱雷眉頭一皺,未料想,南宮宇竟會這麼早趕回。難不成是帶着嬈姿一併來爲慕優慶祝?
這樣……
故事可就真的越發有趣了。
想至此,一絲陰笑『蕩』出眼底,輕輕,將手機音量調大,隨手一扔,轉身潛回小屋。
兩輛車子並排着停在主宅門口,右邊的奔馳先由管家開了門,一身紫羅蘭瑰『色』套裝的羅水然綰着精緻的髮髻挎着南宮廖的胳膊似水溫柔,另一手牽着慕優往裡走去。
左邊,南宮宇先行下車,跨過車子走到副駕,彬彬有禮極盡體貼打開車門,握住嬈姿的手跟隨其後。
看起來……
真是一個完美的家庭夜宴,唯獨缺了一個並非主角的女孩而已。
“汐姐,汐姐——”
剛進廳內,青春氣息洋溢的慕優就已經忍不住開始呼喊夏汐的名字,今天他有一個禮物要送給她。這是,攥了很久的零花錢,又跑遍了整城纔買到的禮物。
客廳,人聲喧譁,獨然少了一個女孩的聲音。
幾番呼喊,不見夏汐迴應。
南宮廖偏頭看向沈媽,沈媽趕緊走過來回稟:“老爺,剛纔見她到花園裡了。我去叫她。”
慕優眼睛閃閃發亮,拽住沈媽的手說:“我和你一起去。”
南宮廖笑着看慕優,滿臉疼愛,羅水然亦是欣慰地點了點頭,“早去早回。”
話音未落,慕優幾乎是用拖的力量,拉住沈媽的手往門外拽去,害的沈媽一個勁兒說:“你這孩子慢點慢點,我老胳膊老腿的。”
慕優就嚷嚷:“哎呀,快點快點,我已經很久沒見到汐姐了嘛,**給她驚喜!”
旁邊,南宮宇彷彿什麼都沒聽見,專心體貼的幫嬈姿搭上一件寶石藍『色』柔軟精緻的蠶絲披肩,在她耳邊低語,“廳裡冷風機功率大,別凍着。”嬈姿恬然一笑,頷首輕輕靠在大廳一角一張太妃椅上,眼中漾出幾分甜蜜。
南宮廖先招呼羅水然坐下,然後遙遙隔着長條桌笑着說:“這太妃椅可是小宇專門爲你從尼泊爾訂做回來的,說是家裡清冷,沒有人氣,也是啊……這麼多年,南宮大宅也沒有女主人了……我們兩個大男人,顧不上這些。”
嬈姿羞澀一笑,推了推身邊的南宮宇,“怎麼,還沒找到那個公主?”南宮宇眼中一黯,默聲不語,頗有受傷之意。嬈姿便也不再逗他,嬌笑着對南宮廖說:“伯父,您也該爲自己考慮考慮了,我想宇哥哥不會還像小時候,霸着您不放吧?”
一句話,逗得南宮廖哈哈大笑,額上的皺紋微微深了些,眼睛一轉,看向羅水然,羅水然不由得臉頰一紅,偏過頭去,裝作欣賞廳內裝飾,掩飾過去。
傭人們開始陸續上冷菜,點起的燭光閃閃爍爍,給原本清冷的大廳蒙上一層溫馨甜蜜的熒光,每個人的臉都在這樣的光澤柔化了幾分,看起來分外溫馨。
慕優已隨沈媽來到花園。
黑漆漆的園中,錯落有致的植物在無風的夏夜各自獨守一方寧靜,偶有不知名的小蟲喁喁低鳴。繁星亦在天空詭秘地眨眼。
此時,此景。
只覺,淒冷寂寥。
幾番尋覓喊叫,均聽不到夏汐的迴應,慕優隱隱有些焦灼,“沈媽你確定汐姐是到這裡來了嗎?怎麼都已經轉了幾圈了,還沒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