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可以那樣,從天使變成魔鬼。
真的無法忘記,那日,他拉開被子,讓她躲進去時的戲謔,那時的他,是一個有感情,有熱血,有人性的人,而不像如今,完全化身成爲嗜血的惡魔,絕情殘忍。
凝住冷峻如削的臉,這一刻,堅強像是沙灘上退卻的潮水,嘩啦一聲,潰逃地丟盔棄甲,再不肯回頭。
淚水,不爭氣地流下來,絲毫,沒有停留的餘地。
無論多麼驕傲,多麼堅強的人,是不是也有被戳痛,揪心難過的一刻?那麼,問候老天爺,這一刻到了。
三個月,時間還很漫長,我不知道該如何度過,南宮宇,別讓我恨你好嗎?之前的一切一切,都可以放掉,不再去回想,只求從今天開始,我們和平以對。給孩子一個身份,將來身份欄裡不是父親不詳,好不好?
那雙如水似漆的雙眸中凝住的一顆淚是代表心痛嗎?怎麼他會在那抹心痛裡感受到同樣的痛感。
空調機嗡嗡作響,忽然,覺得全身的燥熱。
南宮宇的心裡閃過一絲憐惜,隨之而來的,也是加倍的憤怒。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對那個賤女人的女兒心生憐惜!強迫着自己去想,想那夜,如果不是自己在零點,那麼,她的靈魂已經出賣給任何一個可以出賣的男人!
骨血裡的賤啊,如她母親一樣,用光滑的、細膩的**去勾引男人,達到自己的目的。
“如你所願,自然是用你的身體滿足我。什麼時候我玩膩了,玩夠了,放你的自由!”
大掌,狠狠一收,掐住夏汐皓腕的力度大得幾乎將她的骨頭捏碎,劇烈的痛讓夏汐原本挺直的背都弓了起來,臉色煞白。
“那麼,可以賭一場嗎?就賭三個月你會不會愛上我。”痛得無以復加,卻仍是自蒼白的臉上擠出最淡然的微笑,夏汐抱住他的腿,淚與笑交織成最慘烈的悲歌。
三個月,短短的三個月啊。
南宮宇,我們的相守已是盡頭。沒有愛,便以恨爲名,再次面對。
“哈哈……”肆狂的笑,震得整個大廳轟然作響,彷彿聽到世間最可笑的笑話,長臂一勾,扯她起來,跨坐在自己腿上,殘忍地問:“竟然和我談賭?你有談賭的資本嗎?”
“沒有。如果你在乎,或者不敢,就不賭。”冷靜,對上黑獰的雙眸,夏汐心鈍痛。明知眼前這個是自己愛着的人,明知眼前這個是自己腹中孩子的父親,可是,卻要以這樣一種方式去挽留。
“有何不敢?”看得她眼中的悽美,堅硬的心彷彿劃過隱隱的銳痛,如果……如果真的是如果……沒有上一輩的恩怨,他會不會真的愛上她,小心地將她呵護?“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一場賭局,沒有賭資便也罷了,如果連彩頭也沒有,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圈緊纖腰的大掌,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力度,反而更加重了幾分。這個賭局,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彷彿要失去什麼,又彷彿無法確定什麼。只知道,這一刻,懷中的女子是真實的,幽幽的體香宛如夏日最清涼的薄荷,薰染了他的心境。
“彩頭……我沒想好。”只想了這個賭局的開始,卻沒有料得賭局的結束。無論輸與贏,彩頭本身又有何意義?
“輸的那個必須無條件答應對方一個要求,如何?”邪魅沉銳的雙眼,風華奪目,像是要洞穿她的靈魂,狠狠深深地望進她一雙幽怨的雙潭,彷彿有依稀的閃避。
留了一個退路,給自己,一個小小的可笑的退路,是他自己都不自信這場賭局的輸贏嗎?抑或是他在乎着自己的寵物永遠只能在自己掌控之下,擔心她不經意間的逃離傷了自尊?
不知道。此刻,南宮宇有些氣惱,有些不甘,有些茫然,狡黠地執意夏汐應了他的彩頭。如此,無論如何,事情永不會到無可轉圜的餘地。
“無所謂。一個要求而已,只要不違反法律,不去殺人放火……”語氣一頓,這措辭……多像《倚天屠龍記》裡張無忌對趙敏說的那段,“倘若你惠賜靈藥,治好了我俞三伯和殷六叔,但教你有所命,張無忌決不敢辭,赴湯蹈火,唯君所使。”
書裡,趙敏是思慕張無忌,爲了天長地久,所以提了三個要求,難道他……眼睛驀地一酸,她可以期冀南宮宇心底終究是有一處柔軟給她的,只是他自己都未看分明嗎?
梨花帶雨,似水美眸,嫣然似海上升起的明月,映射出朦朧遐思的神采,伴着溫柔,伴着希望,又彷彿帶着扣人心絃的魔力,隱藏在心底的一絲急切和期待幾乎要溢出如墨玉般的瞳眸。
被這樣的眼光看着,南宮宇心隱隱悸動,手不由自主就繞到她腦後,託着她的後腦勺,俯身而下。如果,這樣迷離的神情,還不認爲是一種邀請,那他就不是正常男人了。
吻上,那抹令人心動的嫣紅,一手扣着她的腰,霸道地禁錮在懷中,狠狠吸吮着她的脣,繼而闖入,肆狂地糾纏上丁香,輾轉掠奪。掠奪屬於她的甜蜜,掠奪屬於她的矜持,掠奪屬於她的靈魂,總之,屬於她的任何領土,都不放過,恨不能把屬於她的一切都揉進骨血。
“唔……嗯”口中的空氣越來越少,大腦彷彿停止了思維,空白的一片,夏汐**着,想要呼吸更多的氧氣,卻發覺,南宮宇激烈地連一絲呼吸都吝嗇給予。
如果,這是愛,愛到天荒地老也無悔。
爲何,他不肯敞開胸懷,聽聽心的獨白,即使不能愛上她,也不要成爲彼此的仇敵啊。
沒有芙蓉帳,氣息卻更堪曖昧。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到了這時候,身體總是比靈魂更誠實。
沙發上,糾纏着的兩條身影,很快就汗水涔涔……
這一夜,南宮彷彿生離死別一樣,將她揉進身體一次又一次,無視她腹中的骨肉,無視她的難以承受,無視她瞳眸中的所有表情。
只知道,這一夜過後,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第二日晚。
南宮大宅裝點得富麗堂皇。傭人們不停地穿梭於各個房間,更換新鮮花卉,準備晚上即將進行的宴席。
南宮廖已經到怡和醫院接羅水然和中考結束的慕優,南宮宇不知爲何,遲遲未歸。
夏汐百無聊賴地躲進花園,對着一顆嬌豔欲滴的玫瑰凝神思量。
雨從昨日,一直纏纏綿綿地下,半個小時前方歇,玫瑰的葉子和花瓣上依然凝着晶瑩的水滴,在柔和的燈光下,反射出璀璨明亮的星芒。
“怎麼,不去裡面呆着?”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屋裡映過來的燈光,晶瑩的玫瑰頓時黯然失色。
沒有回頭,也聽出是安鬱雷的聲音,夏汐搖了搖頭,“人多,悶。”
安鬱雷越過一尊石雕的女神像,走到夏汐身側,微涼的胳膊碰到她的,夏汐冷不丁一個寒顫,往旁邊挪了挪。
沒辦法,這個看起來瘦削溫潤的人,無論如何都讓她有冰凍三尺的不適感,女人不理性,可是直覺的感性往往異常的敏準。
“聽說,今晚是爲你弟弟慶祝中考順利結束,做姐姐的,怎麼還會嫌悶?應該開心纔對。”沒有在意夏汐的舉動,安鬱雷修長的指撫上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仍是溫和地說
“……”無言以對,此時她心情早已壞至極點,只輕輕咬着脣瓣,柳眉微蹙,瞳眸黯淡。
最後的一晚,與不相干,錯,是不喜歡的人在一起,送別一個幼小的生命,是對人生最殘忍的嘲諷吧。
依稀想起昨晚,枕着他光裸的胳膊,未曾移開,像新嫁娘一樣貪戀地呼吸着屬於他的男性氣息,冷酷的、犀利的、霸道的,彷彿有瞬間的錯覺,以爲這就是天長地久。甚至,擡手如羽毛一樣輕輕勾畫過他的眉,他的睫,他的脣,心痛地猜想着,如果,那顆仇恨的種子從來不存在過,抑或者,從來沒有一個嬈姿出現在他的心裡,那麼,他與她之間會不會有可能?
就那樣輕輕撫摸着,而他,倏然把沁着髮香的頭蹭了過來,抵在她的懷中,像一隻孤獨寂寞的靈魂在尋求登陸的彼岸,直至落在她的胸前,方停止了不斷地尋找。
南宮宇,深如墨海的雙眸,永遠有一種疏離淡漠,偶爾也會摻雜幾分突如其來的暴戾。可惜,如果看得深了,就會自他的深沉中捕捉到隱藏的很深幾乎不易察覺的寂寥與落寞。
每個人,都有着屬於自己的脆弱吧。
即使,
堅強冷酷如南宮宇。
“……今晚,少爺不會回來了,”似是無意瞥了夏汐一眼,察覺到她的失神,安鬱雷眼中陰沉晦澀,不由加重了語氣,“不會”這個兩個字咬得格外重,“嬈姿小姐回來了呢!”
心猛地一沉,嬈姿?那個女子……難道不是死了嗎?
疑問脫口而出,安鬱雷眉毛一挑,“從哪裡聽來的消息?嬈姿小姐活的好好的。到國外讀了三年書,今年剛好畢業。”
渾身的冷,即使是夏日的酷熱都不能淹沒,她一直以爲是嬈姿去世了,然後南宮宇方纔沉浸在屬於自己的記憶中不能自拔,時不時會在深夜將自己的思念囈語而出,“嬈姿”……這個數次聽他提起的名字啊。
竟然,人家活的好好的,那麼今夜,他們……
“她……”
“她和少爺是人人稱羨的情侶,自小相識,說青梅竹馬不爲過,說起來,和你倒長得挺像。都是一頭瀑布般的長髮,眼睛很美,像秋天的月亮,笑起來,也都很好看。不過,嬈姿小姐,更像一個放在水晶瓶裡的瓷娃娃,少爺對她呵護備至,極其溫柔,從來沒讓她受過任何委屈。”安鬱雷細細盯着夏汐,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