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踏上大理石的臺階,宛如赴死般,推開了奢華鑲金的大門。
這華麗的背後,究竟還要上演多少幕陰謀罪惡,又究竟還有多少是需要她承受的?南宮大宅,這比深淵還要深的豪門啊……
沉重的大門,緩緩滑開。
悠揚的樂聲混着花香一同飄散出來。
眼中的所有情緒,在這一刻全部斂去。夏汐勇敢地擡起頭,望進裡面。
彷彿是老天的戲弄,第一眼看到的竟是……
南宮宇體貼溫柔地剝開一枚嫩白的荔枝,輕輕送進一個年輕女子的貝齒中,眉眼間盈着幾乎滿溢出來的憐惜和疼愛。
那般的小心呵護,那般的謹慎體貼。
那女子,瀑布般的長髮順滑地披在肩頭,如黑色的蘇錦亮麗無缺,一雙明月水眸霧氣迷濛,只讓人想到明眸善睞的甜美,便是一張水潤嬌柔的櫻脣也只是微微輕啓,似笑害羞,笑意盈盈,溫柔乖順的樣子,只想讓人揉進懷中,一襲白色的荷葉滾邊雪紡洋裙更是襯托出窈窕玲瓏的身段,讓人好不憐惜。
一絲酸楚,自鼻尖瀰漫。
那個……
想必就是嬈姿吧。
就如南宮宇所言,除了她,還有誰才值得他的溫柔?
“小汐……”羅水然最先站起,對着她招手,雖有南宮廖的安慰,可是母女連心的她還是自匆忙跑回的慕優臉上,察覺到了幾許異樣。
如此,便只想在第一時間把自己的力量傳達給女兒,無論發生了什麼。
媽媽的語氣還是那般溫和沉穩啊,一絲委屈,幾乎忍不住要從眼底滾出兩道炙熱來。
生活可以艱難,可,爲何,要有那麼多波詭雲譎?
不羨豪門,不慕華貴,她所期冀的只是一份淡然開心的而生活啊,是什麼,將她拖入這樣黑色的漩渦,又是什麼讓她無力擺脫?
“媽……”迅速頷首,撲進媽媽的懷中,夏汐狠咬住脣生生將眼淚逼回淚腺,萬般隱忍化作無聲,竭力吸取着屬於母親的氣息。
“乖,不過一日沒見,就這般撒嬌了。”羅水然輕輕拍着她的肩,極妥帖地維護着夜宴良好的氣氛,眼裡有幾分心疼劃過。
南宮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示意張媽拉開一張椅子給夏汐坐,然後招呼南宮宇與嬈姿一同入席。特別又和煦地對躲在沙發一角嘟嘴皺眉的慕優說:“慕優啊,你可是今晚的主角,水晶許願燈可是要由你來點燃的,雖然不是生日,一樣很靈驗的。”
羅水然點頭,牽過夏汐的手,拉她到白色的長條桌邊坐好,又示意尚嘟着嘴的慕優坐到南宮廖一側,與夏汐對面坐定。
南宮宇按照禮儀,恰好坐在夏汐身邊。
只是,一身黑衣的他,自她進門口就沒看過她正眼,身上還隱隱有着危險的怒氣,好不冷冽。
夏汐看得他的神色,也只把悲傷放進心裡去,王子公主已經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她這個灰姑娘還想着坐上南瓜馬車再去裝公主嗎?
“小汐,你來晚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嬈姿,剛剛從國外學成歸來。這是小汐,你羅阿姨的女兒。”南宮廖面色和藹,以主人的身份一番介紹。
夏汐隨着南宮廖的目光看了過去,正對上嬈姿饒有興趣不停打量的雙瞳,裡面有太多玩味和戲謔,又彷彿有說不清的曖昧與瞭然。
她如水的目光先是自夏汐臉上一掃而過,繼而又是自夏汐身旁的南宮宇掠過,然後青春嬌柔的臉上綻出海棠花一樣的笑意。
“汐小姐,認識你很開心。咦?感覺,我們長得好像耶。眼睛、眉毛、還有鼻樑,還有……”黃鶯一般的嗓音,如風中的清鈴,輕輕柔和地敲打着夏汐的耳膜,一雙淺淺的酒窩盛滿了醉人的溫柔。
如魔怔,夏汐被她的笑融化,回了一個淡淡的笑。
有女如斯,沒有人會不喜歡。
嬌柔的、可愛的,像月宮中的白兔,只想把她捧在掌心小心呵護,爲她擋去一片風雨。
剛要開口,不妨南宮宇冷冷截斷,“哪裡像了?完全不一樣。”
嬈姿有些尷尬,有些受傷,偏頭轉向羅水然,“真得像嘛,羅阿姨你說我們像是不像呢?”
羅水然頷首溫潤,語調平和,“多少還是像的,只不過小汐沒有酒窩。”
話說得圓滑,既不幫襯南宮宇,也不偏頗嬈姿,但聽進各自耳中都彷彿是得到了她的贊同。
嬈姿這才勝利似的對着南宮宇伸出食指和中指,輕搖了下,惹得南宮宇無可奈何舉杯抿進一口酒。
夏汐,以餘光看着他的舉動,默聲不語,心卻被一陣銳痛撕扯的酸澀。獨是愛人才舉世無雙啊,怎容得別人肖似?慘淡擡頭,哀慼已深斂心底,只有淡淡的笑,彷彿秋夜月華,清泠無痕。
“像與不像先放一邊。”看得餐桌上氣氛漸至舒和,南宮廖對嬈姿展顏而笑,“你和小汐可得好好相處啊,過一陣子,你美茹姨媽會爲小汐舉行一個大型party,認她做乾女兒。到時候,你們的關係可就更進一層了。”
“是嗎?”驚喜,發自內心的驚喜從嬈姿眼底綻開,連帶黛眉都有幾分張揚,“怎麼姨媽都沒和我說起這事兒呢?不成,到時候我得去刮她的禮去,收了這麼好的乾女兒,保密工作做得蠻到家,害我要從伯伯這裡聽到呢。”
“瞧你這話,聽起來,我倒像是外人了,以後,我還不比你姨媽更親啊?”南宮廖打趣,爽朗地笑着,慈祥地看進嬈姿眼底,希望儘快得到一份允諾。
嬈姿卻不接茬,只揚起一抹呵寵的笑,瞬間風華絕代,世間所有顏色都黯然失色,“伯伯,該讓慕優點燈許願了吧?”
南宮廖濃眉一挑,呵然而樂,沉穩清朗:“呵呵,嬈姿說的對。今天,你們這些孩子齊聚一堂,難得的家宴啊,”指着桌子上的水晶燈說:“來,慕優,點燈許願吧。”
水晶燈是自奧地利專門帶回來的的,巨大的水晶球四周鑲嵌了古老卻仍然熠熠生輝的寶石,中心燈柱點亮後,整個水晶球會發出極爲璀璨神秘的光芒。
按着南宮廖的吩咐,大廳的主燈全部熄掉,只有留角燈淡淡地散出微弱的光芒,剛好能夠看清桌子上的水晶燈。
慕優原本滿臉傷感,聽到南宮廖的話又彷彿生出幾許希望來,眼中開始有點點的光芒閃動,“南宮伯伯,你說的是真的?只要許了願,就可以夢想成真?”
“是啊,這盞燈可是奧地利德魯公爵祖上的一盞傳世之燈,本身就有一個古老的傳說,凡是對着燈許願的人願望都得到了實現,極富傳奇色彩。所以伯伯高價買回,希望作爲南宮家的傳家寶。”
黑暗中,南宮宇似對南宮廖的話極是不屑,脣角不由向下一抿,釀出幾分鄙夷,胸腔更是因着氣息急促外吐而有絲幾不可聞的嗤聲。
距離近在咫尺,夏汐輕易地捕捉到,但也只是淡淡地攏於心底不再思量。她,終是與他越來越遠,他的思緒又與她何干呢?
賭局,不過剛剛開始便已看到了最後的輸贏,呵……
於是,平靜看向慕優,見他正蹙眉思索,倔強的小臉上賭氣般地有些漲紅,不禁心中一番惆悵。
如果,她揭穿了安鬱雷的陰謀,是不是也等於給慕優稚嫩的心埋下終不可忘的陰影?這些年來,她一直很好的將慕優保護,從未將人世間的醜惡展現給他看,單純如水晶的心靈又怎會輕易接受這樣的罪惡,日後勢必會有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疤,時時提醒着當年這令人噁心的一幕。
輕嘆……
淡淡的光芒中,慕優終於俯首,十指相扣,雙手交握在一起。
神態是那般虔誠,如月光裡的丘比特,俊俏可愛。微薄的脣映着櫻色的光澤在水晶燈下緩緩囁嚅,神聖地許下了自己的誓願。
“啪嗒”一聲,慕優旋開了燈鈕,水晶燈燃燒起一簇藍色的火焰,瞬而火焰沿着一根細小的管子扶搖直上,點亮了整根燈柱,璀璨絢爛的燈火如夢如幻,通過水晶球的折射映亮了整張餐桌。
“好棒,好棒!”嬈姿拍着柔白的素手,慶賀着慕優許願的完成,南宮廖也開懷地幾聲讚許,說着涵義深刻的話:“好孩子,以後,可是坦途無限了……”
燈大亮,水晶燈的光芒黯淡下去,就如月亮,當太陽升起,人們看到的便只有最光芒耀眼的太陽。
“是什麼願望?”羅水然好奇地問,這個孩子,一向隨性自由,不曾見過他如此認真的樣子,忍不住,便脫口相詢。
“媽,你真out啦。”慕優臉上悽然的神色已完全褪掉,換上一種嶄新的很振奮的表情,“這種在心裡許下的願望,怎麼可以說出來呢?說出來就不靈驗了。是不是,嬈姿姐姐?”
初次和嬈姿見面,似乎對她毫不生分,慕優不問別人,只瞪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問她。
嬈姿莞爾,纖長的無名指點在深深的酒窩上,嬌笑說:“呵。你的話讓姐姐我無法回答喲。說是,好像就認同你說阿姨out了,說不是呢,你後面那句倒又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