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梓歆一如既往地在牆上用堅硬的饅頭劃了一條線，數一數牆上已經被衛梓歆畫了五條線，每一條都代表着衛梓歆被關了一天。到了今天衛梓歆已經對不出不抱多大的希望了。
扭頭看了一眼自己身處的牢籠，空蕩蕩的嚇人。這些天的時間，牢籠裡的人自殺的自殺，病死的病死，也就只有衛梓歆和那個老人家還活下來。
只是兩個人的話語變得越來越少，更多的時候兩個人都在發呆。
“來了來了。”
從牢籠那通道口傳來守衛的聲音，這個衛梓歆這幾天裡聽了部下數百遍。只要這個聲音一想起，那便說明又有人被查出感染被抓進來了。
衛梓歆連眼皮都不擡，坐在牆邊看着自己畫的線發呆。
在被捉來的時候因爲太過倉促，所以衛梓歆根本沒有帶什麼利刃。而在牢房裡更不要說能看到利刃了，所以衛梓歆現在想要挖洞跑走都不行。
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衛梓歆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不會染上病，大約和自己前世打了這麼多的疫苗有關吧。
只是看着一個個生命的逝去，有時候是一種痛苦。衛梓歆抱着腦袋，閉着眼睛不去想那些人死前的哀嚎。
突然，衛梓歆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衛梓歆不敢回頭看去，或者說她覺得這是錯覺。
過了一會拍打衛梓歆的人似乎惱怒了，猛地給她屁股來了一腳。衛梓歆摔得七仰八叉後這才意識到真的有人在叫自己。
將蒼白的臉擡起來，衛梓歆盯着眼前的人看，似乎害怕是自己看錯了。
“怎麼？傻了？”宇文斐的神色還是那麼溫柔，只是在說話的時候不小心暴露了對衛梓歆的嘲諷之意。
衛梓歆緩緩從地上站起來，衝到宇文斐身邊盯着他的臉看，總覺得眼前的場景一點都不真實。
五天了，沒有人來看過自己，沒有人來打算把自己救出去。眼前的人真的是宇文斐嗎，不是自己的幻想？
“還在傻什麼？快和我走。”宇文斐看着衛梓歆的表情一陣惡寒，心底暗自對衛梓歆的表現打了個大叉叉。
“你是說，帶我走？”衛梓歆發現自己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不敢置信地盯着宇文斐看。
宇文斐肯定地點點頭，然後急切道：“我好不容易纔買通這裡的守衛進來的，一會他們回來你就出不去了。這個政策是父皇下令的，我們誰都沒有辦法。所以別想那麼多了，有什麼等出去再說。”
衛梓歆一聽連忙走在宇文斐的身後，按照宇文斐的要求將自己籠罩在黑色的斗篷下面，低着頭和宇文斐一起出去。
果然如宇文斐所說的，外邊的官兵現在已經到了吃飯的時間，都聚在一個桌子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對於宇文斐出來只是點了點頭，根本沒有說些什麼，更加沒有注意到亦步亦趨跟在宇文斐身後的衛梓歆。
等到走出這昏暗的通道來到外邊，那陽光把衛梓歆刺得淚流滿面，她已經五天沒有看到陽光了。
“終於出來了。”宇文斐長長呼出一口氣來，再扭頭看向淚流滿面的衛梓歆，神色中滿是笑意。
“你怎麼這麼多天都沒來看我。”衛梓歆在最初出來的欣喜後，猛地給了宇文斐一腳，當做還他在地牢裡的暴行。
宇文斐十分無辜地捂着自己的屁股，嘟囔道：“還不是我權限不夠，若不是這次宇文容玉皇叔授權，我還進不去呢。”
宇文容玉？衛梓歆聞言猛地盯住了宇文斐，難道是宇文容玉想要救自己的？那他怎麼不自己親自來？
“別看我，這次瘟疫爆發的非常嚴重，京城的人口死傷大半，所以父皇非常生氣，對這件事情也非常看重。所以即使是我都沒有權利進來。”宇文斐被衛梓歆的目光盯得發毛，連忙擺手企圖撇清關係。
衛梓歆撇了撇嘴，知道從宇文斐的口中不能再得出更多的訊息。
既然已經出來了，那麼過程和到底是誰救爲什麼救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衛梓歆想要去紅館看看，然後想一下該怎麼把朗笑做下去。
和宇文斐告別後，無視宇文斐哀怨的眼神和嘴裡不斷嘟囔的白眼狼，衛梓歆直接搶了宇文斐的馬車，駛向紅館。
經過這一場瘟疫，京城中原本熱鬧的街道現在只有三三兩兩的人了，幾乎所有的店鋪都處於關閉狀態。
來到紅燈一條街，大多數的青樓都已經關門，只有紅館還顫顫巍巍地開着那木門，門口迎客的姑娘卻不知道到了哪去。
人家說近鄉情怯，雖然紅館並不算衛梓歆的故鄉，可是在衛梓歆心底已經將它當成了自己家。
在牢籠裡的時候原本對裡面的人想念非常，可是現在衛梓歆卻一步都踏不出去。
最後還是聽到了紅館裡傳來一聲巨響，衛梓歆這才如夢初醒，大步向裡面走去。
紅館的陳設還是沒有變化，只是可以看出桌椅還有欄杆已經很久沒人擦拭，上邊留着厚厚的灰塵。
方纔在外邊的時候，紅館裡傳出來的巨響是在二樓。所以衛梓歆皺着眉頭上了二樓。她不知道紅館在自己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居然有一種衰敗的感覺。
到了二樓後所有房間的門都緊閉着，只有最裡頭的房間的門是大開的。衛梓歆便徑直向那大開着門的房間走去。
只看到宮樂拄着一個木柺杖蹲在地上收拾着殘渣，衛梓歆三步並作兩步走，搶過宮樂手上的工具爲他收拾起來。
宮樂緩緩擡起頭來，盯着衛梓歆的容顏發呆。
衛梓歆收拾完這些東西后，對宮樂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張開雙臂笑道：“這麼久沒見，難道你就不想我嗎？”
宮樂愣了一下，猛地將衛梓歆抱住，一個大男人居然抱着衛梓歆開始痛哭起來。人道是，男兒並非無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衛梓歆看着宮樂的樣子，只當是宮樂擔心自己，便也不做他想，不斷撫摸着宮樂的背後安撫他。
宮樂的肩膀因爲哭泣而劇烈抽搐，衛梓歆從來
都沒有見過宮樂這麼傷心的模樣，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等到宮樂的抽泣停止了，衛梓歆這才問起：“紅館裡的其他人呢？淺陌呢？”
宮樂頓時愣住不說話，屋子裡安靜地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還有你的傷是怎麼回事？”衛梓歆皺眉看着宮樂的腿，繼續追問道。
宮樂苦笑一聲，盯着衛梓歆的眼睛道：“我說了，你答應我要冷靜。”
衛梓歆點點頭，她已經經歷了朗笑的倒閉，然後在那種令人窒息的地方關了這麼久，她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夠讓自己不冷靜的。
看到衛梓歆點頭後宮樂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道：“在你被抓走的消息傳出來後，淺陌帶着樓裡的姑娘走了，還把紅館大部分的錢給捲走了。”
“淺陌？”衛梓歆不敢置信地盯着宮樂的眼睛，不敢相信這真的是淺陌做的事情。
在她印象裡面淺陌雖然偶爾有些冒失，但是對自己還是非常忠心的。更何況衛梓歆已經將淺陌當成了家人，完全無法相信淺陌會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來。
宮樂迎着衛梓歆的神色緩緩點了點頭，衛梓歆承受不住打擊，身體不住地向後倒去。
“別這樣，我知道的時候也很震驚。”宮樂苦笑：“而且我的腿是淺陌派人打斷的，現在紅館裡只剩下我了。”
本以爲從那個地方出來以後可以得到家人的關懷，事實卻給衛梓歆迎頭一棒。
衛梓歆搖搖頭，還是不相信宮樂的話，可是眼眶已經不受控制地紅了。
“淺陌爲什麼要這麼做，”衛梓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沙啞：“她可是我的家人啊，她自己說的啊。”
宮樂把臉別過去，緩緩搖了搖頭，隨後繼續道：“我在這裡等這麼久，就是想着等你有一天出來能夠明白事情的真相。現在你來了，我也該走了。”
“走？”衛梓歆反應過來，猛地拉住了宮樂的手：“你要走去哪裡？”
宮樂擡頭看着外邊不做聲，衛梓歆頓時明白了，他這是不希望自己去找他。
頹然地把手放下來，從牢房中出來的喜悅被這一毀滅性的打擊的消息給澆滅。衛梓歆向宮樂擺擺手，笑道：“也好，你走吧。現在的我一無所有，即使你繼續跟着我也沒有什麼出路。”
宮樂幾欲擡起手來安撫衛梓歆，最終卻還是放下了。搖搖頭拄着柺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衛梓歆看到宮樂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後，終於忍不住跌倒在地上痛哭起來。
先是花費了自己巨大心血的朗笑被迫倒閉，然後又被關押到那暗無天日的地方整整五天。這幾天來衛梓歆都沒有哭，可是這時候卻忍不住了。
雖然紅館並沒有花費自己過多的心血，但是對衛梓歆來說意義比朗笑還要重大。因爲這裡住着自己的家人，也是自己最堅強的後盾。
衛梓歆想過無數次和淺陌再次見面的額場景，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是這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