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零年四月初, 楊家和藍家正式結成反肖同盟,開始公開調集軍隊,與肖家的軍隊, 擺出決戰架勢。楊家對藍家心存顧及, 只要求派出部分軍隊出關, 予以協助, 主要由他們正面出擊, 藍鵬飛自是欣然接受,並以此爲由,讓李天賜繼續留守大本營, 授命振興統領兩個師的兵力,兵出山海關。楊家這次由靖禮領兵, 派出了四個師三個旅與肖家三個師四個旅, 在京城外圍的東西兩條鐵路線對陣, 靖義率兩個師駐守京師。
此次的戰爭交戰地點,離京城僅六七十公里, 整個京城人心惶惶,生怕戰火蔓延過來,已有小部分民衆開始逃出戰圈。藍鵬飛曾考慮送我和庭葳回奉天,最後還是讓我們留守京城,畢竟京城的防務由楊家擔任, 府裡沒有雜人反而放心, 只增派了人手護衛, 他於開戰前一週, 到軍中與振興會合。
幾近傍晚, 柔和的微風輕輕拂動着額前的碎髮,我和茗萱坐在後院的花架下揉搓棉花團, 做着棉球,春曉裁紗布做着繃帶。藍家雖不缺這些東西,就怕真的戰火燒到京城,還是多點儲備爲好。戰爭已經打了五天,楊家打得並不順利,肖家的軍隊是憋着一股子氣,打得勇猛頑強,東線和西線上的幾個交戰點,都膠着在一起。
胡媽端着大鍋,收集着我們做好的棉球繃帶,預備拿去消毒。茗萱揉好一個棉球,徑直丟進鍋裡,嬌聲說道:“大嫂,咱們做的,都可以救半個京城的人,我可要休息下了。”
我瞧瞧小半鍋的棉球,回道:“咱們才只做了多大點兒,打起仗來,這種東西只會愁少,不會愁多。”
胡媽陪笑着說:“大少奶奶別難爲二小姐了,您瞧二小姐的小手都搓得通紅,府裡這麼多的人,也不缺二小姐一個。”
我笑着拍拍高舉着雙手的茗萱,“行了,別把你的手到處展覽了,咱們也該收攤了,等會兒我還有個聚會。胡媽,您把鍋交給春曉,咱們該去收拾了。”
踏着滿地殘陽,我換上一件白底青花夾旗袍,由小唐陪着驅車去美國公使家,參加他家舉辦的私人餐會。車子出了藍公館上了大路,開了兩分鐘,來到稍繁華點的大街,小唐眼神陡然一緊,迅速掃望兩邊,警惕地說道:“少夫人,京城戒嚴了,看來情況不妙,要不要回府?”
我轉頭外望,瞧見一隊帶槍巡邏的士兵,店鋪紛紛打烊關門,遠處的路口設起哨卡,路人行色匆匆。自開仗以來,京城一直實行宵禁,毫無徵兆地突然戒嚴,再想到戰事的不順,心裡不由打起鼓。
“怎麼咱們一點消息也沒有?”
“說不定是楊家出了大事,封鎖了消息。”
“公使那兒消息靈通,還是按原計劃去吧。”
拿着藍府的特別通行證,車子順利地開到公使家。進了大門,候在門口的埃米麗和藹地擁抱住我,親吻我的面頰後,挽着我走進客廳,小聲說:“薩拉,今天晚上的聚會臨時取消了,傑夫他們要開一個特別會議,很抱歉沒能及時通知你。薩拉,萬一有事,傑夫說,你可以帶着孩子,以私人名義上我們這兒來。”
看來是真出了大事,我感謝了埃米麗,急忙趕回公館。車到鐵門處,見守門士兵的神情透着山雨欲來的緊繃,想是府裡有消息了,急步走進門廳,負責與藍家部隊聯絡的趙參謀拿着一份電文迎來,行禮後輕聲說道:“楊家西線主戰場失利,已退守第二防線。今天下午,東線有一支日本護路隊,突然在楊軍的後方出現,兩面夾擊,一小時前佔領了楊軍的陣地。”
我愣了兩秒,緊張地問道:“靖禮不是在東線督戰嗎?他沒事吧?”
趙參謀搖搖頭,“楊將軍率軍成功突圍,但負了傷,電報沒有詳說,傷勢不明。”
我鬆了一口氣,靖禮的防衛向來嚴密,只要突圍出來,問題不會太大,便轉問道:“督軍有何指示?”
趙參謀回道:“現在東線被敵突破成功,楊家雖然補派了軍隊,但被肖家預伏的軍隊牽制住,恐怕楊將軍支撐不了多久,一是事發突然,一是軍心受損。督軍命府裡留下兩個排的士兵看守,我率領兩個連的士兵,護送少夫人和小少爺,連夜出城到我方軍營。其餘家眷,由余下的士兵護送。”
我思忖片刻,不解地問道:“爲何我軍不趕來援助呢?其實到現在,肖家的軍隊人數還是不佔優,靖義還有兩個師,我軍和靖義兵分兩路增援還來得及,何況楊家還有四個師沒有投進來。”
趙參謀打量了我一下,認真回道:“少夫人,楊靖義駐守京師的部隊不能輕易抽掉,我軍只派了兩個師,孤掌難鳴。楊家軍隊兩線都吃了敗仗,軍心都散了,那四個師雖屬一個派系,但均是旁支,怎會去送死?”
我嘆口氣,楊家萬一失利,京城又會亂上好一陣子,不知會冒出多少大大小小、爭利奪地的新軍閥,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帶庭葳離開這險境。
正準備回房收拾,奉先急急奔來稟報,說靖義求見。趕到大門口,靖義的車子剛好停穩,非常時期,我拋下以前的心結,急步走下階梯。靖義自己推門下車,行到兩步遠處,先開口向我招呼道:“藍少夫人,這次換我未經約定,冒昧造訪。”
我關切地詢問道:“楊大哥情況如何?”
靖義溫和地笑道:“藍少夫人,我這個客人難道這麼不受歡迎嗎?”
我一面暗惱靖義的裝腔作勢,一面自責自己的沉不住氣,面帶微笑請靖義進屋,到會客室坐下,端起奉珠沖泡的茶水,輕輕吹開漂浮的茶葉,淺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擡眼望向靖義,見他依舊面色溫和,不動聲色。
我再次端起茶杯,靖義含笑問道:“藍少夫人是預備送客了嗎?”
我稍稍一怔,即刻想起舊朝主人送客的規矩,亦含笑放下茶盤,“我要是不端起這茶杯,楊將軍大概是預備着跟我打啞謎打到天亮,我可是準備連夜逃命的。”
靖義呵呵笑道:“藍少夫人就是爽快,可是現在城中,要是沒有我的手令,誰也別想出城。”
靖義不知,我這個籌碼他握得並不牢靠,出不了城我還可以外交避難,故他暗含脅迫的言語,聽在耳裡,反覺可笑,我淺淺回笑道:“我家可是你的盟友呢,這麼不給面子?要抓人質,這京城遍地都是的。”
“不過手上握有重兵的人質,也就那麼幾個。說實話,我也不願這樣做,玉石俱焚不是本人做事的準則。”
我繼續帶笑說道:“我府裡統共也就一個營的守衛,如果這算是重兵,我全借給你。”
靖義回笑道:“藍少夫人就是好說笑,愛裝糊塗,我只是想要藍家兵分兩路,一支增援西線,一支開拔京城,連夜出發,務必天亮前到位。”
我暗地微驚,方覺事態嚴重,不會只是楊家兵敗那麼簡單,莫非,靖禮……我穩穩心神,試探地問道:“如此說來,楊將軍準備親自前去給楊大哥解圍?”
靖義目光一閃,褪去平日的溫吞,不再迂迴,頷首道:“我大哥身受重傷,轉移不便,後面的追兵如不增兵阻截,凶多吉少。”
想到同靖禮在酒館裡時的情景,霎時紅了眼圈,也許靖義又在利用我的罩門,使攻心計,可這次我選擇信他,靖禮還有未了的心願,人生不應如此畫上句號。
沉思片刻,我開口說:“楊二哥,你只管做你想做的,我府裡的士兵可以去幫着維持城中的秩序。不過楊二哥,你不應該放棄另外四個師,另外,我會給我表兄會凌去電,請求他北上從後面夾擊,這樣勝算會更大。”
會凌自從上次被楊家陷害後,雖沒完全翻臉,但已遊離於這邊的派系,故而肖家都沒防他。
靖義眼睛閃起一道亮光,“藍少夫人若能說動會凌兄前來助陣,那是最好不過,那咱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抄了他們司令部,這樣反過來,把他們的氣焰打垮。”
我摁鈴命趙參謀拿來地圖,一起商討完細節之後,送靖義到門口,真誠祝願道:“楊二哥,祝你馬到成功,和楊大哥一起平安回來。”
靖義脣角微微動了動,頓了小片刻,溫和地回說:“多謝藍少夫人的吉言,回見。”
說完,快步下了臺階,候在一旁的衛兵打開車門,靖義在車門前停了停,轉過身,舉起右手碰碰帽沿,爾後迅速側身上車,兩輛汽車即刻疾速離去。
望着閃閃的車燈消失於大鐵門外,往日對靖義切齒的痛恨,也消失了大半,靖義雖對別人寡義薄情,但對靖禮的那份兄弟親情,還是讓人感動。其實,他完全沒必要倉促間冒此大險,戰場上的楊軍還可支撐幾天,江西和湖南還有兩支楊家精銳嫡系隊伍,大可收兵回撤北上支援,而南邊對肖家的武力統一不滿,此時不會對北上楊軍落井下石,肖家現在是傾其所有,若再遇強兵腹背夾擊,明顯楊家勝算更大,其他的楊系旁支和藍家按兵不動,也是觀望楊家此時如何出牌,雪中送炭難找,若出好牌,錦上添花大有人在。靖義此等深謀遠慮之人,又怎會想不到?靖義持才傲物,終日一雙冷眼看世人,恐也只有靖禮那樣的錚錚男兒,纔會讓他滿腔熱血酬知己。
感嘆間,趙參謀拿過兩份草擬的電報,我掃視一遍,道:“給督軍的電文,原樣發出。餘旅長的,改用我私人語氣,我念你寫。會凌表兄明鑑,一別經年,妹常念及兄長及昔之趣事,殷殷盼盼,望能早日再見。現貴派戰事受挫,如若失利,大樹一倒,勢必四分五裂,脣亡齒寒,且國本飄搖零落,恐會越加衰弱,兄乃豪氣之英雄,望兄以大局爲念,爲民福祉着想,仗義而出。妹與靖義將軍協商,後面把你擬的作戰計劃原樣附上,最後再加上,妹在京城,敬候兄之佳音。愚妹韻洋拜上。”
趙參謀寫完,目露欽佩之情,“餘旅長是個爽直熱心的漢子,以前大少將軍最是欣賞他這點,少夫人這封電報,情真意切,定會打動餘旅長的。”
我微微點頭,回道:“我大表哥確實是個英豪,我相信他會施以援手,快去發電文吧,時間緊迫。”
趙參謀敬完禮小跑着離開,我仰望天空,真個是‘卿雲爛兮,乣縵縵兮,明明天上,爛然星陳’,爛然星光,點燃眼裡的希望,希望一切都來得及,希望我的棉球繃帶不要派上用場。
藍鵬飛的回電,只等了五分鐘,四十七分鐘後,接到了會凌同意出兵的回電。
一夜無眠,快近凌晨五點,車道響起汽車的疾駛聲,我忙披上外套,急步出去相迎。下到最後半層樓梯,只見振興闊步行來,看着昏黃的壁燈映射下頗似振中的身影,忽覺莫名的安慰,懸緊的心鬆弛下來,眼眶發酸,略帶鼻音問道:“二弟來了,爹呢?”
振興掃量了我幾眼,冷聲道:“大嫂還能想到爹,你知道楊靖義留了多少人守京城?兩個團,隨便來支軍隊都能衝進來。”
我暗吃一驚,委屈地回道:“他說只帶走一半的兵力,等你們來了,再調走另一半的。”
振興冷哼了一聲,“大嫂幾時對楊靖義又這般信任了?整日一副恨之入髓的模樣,真倒黴了,竟把孃家的家底都搬出來了。”
瞧着振興冰冷的臉色,我心中略有點愧疚。這次若不參與其中,肖楊兩家不論誰贏,都必會元氣大傷,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藍家,穩穩坐收漁翁之利,如此這般胳膊肘往外拐,振興怎能不生氣。我心虛地陪笑道:“二弟星夜趕路,一定累了,我這就去安排人燒火做飯。”
“大嫂也不必假惺惺的,爹說了,以後開戰讓大嫂和庭葳隨軍,免得生出事端,要死死一塊。”
聞言,我愕然瞪大眼睛,本以爲高枕無憂了,未想還得棄家。想想軍中的諸多不便,我帶笑送上一頂高帽,“這不是有二弟看着大門嗎?能免則免吧。”
振興不爲所動,擰眉回道: “大嫂要討價,去山海關跟爹討,我還有一大攤子的事要安排,大嫂唱慣了空城計,我可沒那個膽。”
嘹亮的號聲將我驚醒,望着黑暗陌生的室內,一陣恍惚,淡淡銀光,透過狹小的窗戶,長長劃過屋裡,映出地面的凸凹。稍後,耳裡殘存的軍號餘音,告訴自己此乃豐臺的軍營。起身靠到簡陋的硬木板牀頭,抱着家裡帶來的薄毯,想到自己來前的抗拒,笑了一笑。一早到了軍營,本是想補眠,誰知竟睡了一天,看來隨軍真是個不錯的主意,沒有煩心雜事,真好。
好字還在腦子裡打轉,腹中飢鳴聲起,提醒自己一天未有進食,就着月色,下牀打開放在矮架上的皮箱,取出一套白底暗花旗袍換上,將零亂的頭髮拆開,編了一個辮子盤在腦後,打開房門,人卻怔在了原地,不知該往何處找吃的。吹過熄燈號,一溜營房俱是黑着,偌大的軍營,連個人影也見不着,我哀嘆一聲,看來只有碰碰運氣。
才走了兩步,一股淡淡的菸草味隨着微風飄來,暗自慶幸,自己不必餓着肚子挨一夜。急走幾步,隔着的第三個房門前探出一個熟悉的身影,我高興地上前小聲說道:“二弟,幸好你在這兒,你知道廚房在哪裡嗎?”
“那三大飯盒的飯菜還不夠嗎?”
我愣了愣,不好意思回道:“可能剛起來,嗅覺還沒恢復。二弟,我可以開燈吃飯嗎?”
“ 這邊是將領的住處,不受限制。”
我道過謝,問起靖禮和會凌的情況,振興沉吟片刻,掐掉菸頭,目無表情地介紹道: “會凌兄抄了肖家的司令部,俘虜了好幾個高級將領,楊靖義的援軍也阻擋住肖家的進攻,咱家支援西線的部隊,已與楊家的匯合,反過來大敗肖軍。肖軍已經開始潰退,現在找人遊說議和,估計楊家不會答應。”
聽完介紹,我再次問起靖禮。“這是楊家的軍事機密,我也不知,大嫂餓了一天,我就不打擾大嫂用餐了。”振興說完便轉身進了屋子。
吃完飯,睡意全無,乾脆再度走出屋門。圓月懸空,清光千里,草蟲呢噥,輕撩着周遭,和風習習,輕扇着四方。寧靜美好的夜色,淡化掉軍營的肅嚴,好久不曾靜靜賞月,只因怕觸動思戀的閘口,那夜月下發光的身影,烙在眼裡,烙在心上,不及思君,君已滿心。
我傷感地垂下眼眸,頹然轉過身,瞥見腳下踩着一道黑影,順着影子望去,五米外直立一人,身姿挺拔卓然。不眠之夜,有個同行人似乎不錯,我緩步走過去,含笑問道:“二弟還沒休息呀?”
月色下的振興,沒了平日的銳利,雙手輕插在褲兜,微微側頭示意,默默徐步前行,我跟着緘默隨行。振興少言,相處長了,便也習慣了一起時各自悶頭想心事,不覺冷場難堪。走到練兵場的臺階旁,振興脫下外衣鋪在地上,我坐下掃視着空曠的場地,半晌,嘆了口氣。
“大嫂又在害怕當出頭鳥了?”
“二弟,有時我真的想不明白,爲何男人就那麼愛爭愛奪的?狐眠敗砌,兔走荒臺,盡是當年歌舞場;露冷黃花,煙迷綠草,悉爲舊時爭戰場。都知道是非成敗轉頭空,怎麼就不能平平和和做事,本本分分做人。”
“那武則天,慈禧老太后也是男人不成?大嫂才幫着楊家奪權,一抹臉就忘了?”
“我那是……”
“ 所以爭權奪利的,不見得都是壞人壞事。”
“二弟你呢?”我沉默片刻,側頭輕聲問道。
振興默然拿起地上的石子,在手上拋了拋,扔向遠處,凝思片刻,隨即輕聲笑道:“我麼?我是爲了一個人,爲了她的理想,讓大家都能安居樂業。”
振興的笑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流動着異樣動人的神彩,他肯定是想起以前與他情人在一起的情景,連舉動都似毛頭小夥,不復平日的老成。雖不知那是個怎樣的女子,卻可感知,一定非常的美好,纔會讓振興如此眷念難忘。想着想着,忽生同病相憐之感,一個是美人如花隔雲端,一個是故人何在煙水茫。我暗歎一聲,也撿起一顆石子,朝遠處扔了過去,振興見狀,又拾起一個扔向更遠方,我不服氣,在地上抓了一把,站起來使出全力撒了出去。
振興瞅了我一眼,拿起地上的衣服拍拍,一手拋搭在肩頭,一手斜插褲兜,含笑道:“大嫂,別我的兵仗沒打一場,明天倒有一羣傷腳的。”
聽了這話,我不由好奇問道:“二弟,你不是一直想真正打上一仗嗎?幹嗎不去西線,雖說這京城只有你鎮得住,太可惜了。”
早上來軍營的路上振興告知,藍鵬飛留在山海關坐鎮指揮調度,電令李天賜,增派兩個師到山海關集結待命,振興則先行率部出發,兵分兩路,振興選擇了京城。
振興雙目直視前方,沉吟了會,道:“人當然會選擇最重要的,不是嗎?”
想想,我瞭然地點點頭,藍家軍隊一直想重返京師,此次乘機在京師站穩,楊家斷沒趕人的理由,這對於以後的發展,無疑比起一場局部戰爭要重要得多。
振興側臉看看我,長目淡含笑意,彎起嘴角,停住腳步,擡頭仰視輕聲問道:“大嫂看現在的月亮像什麼?”
“銀盤”。
“我看是銀球。”說完,振興低聲笑了起來,在寂寥的夜空中,飄蕩起輕微的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