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計時器在進入地穴後就都失去了效用,除了最原始的沙漏。
把懷錶狠狠塞回原處後,溫瑟疲倦地問:“誰知道這會兒是什麼時候了?”
“不知道。在這鬼地方,實在沒辦法估計準確的時間。”悠奇苦笑着說,“如果允許誤差的話,現在應該是九號了。”
“光臨日……”溫瑟沉吟着說,“如果下面的怪物會被光臨日的效果壓抑住一定實力的話,倒是咱們下去的好時機。”
悠奇擦了擦額頭的汗,很乾脆地回答:“相信我,即使真是那樣,取消休息直接前進也絕對不是個好主意。”
“亡靈類不受元素影響。”格瑞娜補充說,“我在光臨日控制的活屍和暗臨日的時候一樣靈敏。”
“但有晝夜和主導月的差別。”洛森瑪想了想,提醒說,“雙月升空的時候,亡靈類魔獸會比白天更加兇猛,而紅月主導的夜晚,比藍月之夜影響力更大。”
“在見不到月光的地穴也有效果?”克雷恩不太相信地問道。
“偉大的雙月怎麼會被區區岩石遮蔽。”洛森瑪不屑地說,“當然有效果。我上次跟的隊伍就是在快要贏下一場激戰的時候放鬆警惕,結果恰好到了夜晚,突然變強的怪物反撲殺死了核心人物,導致一連串的潰敗,最後只逃出來了幾個倖存者。”
琳迪臉上的不安更加濃烈,她擡手摸了摸身上的風暴之壁,小聲問:“下面真的那麼可怕嗎?”
洛森瑪撇了撇嘴,“以實力來比較的話,那支隊伍比現在的咱們可弱太多了,桑蒂莉爾之怒這樣的魔法,那隊伍裡的幾個法師加起來豁出命估計也放不出來。”
“差距這麼大嗎?”悠奇頗有興趣的回過頭,問。
“可能比我以爲的還大。”洛森瑪盯着悠奇的手掌,認真地說,“畢竟我的估算,還是隻能以見到過的實力爲大致參考。我希望咱們都還有發揮空間,那樣勝算會大很多。”
“但地穴變了,不是嗎?”悠奇的口氣聽不出半點樂觀,不過他本來也從沒有小看過任何對手。
“是啊,要是我上次跟的隊伍,第一層那些變異的活屍和那個什麼冥靈鬼骨差不多就可以結束行程了,就算勉強通過,那些突然變出來的蝕骨水蛭也能把剩下的吃乾淨,都輪不到噬靈蜂出場。”洛森瑪壓低了聲音,帶着有些微妙的笑意繼續說,“說實話,保不準嚮導已經開始後悔了。”
“無論如何得保護好她。”悠奇嘆了口氣,“這下面的情況比我想得可怕太多了,沒有嚮導,可能比遇上一大羣難對付的怪物還要命。”
“下面有什麼你比較熟悉的怪物嗎?”克雷恩試探着問道,“你介紹介紹,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熟悉談不上,根據族裡的記載,叫得上名字的有一些罷了。”洛森瑪歪了歪腦袋,乾巴巴的背了一串聽起來就感覺很棘手的詞,“骨環蛇,裂背巖蠍,吸髓者,鬼牙獸,溶骨線蟲,鎖靈屍精,擬沼妖,影妖,腐屍膠質怪……”
克雷恩頭疼的擡手打斷了她,“這……這還只是一些?”
“當然,”洛森瑪捏了捏拳頭,“從進入屍氣的範圍開始,就是各種怪物的棲息地,很多在別的地穴裡耀武揚威的魔獸,在這裡連食物鏈的中層都混不到。”
她吁了口氣,似乎也不願意讓這些信息太影響大家的士氣,“不過咱們不需要提前戒備那麼多,嚮導選擇的是儘可能不招惹它們的路線。”
悠奇看着跑向前方的塔布蕾絲高喊着揮動照明杖,示意目的地已經到達,放慢了幾步,低聲對洛森瑪說,“如果,那些怪物也像噬靈蜂一樣被那股神秘力量操縱,離開棲息地過來主動襲擊咱們呢?”
洛森瑪沉默了幾秒,不像是開玩笑地說:“那我建議大家找比較顯眼的地方留下遺言,然後盡力讓自己死得痛快點。”
悠奇笑了笑,攬住了克雷恩的肩膀,“你這塊暗牙掘地蟲的皮,可真是值了大錢啊。”
“可我有種預感,咱們能拿到鎮魂石。”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緊張感持續得過久,克雷恩此刻反而感到輕鬆了很多,心頭盤旋不去的壓力也漸漸被他適應。
“你該考慮轉行占卜師。”悠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往塔布蕾絲舉起的照明杖那邊快步走去。
到達之後,大家才明白爲什麼嚮導要費那麼大力氣來確定方向不發生偏移。在他們眼前出現的,是好似地下世界邊界一樣的石壁,向兩旁延伸到把整個黑暗的空間環繞。
而他們要進入的,卻是距離石壁差不多幾十米遠的一個巨大石柱上,約有兩人並肩寬的一道裂縫,照明杖的光在裂縫中像被吸乾一樣微弱,裡面的黑暗,似乎比外面還要濃稠。
同樣的石柱僅光照到的地方就能看到將近十個,其他地方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一旦不是準確無誤的到達,恐怕大家就不得不冒險分散開尋找正確的入口。
嚮導舉着照明杖進去檢查了一下後,出來點了點頭,喊:“來吧,沒錯,就是這裡,一個個進,不要急,裡面有的地方很窄。”
走入那石縫,順着坡道一路向下的時候,克雷恩忍不住想,當年發現了鎮魂石礦脈的,究竟是怎樣一支冒險隊伍,光是在這麼廣闊的二層找到這個向下的石柱,恐怕就要探索不知道多久。
石縫裡的通道在下行了將近兩人高後迅速趨於平緩,兩側的石壁上還能看出被工具開鑿拓寬過的痕跡。走出大概幾百米後,隊伍進入另一段下坡,當再度回到平道後,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變化。
就像是有什麼令人不快的空氣,盤旋在他們的耳邊一樣。
二十分鐘後,嚮導順着一段短坡,從一個斜面的石縫鑽了出去,長長吁了口氣,輕聲說:“咱們到了。”
克雷恩跟在悠奇後上去,垂手拉上來琳迪,他努力張望着,想要看清所謂的第三層。
但他能看到的,僅僅是一個把他們所處的平地襯得無比渺小的巨大下坡,坡面含有不知種類的發光螢石,星星點點的光芒,簡直猶如鋪開了一面無邊的夜空。
而那些光芒,全都在坡底消失,一層死氣沉沉的霧,在遙遠的下方吞沒了一切。
“我沒記錯的話,屍氣應該是大量的屍體堆積,產生的帶有腐臭味、會散佈疫病的、看不見的氣體吧?”悠奇看着坡下從模糊到徹底看不到的熒光,緩緩問道。
“那也就是三五個月時候的樣子。”洛森瑪擤了擤鼻子,觀望了一下平臺四周,看上去還算平靜,似乎能好好休息一下,“這裡的屍氣至少堆積了上千年,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你活上一千年也不可能還是現在的樣子吧?”
“難怪別的地方遇到屍氣只需要帶帶口罩做好淨化,這裡卻要吃那種讓人想吐的破葉子。”悠奇環視了一圈,“看起來能休息一陣,可以生火嗎?”
“可以。”回答的是旁邊的嚮導,“下面的怪物大部分都不會離開屍氣的範圍,會離開的都很好對付,生火能嚇走點小蟲子,其實是個好主意。”
第一堆火燃起的時候,隊伍所有人也都上到了平臺上。附近並沒有合適的植物,那些地衣即使刮下來丟進火裡,也只會冒出刺鼻刺眼的可怕黑煙,斷脊者準備的東西全拿出來後,也只能勉強保證兩堆火在大家吃飽前不滅。
克雷恩提前去坡面上試了試,看起來粗糙不平的岩石因爲地衣的存在比預想的還要滑溜,每一腳都需要仔細踩穩,才能保證不直接滑進下面那好像深淵一樣的可怕迷霧中。
“這下坡兩邊到底有多寬?”回到平臺上後,克雷恩走到嚮導身邊問。
“不知道。兩邊據說有危險怪物的巢穴,是不是真的也不清楚,畢竟好奇心過剩的笨蛋們都沒再回來。”嚮導咀嚼着嘴裡的生肉,含含糊糊地回答。
總覺得被隱約的罵了一下,克雷恩抓了抓頭髮,坐回到琳迪身邊,接過她烤熱的乾肉條,說了聲謝謝。
“我討厭什麼都看不清的地方。”琳迪咕噥着說,“可從迷霧森林開始就總是遇上這種見鬼的環境,真是煩透了。”
溫瑟坐在悠奇的旁邊,看向克雷恩說:“其實你們已經知道,鎮魂石絕對不可能用在占卜上,那爲什麼還非要繼續呢?掉頭回去質問米奧勒纔是正確選擇吧。”
克雷恩苦笑着說:“可如果他說那是報酬呢?我不是一樣要回來拿,何必多費那種功夫呢。而且……我也確實感覺鎮魂石對我有很大的用處。我覺得……我最近的直覺還都挺準的。”
“鎮魂石唯一的功能就是封存靈魂。”溫瑟想了想,說,“我還是想不出一般的冒險者拿它可以做什麼。”
克雷恩對此倒是頗爲樂觀,“我割下那塊暗牙掘地蟲的皮的時候也沒想好要做什麼,純粹就是留個紀念,結果……正好幫到了悠奇的忙,也給自己找了個可靠的好幫手。”
溫瑟笑着說:“這倒是個好理由,看來你是打算多拿幾塊上去,萬一今後遇到可靠的亡靈巫師,可以僱傭他當幫手咯。”
“那你們呢?”悠奇突然問道,“就我所知,短時間束縛靈魂的方法有很多種,如果不是爲了長期封印或用來封印太強大的靈魂,你們也不需要冒這麼大風險下來這種地方吧?”
溫瑟用好像很平靜的口吻說:“我也不知道。對我來說,這只是個任務。”
“和你們一直在蒐集的遺蹟有關嗎?”克雷恩壓低聲音問道。
“也許吧。我想……回去之後我也該設法弄清楚這件事。”溫瑟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我希望只是我多心了。”
塞拉疲倦的靠在溫瑟的膝蓋上,聽到這裡,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顯得十分疑惑。
“沒事的,塞拉。”溫瑟閉上眼睛,撫摸着她的頭髮,輕聲說,“咱們會成功的,不管發生什麼都一樣。”
“我喜歡你的自信。”悠奇笑了笑,結束了話題。
之後的休整在嚮導和洛森瑪的安排下有條不紊的進行,連清理腸胃負擔的場所也很好的搭建起來,保證了女性們不會因爲羞澀而硬憋着繼續。
任何有經驗的冒險者都知道,進入危險地帶前,切記排空下腹,除了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被突發事件驚嚇的時候也不至於需要換褲子。
克雷恩記得,這些小提示在一本《傳奇不會告訴你的事》裡記載的非常詳細,可惜他當時覺得無聊並沒看下去,只翻了幾頁,看到公主篇關於被俘虜的女性沒有機會打理自己會變成什麼邋遢樣子的那一章而已。
導致他到現在看見公主這個詞還會想起一張蓬頭垢面能搓出泥球來的臉。
不過冒險隊伍裡的女性通常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笑着摸了摸琳迪灰濛濛的臉頰,琳迪馬上發覺到什麼,連忙擡起手扭頭搓了起來。
因爲地穴的變化讓嚮導感到十分不安,休息的時間被她延長到了兩倍,除了讓傷員身上的治癒力盡可能多生效一會兒之外,也爲了讓所有人的鬥氣和魔力充分地回覆。
尤其是塞拉,那個祭司早早死掉之後,全員的傷情就都只能指望她一個法師而已。那位召喚師倒是也懂一個可以幫大家暫時治療的召喚術,但消耗極大間隔時間極長,她並不打算在真正的危機到來之前使用。
最後一個小時,嚮導派出了另外那位護衛隊員,沿着長繩順坡下去,勘探一下邊界處的情況。她返回後,洛森瑪就開始叫醒大家準備出發。
不過那位護衛隊員帶回來的消息並不算好,她並沒找到原本做在下面的記號,根據她的猜測,那記號應該是被突然變多的屍氣覆蓋住了。
幽冥地穴的屍氣本來就在緩慢的增加,斷脊者的記號許多年來已經被淹沒了好幾道,但最近的一道記號,在洛森瑪來到這裡的時候,還距離屍氣的邊界足足有十幾米遠幾米高,如果是按之前的速度,起碼還要幾十年才能被淹沒。
現在那個記號不見了,說明的問題和探路的斷脊者猜測的情況基本一致。
那些稠密的屍氣迷霧,以驚人的速度增加了不知道多少。
這樣下去,難道不久之後,第二層也會被屍氣覆蓋成可怕的深淵世界嗎?
“請謹慎落腳,務必在腳跟用力,抓緊繩索,身體後仰,下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請千萬不要失足滑落下去,爲了確保隊伍的安全,我們恐怕不會跟着滑下去救人。”嚮導用淡漠的聲音在隊伍中段不斷地提醒,附近迴應她的,則只有手掌和粗長繩索之間的摩擦聲。
繩子一早就固定在出口旁邊的石柱上,盤成巨大的一坨,直到剛纔護衛隊員下去探路才放下去。
據說之前的冒險即使失敗,斷脊者也會組織人手儘快過來把繩索收回盤成原樣,以減小下層怪物出現在二層以上的概率。
克雷恩和悠奇位於繩索前段,緊跟着最前方的洛森瑪和塔布蕾絲。
大概是在黑暗中靠照明杖行動了太久,眺望估算的距離似乎出現了細微的差距,本來以爲很快就能抵達屍氣所在的高度,沒想到在坡面上一直下行了半個多小時,繩索中點的標記才滑過掌心。
嚮導觸摸到標記後,立刻大聲說:“從現在起,任何從光照範圍外迅速靠近的聲音來源,都請儘快擊殺,不要猶豫。走路的時候注意腳下,只要和正常地面有一丁點不同的,一定用照明杖確認可以踩上去再邁步。”
克雷恩小聲問洛森瑪:“下面難道還有陷阱嗎?”
洛森瑪考慮了一下,回答:“應該是爲了防備擬沼妖,那種東西既沒有魔力也沒有鬥氣,就是純粹的怪物,但很要命。它能模擬成周圍地面的樣子,尤其是那種溼潤的泥土,可以模擬到只有細微顏色差別的程度。如果你一不小心踩上去,擬沼妖就會一下子往上躥起來,變成一個大口袋一樣把你整個包進去,然後,你就在它的胃裡了。”
“呃……如果旁邊的同伴馬上把它幹掉剖開呢?還來不來得及救我?”克雷恩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問。
“它吞下去目標的瞬間就能分泌出一層消化液,剖開後你的情況就基本取決於你對腐蝕的抵抗能力了。”洛森瑪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據說那消化液是強酸,就算是巨人的大厚皮估計也扛不住幾秒。建議你的好奇心不要用在這地方。”
從遠遠的坡上看下來的時候,瀰漫的屍氣不過是一層霧氣一樣的屏障,而等到最終逼近的時候,展現在眼前的,卻成了一片灰黑色的海洋。
照明杖的光投在屍氣的表面,就像被反射回來一樣亮起一塊光斑,幾乎看不清下面的情況,能見度還不如清澈些的水塘。
塔布蕾絲似乎是初次來到這個地方,她猶豫了一下,先伸腳往那片霧氣中探了探。
洛森瑪用腳尖在塔布蕾絲肩上輕輕蹬了一下,低聲說:“犯什麼傻,淹不死你。”
“哦。”塔布蕾絲這才攥緊繩子一步步挪了下去。
克雷恩低頭看着前面的一個個同伴隱入到屍氣中,就像被吞噬一樣轉眼就只剩下一個影子般的輪廓,緊張感又蠢蠢欲動地刺激着他的血液,讓渾身的溫度都開始上升。
在他的想象中屍氣應該比之前在地穴中聞到的所有難聞的味道加起來還要刺鼻,少說也應該是西海岸住民揚名聖域的臭醃魚那種等級。
但似乎是期待值過高的緣故,真的到了邊緣聞到味道的時候,也就是像被人攥着胃來回捋了幾下一樣而已,他用力憋了兩下,起碼沒吐出來。
畢竟不是真正的水,身體沉入屍氣中的時候,並沒感覺到明顯的阻力,但周圍的溫度卻好像一下子降低了許多,克雷恩禁不住打了個哆嗦,瞪大眼睛在屍氣中分辨下方的情況。
被屍氣籠罩之後,照明杖的範圍立刻縮小到幾乎不能忍受的程度,如此間距緊密的隊伍,激活到最亮的照明杖也只能保證前後各兩個人看清腳下的情況。這種惡劣的可見度,的確不能等看清來襲者的樣子再動手。
從進入屍氣範圍開始,他們的身邊和腳下就能看到許多細小的裂紋,下了一段之後,悠奇在前面開口提問:“洛森瑪,這些裂縫以前就有嗎?”
洛森瑪沉默了幾秒,搖了搖頭,“不,是這次纔出現的。我懷疑……這突然變高的屍氣層可能和這些裂縫有關。”
格瑞娜在後面遠遠喊了一句:“我覺得也是,這裂縫裡……滲透出很驚人的冥府之力,我要是靈能系的亡靈巫師,恐怕都不捨得走了。”
“儘量躲開這些裂縫,別覺得容易下腳就踩着走。”洛森瑪警告了一句,“鬼知道縫裡會不會鑽出什麼,都小心點。”
隨着隊伍深入,周圍的裂縫也越來越長,等到不必湊過去也能看清斷面的大致情況的時候,矮人突然冒出一句:“這些裂縫的形成時間不會超過一天。可能……就是咱們在第一層遭遇那場震動的時候出現的。”
洛森瑪咬了咬牙,說:“我現在只希望,導致那場震動的罪魁禍首最好是待在比鎮魂石更深的地方。”
悠奇嘆了口氣,輕輕說:“我也希望如此。”
安靜地下行了七八分鐘後,塔布蕾絲突然驚呼一聲,說:“洛森瑪!繩子……被什麼東西割斷了!”
“什麼?你往旁邊站穩,讓我下去。”洛森瑪立刻轉身趴在坡上,離開繩子往下爬了一截,拿起繩頭,“該死,這麼鋒利的切口,真希望不是被咬斷的。”
悠奇也過去坐到旁邊,端詳着比匕首切過還要整齊漂亮的斷面,問:“要是被咬斷的呢?”
洛森瑪活動了一下指關節,捏緊了拳頭,“那說明,很可能有一隻鬼牙獸就在附近。”
嚮導聽到後,馬上大喊:“全員戒備!弓手感知,留意一切高速移動的氣息,如果有靠近跡象,不要猶豫立刻狙擊!那魔獸的速度就像風一樣,幾秒鐘就能咬斷一個人的脖子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總算是個我瞭解的對手。”悠奇喃喃說了一句,念動咒語把冰晶劍握在手裡,跟着示意洛森瑪和塔布蕾絲向後退開一些,招來克雷恩到他身邊,低聲叮囑了幾句。
然後,他從後面要來一條新拆下來的染血繃帶,纏在一條肉乾上,加了一個水系魔法上去,擡手丟到前方貼在下面光照不到的地方。
不到一分鐘,克雷恩就感知到一股銳利的氣息從屍氣中疾飛而來,伴隨着,一陣令人後背發緊的磨牙聲。
“放!”
聽到悠奇的命令,儘管心裡明明還在疑惑那氣息明明距離目標地點還有近十米遠,按速度估計至少應該再晚一兩秒出手纔對,但克雷恩還是遵照指示,果斷鬆開了弓弦。
破甲箭的速度很容易計算,克雷恩皺起了眉,總感覺自己這一箭會比目標先到。
可就在還有最後一段距離的時候,那氣息突然再一次提速,真如電光一樣瞬間就到達了目的地。
破甲箭貌似還慢了那麼一點點,本來該準確釘入頭部的箭簇,卻帶着鬥氣狠狠刺穿了更靠後一些的位置。
悠奇捏在手裡的咒語緊接着揮出,冰霧籠罩住那一片的同時,他雙手一撐,快步趕了下去。
很快,灰茫茫的屍氣中就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接着,悠奇在下面喊道:“這隻已經幹掉了。下來的時候都小心些,提防還有同類。”
克雷恩跟着洛森瑪的照明杖快速下到悠奇身邊,好奇的打量了一眼。
那隻鬼牙獸就在他的冰晶劍上穿着,樣子看起來像是長了貓頭和一身綠毛的大蝙蝠,拖着一條滿是骨刺的長尾巴,後爪還在微微抽搐。
兩顆鉗子一樣的彎曲長牙伸在它的嘴外,鋒利猶如彎刀。
克雷恩的箭就釘在它脖子後面一點的地方,不過致命傷,應該還是悠奇補上的那一劍。
“這傢伙最後那一下也太快了。”克雷恩心有餘悸地感慨了一句。
悠奇確認鬼牙獸死透後,拔劍把屍體遠遠往側面丟了出去,輕聲說:“這東西在地上有種近親,叫風鷹蝠,雖然沒有這兩顆鬼牙,但捕食的習性幾乎一模一樣,都會在最後兩米的距離靠風魔法爆發性衝刺。不過風鷹蝠偏好食腐,和這玩意聞見血味就會撲過來可大不一樣。”
琳迪來得慢了,沒看到鬼牙獸的樣子,她頗爲遺憾地跺了跺腳,說:“感覺挺好對付啊,嚮導剛纔是不是太緊張了點。”
“這東西是低階魔獸沒錯。”悠奇小心翼翼的往下繼續探索過去,說,“但那只是因爲它的智力比較低下,魔力也不夠檔次。真從危險程度來看,穴居魔獸裡的中階,有幾種還真不如它。力量強大並不能代表一切,魔力高深莫測的大法師被匕首捅進脖子裡也一樣會死。”
靠近地面的地方,崩開的裂口已經幾乎可以容下琳迪鑽入,這麼劇烈的震動,恐怕屍氣中的生物也會受到很大影響。
而且,對隊伍的影響更大。
因爲縱橫交錯的裂縫,把斷脊者留下指示方向的記號吞沒的無影無蹤。
嚮導苦思冥想着在坡下的集合點轉了好幾個圈,又讓護衛隊員爬到坡上從繩子垂落的地方畫了一條直線下來,跟着才猶猶豫豫地確認了大致方向,姑且算是樂觀地說:“還好,下一個標記物到是不太難找。咱們稍微偏離一些問題也不大。”
上次來的時候險些沒命,洛森瑪對這裡也還印象深刻,跟着叮囑說:“戰士走右側,盾牌換右手,路上最可能遇到的是裂背巖蠍,我們管那玩藝叫洞裡的小投石車,尾巴不光有毒,還能用來丟東西,都小心會從遠處砸來的腐肉糰子蜘蛛卵囊之類的東西就好。”
特爾斯咕噥了一句:“敢丟我,我就抓來烤了吃。”
“我吃過。”洛森瑪說,“相信我,難吃的要命。”
出發前,所有人都先適應了一下屍氣中的行動,尤其是能見範圍,弓手肩負起預警的責任,比起用眼,更多的需要用意識判斷感知範圍中的變故。
迪倫的傷勢很重,儘管塞拉下來後又清理過一遍,他身上還是會慢慢滲出血的味道。
洛森瑪和嚮導商量了一番後,爲了避免深入後引來更多的鬼牙獸,乾脆讓所有人原地挖了一些腐肉味的泥,糊在包紮好的傷口上。
克雷恩不需要抹,但還是忍不住用腳尖挖了挖腳下的泥,說實話,他不太相信這些黑乎乎軟綿綿的東西是真正的土,光看翻起的泥下面那些暢快蠕動吞食的白色小蟲,他就不太敢細想這究竟是什麼。
“其實我剛纔就在想,咱們這樣繞着走以前那條最安全的路線,還是不是正確的選擇。”走出一段後,洛森瑪在悠奇和溫瑟之間開口說道,“如果這下面的情況已經變化到沒有什麼安全路線,那咱們走直線穿越過去儘可能減少路程纔是最佳選擇吧。”
“不,我覺得即使發生了那樣奇怪的變化,安全的路線依然會相對安全,危險地帶則會更加危險。”悠奇冷靜地說,“在這種地方,任何能降低風險的策略都該果斷實行。”
“比如保留實力嗎?”溫瑟把聲音壓低到有些沙啞的地步,帶着一絲嘲諷說道。
悠奇的語氣卻毫無變化,“沒錯。要知道下面已經明確的威脅就有精英屍龍祖達斯,和能引發這麼強烈震動的可怕怪物,如果都是我的部下,我會要求所有人儘可能在詳細計算後發揮實力,能出三分力贏下戰鬥的時候,出四分都顯得愚蠢。”
“你怎麼知道出幾分能贏!”塞拉不滿地叫了一聲,顯然聽出了悠奇的話是指誰。
“經驗、判斷力和合適的策略。”悠奇不緊不慢地說,“也許你們都更崇拜以一當百的大英雄,但我更欣賞能靠頭腦保護好每一個部下的團隊指揮,和懂得服從這樣指揮的好勇士。”
溫瑟擡手阻止了想要反駁的塞拉,沉聲說:“我會讓大家儘量服從你的指揮,我也希望你能證明,你是對的。”
“盡力而爲吧。我只能這麼說。”悠奇笑了一聲,回答,“畢竟連熟悉新武器都需要時間。”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溫瑟沉聲說道,“剩下的人裡,我熟悉的也不剩什麼了。”
“該死!竟然真的丟來了臭肉糰子!”一個戰士的怒吼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右側的屍氣中,隨之傳來了接二連三的破風聲。
“哦!我的神吶!”一個犀牛屬的戰士突然丟下了照明杖,舉着盾牌用手不停的拍打着身上。
被丟來的蜘蛛卵囊撞裂在他的盾牌,於是,密密麻麻的小蜘蛛頃刻爬滿了他的全身,看着就讓人通體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