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看來,那盒子裡的殘骸對你的影響還真是不小。”瑪莎雙手摟着受傷的腰腹,有些頭疼地說。
“是嗎?可我明明此前都沒感覺到……”
蘇米雅嚴肅的看着克雷恩,說:“正因爲你自己都沒感覺到,才叫可怕。這世上最恐怖的影響,從來都是無形無跡,不知不覺印在你的腦海裡,讓你不由自主地爲它而行動。”
瑪莎盤算着說:“尼格拉爾也是中位天使長,雖然蘇米雅那邊的典籍裡對他沒什麼詳細記載,但對他的地位和實力,總還是承認的。如果尼格拉爾的殘骸直接對你本人造成了影響,那就很有趣了。”
克雷恩迷惑的挑了挑眉,“有趣嗎?”
“沒錯。”瑪莎笑眯眯的雙手託着下巴盯着他,“如果是真的,就從側面驗證了咱們之前的推論的確不對,那匹老紅毛種馬的說法纔是真的,你是弗拉米爾的轉世,而你靈魂中的那個意志,就成了來歷不明的傢伙。”
蘇米雅有些不甘心的握緊了聖像,小聲說:“可我總覺得,那位的脾性和行爲方式更像我所知道的火天使大人。”
“不,這一點上我不得不認同那匹老種馬,”瑪莎撇了撇嘴,鼻孔裡哼了一聲,“我要是死後轉世成豹貓,整天在林子裡找肉吃,你肯定看不出它有哪一點脾性像我。”
“首先還是得確認暗天使殘骸對克雷恩的影響的確存在才行。”蘇米雅不太情願的轉移了話題,畢竟得知克雷恩也突然有了操控火元素的能力後,她之前的判斷本來就有所動搖。
“所以咱們還是要去搶那個盒子?”克雷恩雙眼頓時一亮,驚喜地說,“溫瑟答應過如果我能把盒子交還給他,他就允許我單獨看一看裡面的殘骸。”
“不,咱們不搶。”瑪莎懶洋洋的搖了搖指頭,“那樣會惹來大麻煩,剛出了人命,船長的神經一定很緊張,守衛也會更加勤奮專注,而且直接去隔壁敲門動手,也不好估計成功的概率。你不是剛纔也說了,這船上有不知道多少巨龍之翼的人,連辛迪莉咱們也需要重視起來。正面衝突絕不是好主意。”
“那怎麼辦?騙嗎?”克雷恩搖了搖頭,“我覺得很難成功。”
瑪莎笑了笑,把開鎖工具從腰間解下拍到桌上,“吶,你忘記我的本職工作了嗎?還給溫瑟之前,我還打算開開那個盒子試試看呢。”
“對啊,偷!”克雷恩握緊拳頭,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興奮正從心底涌出,與殘骸很可能直接接觸的判斷讓他的血脈都流淌着明顯的期待。
這次,他終於感覺到,心緒的的確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那殘骸所牽引。
可殘骸上一般不是隻殘留着天使的力量嗎?單純是力量,就可以對他的心智產生影響嗎?還是說……尼格拉爾其實並沒有輪迴?
他突然覺得有些擔心,畢竟在輪迴者的力量都轉化爲符合自身身份的天賦後,一旦降臨一位真正的神,那無堅不摧的天使之力多半可以橫掃聖域所向披靡。暗影教會在被巨龍之翼全面壓制的時候突然開始四下尋找暗天使的殘骸,他們的目的呢?
克雷恩猶豫了一下,向蘇米雅和瑪莎講出了自己的擔憂。
“按照世紀的預言書裡的說法,暗天使大人倒是早已經輪迴了。”蘇米雅輕聲說道,“但那本書並不是準確無誤,誰也不好說將來的事究竟會怎樣。既然已經和溫瑟有了接觸,下次你不妨試探一下。”
“別白費力氣,”瑪莎並不贊同這個主意,“對方身處於連朋友都不能相信的環境下,隨便打探關鍵信息,只會引起他的戒備。先偷到那個盒子,看看克雷恩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能摸到一點關於他特殊之處的線索再說。好了,都回去休息,明天準備幹活。”
“等等,那個……如果偷不到呢?”克雷恩都已經站了起來,才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瑪莎一副很理所當然的樣子說:“偷不到就算了啊,你給溫瑟送夠吃的喝的,到法希德蘭,他回他的教會,咱們找咱們要找的占卜師,從此再也不用有什麼聯繫。至於咱們剛纔關於暗天使的猜測,你就直接忘了吧。你身上奇怪的事那麼多,又是神啊又是念叨的女人啊,急不來,這次錯過下次再說。”
“呃……”克雷恩扶着門框,一臉淺顯易懂的不甘心。
瑪莎回到牀上伸了個懶腰,眯着眼說:“你放心,我會盡力而爲的。真盡力了偷不到,你也不能強求咱們就靠這幾個人,去和巨龍之翼爲敵。”她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要是偷竊計劃失敗了,你不如去找辛迪莉,看看她能不能認個教友,幫你說說情,把盒子借來一晚。”
“算了吧……”克雷恩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從上船我就覺得她怪怪的,不像是單純的暈船。”
瑪莎叮囑說:“她的目標肯定是你,至於需求,也肯定不僅僅是上牀從你這兒偷個孩子這麼簡單。宗教的事情我不太瞭解,你精神要還不錯,可以跟蘇米雅聊聊,她最近一直在猜測辛迪莉可能的動機,說不定能給你點啓發。我要睡了,你明早起早點,留意好隔壁的動靜,只要他們都出門,就趕緊通知我。帶結界石的門鎖,開起來很麻煩。”
“好吧,晚安,做個好夢。”克雷恩關上門,轉身看着已經走回到房門前拿出鑰匙的蘇米雅,輕輕叫了她一聲,“蘇米雅,你……要休息了嗎?”
蘇米雅扭頭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辛迪莉的房間,柔聲說:“瑪莎跟我說過該和你談談她的事。但我暫時還沒整理出頭緒,回頭我來找你吧。晚安。”
“嗯,好吧。晚安。祝好夢。”他吁了口氣,心裡反而感到有些輕鬆。彷彿晚上一陣知道辛迪莉可能的打算,就能逃避開不願面對的現實一樣。
回到房中,他把耳朵貼到牆上,將感知力集中到牆壁對面。屋中能感應到兩個活動的氣息,也能感應到他們都還沒睡,但屋內竟然寂靜的嚇人,連呼吸的聲音也察覺不到,他想了想,估計對方展開了隔音結界,多半是在設法對付那個盒子吧。
什麼也聽不到的情況下,他只有回到牀上,看了會兒書,閉眼睡下。
天還沒亮,克雷恩就早早從牀上下來,小心翼翼的穿戴整齊,過去貼着牆感知了一下隔壁的情況。
羊角鬍子和達弗洛應該是收起了隔音結界,裡面傳來兩個粗重的呼吸聲。
從舷窗看了看天色,雙月正要沉下,淡紫色的月光已經快要消失,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厚重的灰色陰雲飄蕩在天空,看風向很快就會把雨水帶到哈斯米河。
希望明天的仲年祭是個晴天,克雷恩在心裡祈禱着走回牀邊,這畢竟是他第一次有機會參與到這熱鬧的節日中,那個被他當作家鄉的小鎮,從沒允許過他加入任何慶典。
躺下之後,他閉上眼保持着感知的範圍,從蠻牛的鼾聲中小心的分辨隔壁兩人的氣息,等着他們離開房間的時機。
餐廳爲頭等艙旅客供應免費早餐,希望他們吃過之後,會出去找找溫瑟。
結果讓他很失望。
隔壁的兩人很快吃完了早餐,接着再次張開隔音結界,多半又在跟盒子較勁。克雷恩的希望只好放在午餐上。
德曼和那個金髮少女打得火熱,早早起牀去船頭模仿某本著名畫冊裡的姿勢去了,估計要是船上有馬車,他們肯定會偷偷溜進去纏綿一次。可惜德曼不會畫畫,赤鯨號也只是河輪,並不打算挑戰充滿危險的無垠之海。
而蠻牛昨晚的表現也讓那隻母老虎滿意得變成了溫順小貓,蠻牛出來跟同伴打招呼表示今天要出去約會不要找他的時候,烏姿全程緊緊摟着他的腰幾乎貼在他身上,那貪婪的眼神幾乎就沒離開過蠻牛腹肌上下。
克雷恩都忍不住在想,這傢伙該不會是看到巨龍兩個字就屁股一熱入教了吧。
辛迪莉的暈船倒是好轉了很多,大概一覺睡過來,身體適應了這種不算太激烈的搖晃,可惜外面已經在下小雨,不想沾溼身上的她也只能扒着舷窗觀看外面的河景。
“看來找人的事他們另有人負責。”瑪莎聽完克雷恩的描述後,確認了一下隔壁仍張開着隔音結界,就乾脆坐在他的房間裡小聲商量起來,“這兩個的任務似乎變成對付那個盒子了。這就有點麻煩……”
琳迪在一邊剛聽蘇米雅說完前因後果,好奇心旺盛的她立刻接口說,“乾脆去搶過來,把那兩個人打倒之後綁起來藏到牀下,明早咱們就上岸了,應該不會被追究吧?”
“不行,這船上不止他們兩個。”瑪莎乾脆的否決了這個提議,“真那麼做,事情暴露直接得罪巨龍之翼的可能性太大。”
蘇米雅輕聲說:“我還是建議不要管這件事。克雷恩的問題並不是眼前最着急的任務,天使的遺骸遺蹟也不是多麼罕見的東西,咱們犯不着冒險。”
瑪莎笑了笑,“我當然不打算冒險。我說了,能偷到的話,就讓克雷恩試試看會有什麼反應,之後還能做個順水人情,咱們要去的法希德蘭目前還是暗影教會的地盤,也算有點好處。如果偷不到,這件事情就此終結,誰也不許再提。”
琳迪嘟囔着說:“得罪了巨龍之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辛迪莉跟着咱們這麼久,我也沒看出她有多了不起。”
“這才更說明他們的危險。”瑪莎淡淡地說,“比起總是逞強的傢伙,總是示弱的才更加可怕。”
蘇米雅也跟着說道:“琳迪,不要小看咒術師,那不是一般人可以堅持下來的事。比如那個放逐,每次施法都要果斷從自己的身上放血,那可不是個真正柔弱無助的小姑娘做得出來的事。”
琳迪看了一眼克雷恩,抿了抿嘴,“爲了救……救大家,我也可以隨時捅自己一下。”
“我可不想你這麼做。”克雷恩馬上接了一句。琳迪瞪他一眼,揉了揉因爲宿醉而難受的額頭,轉開了微微發紅的臉。
赤鯨號靠港之後,船長將殺人事件報告給治安官,並轉交了屍體及所有遺物。
克雷恩本來還有些擔心溫瑟被搜查出來,但瑪莎很輕蔑地說:“你放心,他們不會認真搜查的,有眼睛的都看得出這是教派之間的衝突,估計也就敷衍敷衍做做樣子安撫一下不知內情的旅客。”
和瑪莎說的一樣,上來的十人司察小隊只在甲板轉悠了一圈,往顯眼的燈柱上掛了一張注意安全的告示,就匆匆忙忙收好禮金下船去了。
赤鯨號迅速離港,前後的變化,不過是換了一批乘客少了一具屍體而已。
爲了方便午飯時間行動,克雷恩他們四個分成兩批,輪流過去吃飯。
但結果依然十分不順,等着瑪莎和蘇米雅回來換班的克雷恩很快就絕望的發現,隔壁叫了侍者送餐到房間。期間達弗洛出門匆匆離去沒再回來,但那個羊角鬍子依舊耐心淡定的守在屋裡。
看來他是篤定溫瑟一定會來搶奪這個盒子,所以在靜等他自投羅網。
瑪莎回來之後,對這種情況也感到有些頭疼,“嘖……虧我還拿自己的房門趁沒人試了試,只要解決了結界石報警的問題,剩下的鎖我三秒鐘就能打開。結果竟然遇上個蹲坑的,可惡。”
蘇米雅試着分析說:“昨天死了一個同伴,他可能也在擔心溫瑟會制定什麼計劃。頭等艙的四壁都用魔法加護過,舷窗很小,對的還是船體外側的大河,的確是目前最穩妥的地方。”
“琳迪,去叫辛迪莉一起上去吃飯,我和克雷恩得商量一下。”瑪莎用手指輕輕敲着桌面,順便打發了還試圖說服大家直接去搶的琳迪。
“他不肯出來,咱們就只有想辦法把他釣出來了。”瑪莎看着牆上的舷窗,比劃了一下盒子的大小,緩緩說道。
蘇米雅皺着眉說:“看他的樣子,就算能引出門,也不會離開太遠,你應該沒有什麼下手的空間。”
瑪莎突然笑了起來,“不,他不需要離開太遠,他大可以在他覺得安全的地方待着,只要出門就好。”她的眼睛亮了起來,顯然已經有了決定,“克雷恩,叫侍者送兩份午餐過來。”
“兩份?你沒吃飽嗎?”
“溫瑟不是還餓着嗎,你帶上飯菜,我和你一起給他送過去,跟他談談我的計劃。”瑪莎側頭看了蘇米雅一眼,微笑着說,“等天黑後,把蠢牛找來,咱們再做最後一次嘗試。我保證那是最後一次。”
而她的笑容,就像是盒子已經拿到了手中一樣。
因爲小雨,甲板上並沒有多少遊客,船尾的空地也十分空曠,克雷恩先下去後,張開雙臂接住瑪莎。
溫瑟對於多了一個來客感到有些吃驚,但知道是克雷恩的同伴,他也就很有禮的掩飾住了心中的排斥。
當初在迷霧森林和塞熙走的最近的就是瑪莎,幾乎不費什麼功夫,她就輕而易舉的拉近了和溫瑟的距離,接着,她帶着商人一樣的笑容說:“我有個計劃,能幫你取回那個盒子,但我們要冒的風險很大,所以,我要求提高報酬。”
溫瑟皺着眉問:“你想要什麼?”
“放心,不是財寶之類的東西,很容易支付。”瑪莎擡起手擋住煩人的雨絲,說,“我只要求你允許克雷恩觸碰一下盒子裡的東西,並且,我和另一個同伴必須在比較近的地方,但可以不在旁邊,免得你不放心。”
“爲什麼?”溫瑟有些不解地說,“這要求除了讓我爲難,難道有什麼實際意義嗎?”
“也許有,不實現前,我們也不知道。”瑪莎很明確地說,“你同意,我這就着手安排,幫你拿回東西的概率可能超過八成。你不同意,那現在就可以送我們上去了,這兩份餐足夠你今天吃,明早大家下船,各走各的就是。”
“我可以先聽聽你的打算嗎?”溫瑟考慮了一會兒,向上推了推因雨水而垂下的兜帽,沉聲說道。
瑪莎考慮了一下,抖了抖耳朵上的水珠,“好啊,反正只有你一個人的話,即使知道也辦不到。”
克雷恩在旁聚精會神的聽着,聽到關鍵的地方時,忍不住插嘴問:“等等,瑪莎,這樣……真的能把人從屋裡引出來嗎?”
瑪莎橫了他一眼,說:“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適的招數了,溫瑟必須跟着咱們,不能充當誘餌。在走廊裡引發意外,顯然是最合適的方法,要不是擔心鬧大引來那傢伙的同夥,我還想放把小火呢。”
“可是這種事,一定會引來其他人的吧?”
“那段走廊咱們不在的情況下就只有羊角鬍子那一間屋有人,蠻牛隻要早點捂住蘇米雅的嘴巴,那就不會有其他人趕來。”瑪莎沉吟着說,“至於侍者,他應該知道蠻牛和蘇米雅都是頭等艙的房客,也是一起來的,估計最多也就從旁邊勸勸。讓蠻牛喝點酒,以他的塊頭,侍者八成都不敢靠近。”
“那……羊角鬍子也不出來怎麼辦?”克雷恩提出了致命的問題所在。
瑪莎輕敲着膝蓋說:“他好歹也是個身體強壯的男人。在知道一個弱女子被高頭大馬的男性拖拽毆打的情況下,只要有起碼的同情心,只要有一丁點正義感,只要不是個無恥自私的混蛋,那就起碼會開門看看外面的情況,聽聽可憐的呼救吧。”
溫瑟帶着譏刺的微笑開口說:“他真的不一定會出來。有的奴隸販子,看到落單的年輕女性,都敢當着很多人的面冒充那女孩的家人上去強行抓人,情況就和你設想的意外差不多。有時候在鬧市中就可以把女孩成功拖上馬車帶走囚禁起來。”
克雷恩驚訝地說:“這怎麼可能?當地的治安官和執法官呢?司察隊和衛兵呢?在場看到的其他人呢?”
溫瑟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說:“貴族和官僚大都是買主,買主會對賣家下狠手嗎?至於圍觀的人羣,只能說,這世上無恥自私的混蛋,比你們想象的多得多,爲膽小怕事找一個合適的藉口,也比你們想象的容易。他們可以說服自己是真的被騙了,這樣就能避免惹上麻煩,至於被擄走的女性,和他們非親非故,最多以後在看到城門口的尋人啓事時,裝模作樣的嘆口氣,表現一下不需要本錢的同情心就是。”
克雷恩頓時想到了芙伊和奈亞,心頭隨之涌上一股難以按捺的憤怒,他扭頭看向瑪莎,希望她能直接有力的反駁溫瑟的說法。
但讓他心裡一沉的是,瑪莎嘆了口氣,說:“好吧,你說的有道理。光靠這麼一場爭執很有可能真的引不出來那傢伙,我得承認,很多人並不會把要求別人的那份嚴格和苛刻用在自己身上。只有嘴裡裝滿正義感的人太多了。”
“但我還有別的辦法。”瑪莎猶豫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向克雷恩,“只需要把蘇米雅換成其他人就好。”
克雷恩剛要問她,心頭突然一顫,說:“你是說……辛迪莉?”
瑪莎嗯了一聲,簡直就像從一開始就在做這個打算一樣,說:“換成辛迪莉,這個安排就有很大可能成功。首先,辛迪莉很漂亮,是足以勾起大多數男性同情心的美人。其次,她也是巨龍之翼的人,只要看到吊墜之類的信物,就算羊角鬍子開始不打算出來,之後也不會坐視不理。”
溫瑟有些擔心地說:“你指的是你們同伴中的那個異教徒嗎?”
克雷恩也不太理解地說:“你什麼時候對她這麼放心了?”
“我並不放心。”瑪莎很乾脆地說,“所以讓辛迪莉替換蘇米雅,正好也可以觀察,她到底有沒有在暗中聯絡她的同伴。”
克雷恩驚訝地說:“你的意思是不告訴她計劃,對嗎?”
瑪莎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點了點頭,“你放心,蠻牛不會露餡的。他最擅長裝的就是酒後發春的醉鬼,因爲他經驗豐富。你也不用擔心會傷到她,那頭蠢牛雖然一身都是疙瘩肉,但對同伴,哪怕只是暫時的同伴,也絕不會做出越界的事。”
救生艇上安靜了片刻,瑪莎看了看其餘兩位,說:“溫瑟,克雷恩,還有什麼意見嗎?”
溫瑟苦笑着說:“要是後半夜實施這個計劃該有多好,風臨日我可以節省下很多魔力。”
瑪莎果斷搖了搖頭,“不行,那樣太惹人懷疑了,我們並不想給巨龍之翼留下把柄。我們沒有教派庇護,安全第一。”
溫瑟笑了笑,突然說:“你們不考慮加入暗影教會嗎?我可以做你們的引薦人,可以讓你們直接免去在外圍的必要修行。”
瑪莎撥弄着手指上有些長了的指甲,毫不猶豫地說:“不,我還沒有空虛到那種地步。”
發現在這個問題上不太可能打動瑪莎他們,溫瑟果斷的選擇了放棄,約定好當晚行動的時間後,他念動咒語使出浮游結界,將克雷恩和瑪莎送回甲板。
雨比之前大了一些,寬闊的河面顯得十分迷濛,遠處好像都被灰色霧氣籠罩,阻隔了瞭望臺的視野。
赤鯨號的航速明顯減緩了一些,擴音管盡責的在餐廳把延遲到港通知一遍一遍地重複。
“明天中午纔到法希德蘭啊……”瑪莎有些擔憂地說,“我得和蘇米雅商量一下,看看需不需要更改計劃的時間。留給巨龍之翼的時間越長,咱們曝光的可能性就越大。”
“法希德蘭不是也有巨龍之翼的據點嗎,咱們下了船也未必就一定安全吧。”
“起碼要安全得多,咱們的目標是占卜師爲主的新城一區,和那幫神神叨叨的傢伙活動的舊城區、新城二區不在一起。”瑪莎看了一眼船外波浪翻滾的河水,緩緩地、長長地出了口氣,小聲說,“克雷恩,我有句話一直想跟你說。”
“誒?別突然用這種一點都不像你的口氣說話啊。”克雷恩忍不住笑着拍了她後背一下。
她笑了笑,尾巴捲起來在他的身上輕輕一抽,說:“我希望你提前做好心理準備,米奧勒並不是萬能的,千萬不要把他當成最後的希望,即使他不行,咱們也一定能想到別的辦法。明白嗎?”
克雷恩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忍不住給了瑪莎一個有力的擁抱,低聲在她耳邊說:“我沒問題的,謝謝。”
“也許……我該謝謝德曼。”瑪莎用奇妙的眼神盯着克雷恩的臉,有些突兀的嘟囔了一句。
回到客房後,瑪莎費了一番功夫,才說服蘇米雅允許讓辛迪莉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參加到計劃之中,但對於延後時間,蘇米雅則無論如何也不贊成。
不過這種偷偷摸摸的事,就該趁着天黑去做。
晚飯之前,克雷恩跑去找回了還和烏姿膩在一起的蠻牛,回去路上看到的德曼,身邊已經換成了一個身段曼妙雙腿修長的棕發女獸靈,讓蠻牛豔羨不已,立刻又跑回去和烏姿約定了晚上在餐廳見面。
幸好那個母老虎識趣的發現克雷恩是有事找蠻牛,並沒跟來,否則多了這麼一個巨龍之翼的成員在旁,很多事情一下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計劃早已在修訂中變得完整而詳細,蠻牛聽了幾遍之後,有些高興的確認了自己的角色,還半開玩笑地說,要是吃到辛迪莉哪裡的豆腐,克雷恩可千萬不要生氣。
沒有意外的話,羊角鬍子的晚飯也會叫人送進房裡,簡直就像條頑固的菌絲長在了屋子裡面。
陰雲密佈的天空漸漸昏暗下來後,瑪莎站起來整了整腰側的口袋,說:“來吧,計劃開始。”
蠻牛放下空了一大半的酒瓶,嘿嘿笑着打了個酒嗝,跟着起身和蘇米雅、琳迪一起走出門外。
瑪莎和克雷恩隨後離開,上去甲板與溫瑟會合。
琳迪先去找到拐角的侍者,以肚子痛爲理由要求去找赤鯨號的船醫,侍者當然不敢怠慢,連忙帶着她往船頭那邊趕去。
蘇米雅走上樓梯,向入口的守衛謊稱在餐廳發現了可疑人物,守衛正在殺人案造成的緊張狀態下,毫不懷疑的被她帶走。
醉醺醺的蠻牛估計了一下時間,笑着走到辛迪莉屋外,敲了敲門,“辛迪莉,克雷恩叫我帶你過去找他吃飯,他在餐廳等你。”
裡面過了一會兒,才傳來有些遲緩的腳步聲,辛迪莉打開門,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氣色並不是太好,她仰頭看了看蠻牛黑裡透紅的臉龐,擠出一個微笑,說:“好,咱們走吧。”
蠻牛特地打量了一下,確認她胸前那個巨龍之翼的墜飾還放在外面,便領在前面,故意一面回頭色迷迷的打量着辛迪莉周身各處,一面笑嘻嘻地說:“真挺佩服你啊,年紀輕輕,就能那麼主動爬到克雷恩的牀上。說起來,你到底看上他什麼了?瘦得跟麻桿一樣,一點也不像個男人。”
辛迪莉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小聲回答:“嗯……可能我就是比較喜歡他那種類型吧。”
“不多試試看,怎麼知道不同類型的好處呢。”隨着和羊角鬍子的房間距離拉近,蠻牛的話也越來越露骨,“我看你今天也不是很餓的樣子,要不然,咱們去我的房間,讓你試試我這樣威猛的男人如何?”
辛迪莉顯然沒想到會突然出現這種狀況,她愣了一下,但馬上就堆起可愛爛漫的笑顏,溫柔地說:“蠻牛大哥,別突然開這種玩笑。被他們知道的話,克雷恩不高興,瑪莎也會生氣的吧。”
蠻牛猛地轉過身,滿是醉意的眼睛牢牢的鎖定住辛迪莉嬌美的身軀,“那就好辦了,不讓他們知道就行了,對不對。”
直覺開始示警,辛迪莉驚慌的後退了半步,恰好退到了羊角鬍子的門前。蠻牛知道時機到了,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猛地一把將辛迪莉攬在懷裡,故意靠近房門那一側,勒住她的脖子捂住了她的嘴巴,獰笑着說:“算了,我忍不了了,反正這幾間屋子現在也都沒人,先跟我回房間樂一樂吧!”
這聲音並不大,但已經足夠讓屋內的羊角鬍子聽到——只要他還在全神戒備。
辛迪莉似乎也想起了什麼一樣,拼命地掙扎起來,伸手用力抓住了羊角鬍子的門把手,一腳一腳踢着他的房門,在蠻牛的大掌下苦悶地求救。
與此同時,與房門相對的舷窗外,雨絲籠罩的河面上空,幽綠色的氣流旋轉着形成穩定的圓盤,穩穩地托住了溫瑟、克雷恩和瑪莎,克雷恩用繩子綁住船上的突起固定住浮游結界的相對位置,瑪莎則貼在舷窗邊,用一個小巧的鏡子謹慎的觀察着屋裡的情況。
那個羊角鬍子走到了門口,隔着貓眼向外看去,手上握着一把黑漆漆的匕首,他看了一陣之後,有些惱火的回到牀邊,把那個盒子連着周圍壞掉的各種工具一起用被子蓋好,跟着快步過去打開屋門,斥罵着蠻牛走了出去。
爲了怕人看到屋內的情況,他還把慢慢回彈的屋門非常用力的關上。
砰的一聲響起的同時,瑪莎打開了腰間的皮袋,微笑着說:“克雷恩,摸了盒子裡面的東西之後,記得告訴我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