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恩冷漠地把絲塔莉從身前推開,低頭看着她佈滿恐懼淚痕的臉龐,輕聲說:“好啊,你能幫我找到辛迪莉,我就爲你求個人情。”
“卡爾敏!卡爾敏一接到我通知的消息就會盡快趕來。你們抓住她……她一定知道辛迪莉在哪兒。”
“卡爾敏?那隻騙了蘇米雅的兔子?”克雷恩鋥的一聲拔出匕首,帶着剋制不住的怒氣說,“走,你去通知她。”
進到那間屋子,絲塔莉戰戰兢兢地指了指角落隱藏着洞口的地方,小聲說:“待會兒她會從那裡出來。你們……是不是該小心點?”
克雷恩回頭讓達曼之手的人先到屋子外面,自己則和塔布蕾絲一左一右守在兩邊。
絲塔莉深呼吸了幾次,擡起手,扭動了僞裝很好的機關。
不到五分鐘,牆壁上的石磚無聲無息的向左右滑開,那隻灰褐色的兔子一溜煙鑽了出來,直接跑向屋子中央。
還沒停下,兔子那寬闊的視野就馬上察覺到屋內情勢的變化,有力的後腿猛地一蹬,極速轉向往回沖去。
但塔布蕾絲的兩把匕首已經狠狠地釘在洞口的地上,克雷恩的匕首也劃出一道寒光,把她從洞口前向後逼退。
兔子緊張地再次轉向,往門口逃去。
達曼之手那些經驗豐富的精英當然不會讓兔子從那邊逃脫,兩把雙刃劍同時刺下,直接將那邊封成一條死路。
兔子不斷地後退,長長的耳朵顫抖起來。
“嘿,死兔子,你要是再反抗,我可要拿你來飽餐一頓了。”塔布蕾絲亮着獠牙趴在地上,喉嚨中發出充滿威懾力的嘶嚕吼聲,看她那充滿嗜血慾望的雙瞳,恐怕沒有誰會把這當成一句玩笑。
光芒閃過,卡爾敏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惡狠狠地剜了一眼旁邊瑟瑟發抖的絲塔莉,氣沖沖的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才過了一晚上,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克雷恩向塔布蕾絲使了個眼色,塔布蕾絲點了點頭,一個箭步竄了過去,雙手一張就把卡爾敏的胳膊牢牢圈住,張開嘴巴把她纖細的脖子咬住,含糊不清地說:“要不要賭一下,我敢不敢咬斷你的脖子?”
“我纔不會和斷脊者家的瘋鬣狗賭這種事。”卡爾敏哼了一聲,倒是明智的沒有選擇反抗,而是繼續瞪着絲塔莉說,“你到底是怎麼搞砸的?”
絲塔莉捂着臉靠在牆上,無力地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克雷恩在旁邊開口說:“本來我之前占卜的目標就都指向了繁星之家,只是我一直沒有辦法確認,上次也被你們安排的那個假模假樣的大小姐騙了過去。但這次,我確信繁星之家有問題,這個店主,八成和設計我的傢伙是一夥兒的。”
“我……我明明只是做了個很常規的占卜啊,星盤……星盤我也提前動了手腳,就算你會解讀,那顯示的也確實是極兇呀。”絲塔莉滿臉迷茫地縮在牆角,很無辜地躲開了卡爾敏的怒視。
“我不會解讀星盤。”克雷恩握着匕首走到卡爾敏身邊,“但我看到了星盤旁邊的說明,對於生日的要求非常嚴格,如果用的不是星曆,還需要提前進行換算。”
絲塔莉怯生生地說:“對啊……生日是占星術的基礎,如果在這上面出現偏差,對應不上主人的氣息,是根本無法進行占卜的。”
“可我並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克雷恩緩緩說道,“我是個被人拋棄在森林中的孤兒,就連979年這個年份,也是養父估算出來的。我昨天晚上,就是隨便報了一個和我成年禮掛鉤的日期而已。”
他把匕首架到卡爾敏的脖子上,咬着牙說:“那麼,如果你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做手腳,星盤上根本不該算出任何東西。”
“可……可之後你明明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啊。”絲塔莉不甘心地叫道。
“既然整間旅店都有問題,那我怎麼可能不加倍注意四周的情況。”克雷恩脫下外套包在卡爾敏身上,有些陰沉地解釋說,“有些東西此前難以看清,只不過是因爲沒有認真去看。拿送洗澡水的四次,我已經把樓梯裡安置的東西大致觀察出來,塔布蕾絲也很快找到了監聽管的位置。”
絲塔莉滿臉疑惑,說:“昨晚你們不是一直都在閒聊嗎?我們……我們一直都在聽啊。”
“如果是辛迪莉,恐怕早已經猜到我們的方法了。”克雷恩伸出一根手指,“蘸着水在桌上寫字,雖然效率差點,但總比被你們聽去的好。”
塔布蕾絲鬆開卡爾敏的脖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認字不太行,還讓克雷恩頭疼了好一陣子。”
“我測試了一下,那個大箱子可以隔絕氣息,今早,我離開的時候把塔布蕾絲秘密帶到二樓,由她來挨個檢查另一頭的房間,而我,靠一個有後門的占卜店甩開了你們的眼線,從之前我劫走庫帕·修格的地方聯絡上了達曼之手,見到了溫瑟。”克雷恩流暢地說,“之後,就是計劃把你們這些傢伙一網打盡,免得走漏消息。萬一瑪莎她們不在二樓,事情也還有轉圜的餘地。”
卡爾敏的臉色一片蒼白,頂着額頭上的冷汗勉強笑着說:“一直覺得你是個呆瓜,看來……還真是大意了呢。”
“你們……不,是辛迪莉太着急了。”克雷恩輕輕嘆了口氣,說,“帶我去見她吧,這一切,該有個結束了。”
卡爾敏笑了笑,紅豔豔的上脣有些俏皮地撅了起來,“別做夢了。指望從我這裡抓到辛迪莉,你不如指望我給你生個寶寶還更現實一點。”
“真抱歉,就算不需要找辛迪莉,我也對你沒興趣。”克雷恩轉過身,指了指那個洞口,對塔布蕾絲說,“怎麼樣,能進去嗎?”
“沒問題,我體型小,最多蹭掉點毛。”塔布蕾絲笑嘻嘻地走到洞口那邊,擡手解開皮甲,趴了下去。
“那裡什麼都沒有!”卡爾敏瞪着眼吼道。
“看看才知道,不是嗎。”克雷恩淡淡地說,“去吧,聞着味道找找看。注意安全。”
看着凶神惡煞的鬣狗迅速匍匐鑽入到洞口之中,卡爾敏的神情,總算變得慌張了幾分。
“辛迪莉根本不在那邊!你讓那隻蠢鬣狗回來!”不到一分鐘,卡爾敏就忍不住高聲叫喊着說。
克雷恩抱着手肘,用閃耀着暗紅色的光芒的眼眸鎖定住她的表情,輕聲說:“我知道,辛迪莉不會把自己置身在這麼危險的地方。但我覺得,那邊說不定有能讓你開口告訴我一些事的人物。”
“沒有!那邊……那邊誰都沒有!你讓她回來!你讓她回來我……我就幫你找辛迪莉!”卡爾敏薄薄的嘴脣微微顫抖起來,頭頂上長長的耳朵不安地來回轉動。
“比起辛迪莉,你的演技太差了。”克雷恩扭頭看了一眼那個洞口,“這樣也好,對付你,看來比對付她容易得多。我想,你可嘗試對我表現一下你的誠意。”
“你……你想我怎麼樣?”
“辛迪莉到底是什麼身份?”克雷恩用匕首撥開她額前垂落的頭髮,沉聲問,“她真正的名字是什麼?”
“她的名字就是辛迪莉!是……是黑爪家的大小姐,我們巨龍之翼的資助者,大金主,所以我們誰都不敢得罪她。”
“不,她不姓黑爪。”克雷恩搖了搖頭,“就像你不是隻白兔一樣。看來你沒有說實話的打算,一會兒塔布蕾絲帶來的傢伙,就和你一起交給暗影教會吧。他們掏實話的本事,總比我厲害。”
卡爾敏的臉上幾乎泛起了死灰色,她乞憐一樣地搖着頭,哀求說:“不行……你不能那麼做。這件事……和他無關……他根本不是信徒,根本不是。”
“我不擅長分辨謊話。”克雷恩冷漠地說,“幸好溫瑟應該很樂意幫我這個忙。”
卡爾敏低下頭,赤腳在地板上不斷地搓動,雙手捏着克雷恩外套的下襬,絞纏,再鬆開。
克雷恩也不催促她,只是安靜地等待着。
過了一會兒,瑪莎換上了自己的衣服跑了下來,一進屋子看到卡爾敏,就怒氣衝衝地上去劈面給了兩記耳光,咬牙切齒地說:“你這隻死兔子,做好迎接我怒火的心理準備了嗎?”
克雷恩看着卡爾敏幾乎已經沒有什麼神采的眼神,輕聲說:“瑪莎,先放過她吧。她還準備幫我找到辛迪莉呢。”
這時,洞口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響,並迅速的接近,很快,毛髮上蹭得全是灰塵的塔布蕾絲就從裡面倒退着爬了出來,而她的嘴上,還咬着一個躺倒男孩的衣領。
那是個七八歲的人類男孩,已經嚇得面如土色,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到卡爾敏,他求救一樣的哭了起來,小小的牙齒不住發出碰撞的聲音。
塔布蕾絲就地變身站了起來,一邊穿回衣物,一邊說:“找了一圈,那麼大的房子就這麼一個小屁孩,我就帶回來了。”
“和他沒關係!我說了,和他沒關係!”卡爾敏聲嘶力竭地大喊起來,纖細的脖子都漲粗變得通紅,“你們有什麼怨氣,衝我來啊!”
克雷恩伸出匕首,指着那個男孩的耳朵,一個詞一個詞的緩緩說:“你們欺騙我的時候,也沒有直接對我下手不是嗎。”
瑪莎有些詫異地看了克雷恩一眼,跟着微微皺起了眉。
“他是無辜的,他和巨龍之翼一點關係都沒有。”卡爾敏瞪着克雷恩,但眼裡的氣勢在迅速的衰減,“你……你會放過他的,對不對?”
“不,能放過他的只有你。”克雷恩把匕首平放在男孩顫動的耳朵上,緩緩拖拉下去,“你這麼聰明,不像我是個呆子。你知道該怎麼做。”
“克雷恩,你……”瑪莎忍不住開了口,但說到半截,深吸了一口氣,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比拉瓦城……城主大人的二女兒。而且……是私生女。”卡爾敏跪倒在地上,無力地說,“遺傳血脈的優勢那麼大,她當然是純血的獸靈,她繼承了母親的姓氏,選擇了作爲她們家族的長女。她就叫辛迪莉,那真的是她的名字。她的確不姓黑爪,她的姓氏,是靈狐屬三大家族之一的閃耀之靈。”
“狐狸有三大家族的嗎?”塔布蕾絲愣了一下,咕噥着說,“我只聽說過以前弄垮了一個國家結果被稱爲魅王者的一支。”
瑪莎點頭說:“的確是三大,還有一支和普通狐狸完全不同,是在北方非常有名,戰力超羣的血影氏族。那些紅狐可比辛迪莉這種要光明正大得多。”
卡爾敏擡起頭,看着克雷恩說:“辛迪莉是龍爪,在我們教派,是和龍牙平級的一方領袖。她本來負責的是南部教派拓展,因爲你,她強行更換了任務,甚至爲此打亂了南邊的部署。她真的很重視你……對你也沒有半點惡意。”
“這些話,我更想當面聽她說。”克雷恩微笑着蹲下,與她平視着說,“你肯給我這個機會嗎?我會用你最想要的報酬,來好好感謝你的。”
卡爾敏看着克雷恩的眼睛,感覺整個身軀都彷彿被那隱約的紅光緊握,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躲開了克雷恩的視線,轉頭看了那個已經快要昏倒的男孩一眼,輕聲說:“你放了他。讓暗影教會也不要再動他。我……去聯絡。”
“瑪莎,你看着這個孩子。等我回來。”克雷恩站起身,一把把卡爾敏拽了起來,“塔布蕾絲,你去找套合適的衣服給這隻兔子穿上。咱們陪她走一趟。”
塔布蕾絲去找衣服的時候,克雷恩和旅店內的達曼之手進行了簡單的商議,溫瑟之前給了所有人由克雷恩全權負責的指示,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他們也沒有必要強行帶走。對於法希德蘭來說,抓到卡爾敏這種級別的龍神教徒就已經足夠雀躍,更何況,現在還有抓到辛迪莉的機會。
安排妥當後,改換了裝扮的卡爾敏由一個達曼之手的獸靈在旁並行,克雷恩和塔布蕾絲遠遠跟在後面,一路往新城三區走去。
讓克雷恩有些意外的,卡爾敏最後竟然又把他們帶到了蜜米爾之吻的門前。
“辛迪莉沒有固定行蹤,她覺得你已經在懷疑她了,所以……只留下了這個交換情報的地點。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操作,該我取的信息,就在窗臺那盆枯死的花下面壓着。”
克雷恩立刻走上前去,掀開花盆,下面果然放着一張灰濛濛的信箋,他拿起展開,沒想到,上面的第一句話,竟然這樣寫着:“克雷恩,你好。”
“展信佳之類的客套話,看來是不必說了呢。仔細回想一下,我不小心暴露的破綻似乎確實有些致命。真抱歉,有些謊話對你說了這麼久,媽媽說得對,隱瞞一輩子這種事情太難了,就算是我們狐狸,也做不到。”
“我的姓氏是閃耀之靈,你已經見過我的皮毛,多半,也已經從卡爾敏的嘴裡知道了吧。請不要爲難她了,她知道的其實也並不太多,對於她那樣有情感致命弱點的年輕女孩,我們是不會把機密託付給她的。事實上,這次我起用的都是些新丁,因爲我自己也清楚,準備得太倉促,後續的變化也來得太快。希望你能同情一下那些迷途的孩子,讓他們不必遭受暗影教會針對異教徒的惡刑。你可以讓他們看我的這封信,我會讓他們把所有知道的都交代出來。”
“平常我不會做這麼高風險的計劃,可這次成功的誘惑對我來說太大。我想要試試,盡全力去爭取一下。可惜,最後還是失敗了啊。”
“我不太確定你現在的心情是怎樣,你最近的變化,大得讓我有些心慌。也許你想要抓住我,爲你的怒火找一個宣泄的渠道。也許,你想找到我,問一些你想問的話。不論如何,你此時此刻應該都是想要和我碰面的。對吧?”
“那麼,今天,紅一月16號的午後兩點到四點,我在暗靈山上米海拉的家裡等你。你最好自己過來,實在不放心,你可以帶上塔布蕾絲。但暗影教會的人最好在山下等你,否則,我寧願放棄這個和你告別的機會。就這樣吧,更多的話,我希望能和你面對面好好的談一談,你應該知道,從離開薩拉尼亞邊界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過任何想害你的念頭。”
“不論你以後如何看我,都請你相信,你永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生命,即使未來,也只會和另一個與你有關的生命並列而已。”
“下午見,愛你的辛迪莉·閃耀之靈。”
很明顯,辛迪莉這封信寫得非常悠閒,最後飄逸的簽名上,還印上了一個帶着幽香的脣印,搞得好像貴族之間流行的私密情書一樣。
克雷恩考慮了一下,把信交給卡爾敏,“讓你被抓的同伴都看看,把知道的全都說了,我會爲你們求情,讓暗影教會不做的太過分。”
他對着卡爾敏身邊的那個獸靈說:“勞駕你們幫忙善後吧,那間旅店請不要封閉,我們還要住上一陣。我去見溫瑟。”
“是,我們會等待牧首大人的指示。在那之前,不會再傷害他們。”
得到了想要的承諾後,克雷恩帶着塔布蕾絲一路趕往舊城區,溫瑟本來就在等待着他們這邊的結果,沒等多久,他們就面對面坐在了祭神堂後面的房間裡。
溫瑟慎重考慮之後,建議趁這次見面的機會把辛迪莉直接逮捕,但克雷恩很快提出了最近一直揮之不去的顧慮。
這樣的難題,還沒成婚戀人就不幸殞命的溫瑟實在沒有回答的思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如果塞拉出現這樣的情況……他恐怕也還是會原諒她的。
“而且……她把地點選在米海拉的家,應該也藏着威脅的意思。”克雷恩苦笑着說,“那裡有我能找到芙伊的最後希望,如果,她從中破壞,我之後可能需要在大陸游蕩很久很久……甚至是永遠也無法再見到芙伊。”
“其實,涉及到奴隸貿易的話,找人的事我也可以幫上一點忙。我們教會崇尚慾望的自由,多年以來和各地的奴隸組織長期對抗,參與過幾次大規模的清剿行動,積累了不少情報。”溫瑟沉吟片刻,說,“你不一定需要把全部希望寄託在占卜上。”
“這次事情結束後,咱們再好好聊聊。”克雷恩低下頭,望着自己交叉的手指,“你在暗靈山周圍按你自己的想法佈置吧,不跟着我上山,她應該不會懷疑什麼。”
他想了想,又提醒說:“不過法希德蘭外圍有一個亞龍屬獸靈,你最好再安排一些空中作戰的人手,她多半會選擇那樣逃脫。”
“你……不準備原諒她了嗎?”
“寬恕和原諒的前提,是我抓住了她。不是嗎?”克雷恩咬了咬牙,再次向溫瑟道謝後,匆匆離開了祭神堂。
回到繁星之家,他和救出來的同伴們一起吃了頓飯,每個人都顯得有些沉默寡言,包括一肚子火氣的琳迪。大家都只是詳細的敘述了一下自己經歷的情況,而蘇米雅,甚至連這個都不願意細講,只在快要吃完的時候,問克雷恩能不能過後帶她去看看大聖堂命運派諸人殘留的地方。
他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他本來想趁這個機會把聖心寶鑽交回給蘇米雅,但蘇米雅端詳了很久之後,又還給了他,用平平淡淡卻令人心痛的聲音說:“你拿着吧,我……再也不想看到它了。”
經過一番斟酌,克雷恩比預定的提前一個小時走上了暗靈山,山腳下達曼之手的精英們嚴密地展開了包圍圈,更遠一些的地方,獅鷲騎士們已經做好準備,隨時升空追擊。大概是對亞龍的實力感到擔憂,溫瑟還安排了兩隻巨鷹待命。
這樣的陣仗,辛迪莉幾乎已經插翅難飛。
可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克雷恩還是覺得,似乎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站在門前,他也沒有想出來到底忘了什麼。直到屋門打開,面帶微笑的席維德一路帶着他走進另一邊的走廊,打開了一條通往地下的通道,他才明白自己這要命的失誤。
暗靈山上,一直都還有一條連接着米海拉家和新城一區豪宅的密道!
果然……辛迪莉不是那麼容易被抓住的啊。克雷恩苦笑着嘆了口氣,跟在席維德的後面,走進了那條被他忽略了的捷徑。
密道里安置着重金購買的小型軌道載具,不過五分鐘左右的時間,克雷恩就已經到了那棟豪宅的地下。
席維德把他帶到兩扇相對的門之間,打開其中一扇,讓他看了看被捆起來的米海拉,跟着走了進去,站在米海拉身後,指了指對面的房間。
他對臉色不太好的米海拉比了一個安慰的手勢,到對面敲了敲門。
“請進,克雷恩。”門內,響起了他熟悉的柔媚嗓音。
在外面平復了一下激盪的心緒,克雷恩推開門,大步走進去。
這應該是一間用作什麼秘密研究的地下室,僅在遠離門的另一端牆壁上開了一個很高的氣窗,儘管魔石燈已經在努力照耀,室內的光線還是顯得非常昏暗。
十分幽靜的房間中心,一張簡單的雙人沙發上,辛迪莉端着紅茶杯微笑着坐在那兒,神情閒適,就像是正在度假一樣。
她身上的穿着和從前大不相同,既不是裝飾繁複蕾絲衆多的成套裙子,也不是咒術師的法袍,而是一身克雷恩從沒在任何地方見過的長袍,和蘇米雅的祭司袍款式類似,但裝飾着龍鱗一樣的繡紋,袖口的滾邊也隱約能看出龍爪一樣的線條。
一貫披散的柔順金髮這次在額前認真的分開,亮出的額頭上,垂下閃動着金芒的發鏈,墜子像是一顆龍眼,端端正正的落在她眉心上方。
隨着裝束的改變,辛迪莉再次向克雷恩展現了她隱藏的另一個面目。
無視了辛迪莉讓出身邊位置的舉動,克雷恩拉過一把椅子,遠遠坐在了對面,看着她說:“這……就是你在巨龍之翼裡真正的樣子對嗎?”
辛迪莉放下茶杯,帶着依然乖巧柔順的神情點了點頭,“薩拉尼亞以南地區,巨龍之翼一共有七位龍爪,一位龍牙,按照教內的權力劃分,龍爪負責流動性比較大的事務,而龍牙是一片固定地區的領袖,當時在南部,我的權力順位大概在第三,只需要聽從直屬長老的命令。”
雖然不太明白巨龍之翼的內部架構,但聽起來好像級別很高的樣子。克雷恩皺了皺眉,小聲說:“似乎是很了不起啊。”
“橫向對比的話,大概和溫薩雷斯先生現在的等級差不多吧。”辛迪莉不緊不慢地說,“當然,在法希德蘭,我的權力沒有他的有用。”
火精靈王國的前英雄,暗影教會的牧首,巨龍之翼的龍牙,不知不覺,竟然認識了這麼多不同凡響的傢伙嗎?最初讓他震驚無比的深紅流星弓術指導天才少女,這麼快就已經不值一提了啊。克雷恩有些感慨的低下頭用手掌拍了拍,問:“我還以爲能直接把你抓到呢,沒想到還是被你提前發現了。”
“不,你這次隱瞞得很好。”辛迪莉柔聲說,“我之所以防備起來,不是因爲你露出了什麼破綻,而是我發現自己暴露了很大的問題。”
她輕輕嘆了口氣,有些遺憾地說:“我最近的行動確實有點着急了,那天……我竟然忘了不能在你面前變身的。只要被你發現,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信任根基,好像轟的一下子就徹底不見了。”
“是啊,一直以來,我們都以爲辛德拉·黑爪是你的父親,他的慘死讓我們剋制住心底的疑慮,轉爲對你的同情。”克雷恩看着她並沒有多少觸動的表情,遺憾地說,“沒想到,那不過是你用來掩飾身份的一個手下。這麼看來,在希塔辛德拉死後由杜里茲用頭顱發動的咒術,其實是裝作暈倒的你在幫忙吧。”
辛迪莉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沒錯,我畢竟還肩負着向精靈王國擴張的任務,不論做何考慮,當時我都不能得罪火精靈。但我做了手腳,你不會真的以爲,憑你們當時的逃亡速度,杜里茲那樣的刺客會追不上來吧。”
“火精靈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既然你一直充當了聯絡人的角色,總不會完全不知情吧。”克雷恩盯着辛迪莉的眼睛,神情複雜地說,“而且憑你的本事,即使我們一直有所隱瞞,想必你也已經全知道了,對不對?”
“我的確已經全知道了,你們的戒心實在不夠強。希望以後我不在的旅途上,你能不要再這麼輕易相信他人。”辛迪莉點了點頭,帶着一絲歉意說,“而且火精靈的事,我也有責任。他們最初是要殺你,爲了徹底執行精靈王親自下達的秘令。不是因爲復仇,而是爲了殺光所有秘令涵蓋的活口,據我所知,你的家鄉當時還有旅行在外的幾戶人家,他們之後都被火精靈僱傭的刺客殺死在外,一個沒剩。你和芙伊……應該是那片區域內僅剩的目標。”
克雷恩的拳頭不自覺地捏緊,剋制着問:“那之後呢,爲什麼目標會變成把我帶走。”
“我不希望你死。”辛迪莉很誠懇地說,“我反覆對你重申過你對我有多麼重要,那些感情的表述,沒有半句假話。我不能讓你死,又不能得罪火精靈,所以……我只好有選擇的泄露了一些信息給他們。就是……和你那些神蹟有關的事。我以爲,只要不提到弗拉米爾,他們就有可能讓我把你帶入巨龍之翼的勢力範圍內。可我沒想到,那些火精靈的身上竟然還有一個秘令,那道命令的優先級,還在那些殘忍的屠殺之上。”
“是什麼?”知道那密令一定和自己有關,克雷恩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辛迪莉很遺憾地微微搖頭,說:“我也沒有完全打探清楚,只能從杜里茲的口風推斷,那似乎和火精靈王室的命運轉折有關,至於他們如何判斷目標就是你,我也不太清楚。”
她流露出很無奈地神情,輕聲說:“其實我這次急着想要實施這個計劃,也有火精靈的原因。說實話,你身邊的同伴太弱小了,這樣繼續你的旅途,你必定會被火精靈帶走,前往生死未卜的地方。”
“所以你打算把你的教友安插成我的同伴,替換掉你認爲不夠資格的我的朋友?”克雷恩帶着尖銳的譏諷口氣反問。
辛迪莉並沒有絲毫愧疚,而是很認真地說:“這的確是原因之一,另外還有兩個原因促使我加速了計劃的實施。一個是我擔心你和其他教派走得太近,不僅包括和你關係飛速拉近的溫瑟,還包括一直傾向於大聖堂的蘇米雅。”
看着克雷恩有些生氣的臉,她低下頭,抱住自己的小腹說:“另外,我也需要讓自己有一個能夠安心的環境,你不是也猜到了嗎,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