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和火精靈有關?
克雷恩和德曼的心中同時閃過了類似的念頭。
德曼臉色變得有些陰沉,霎時安靜下來。
克雷恩猶豫了一下,誠懇地說:“喬,請放心,我們真的和阿娜他們不是一夥的,我們是琳迪的朋友,我……還是琳迪的未婚夫,這一點如果你有所懷疑,可以跟我們走,今天之內就能幫你驗證。請你把所有隱瞞的事情,都告訴我們吧。”
喬沉着臉一言不發,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喝着那味道刺鼻的飲料,直到喝完,才抿了抿嘴,說:“我沒隱瞞多少。對老師有幫助的差不多也就這樣了。我不可能知道太多,知道太多的,你們都已經不可能找到了。”
“那……你對你的老師有什麼建議嗎?”德曼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喬的眼睛呆滯地轉了一下,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們如果真的是爲她好,就讓她快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也別回來了。那個火精靈既然是她的未婚夫,就讓她嫁去火精靈的王國吧,在那裡做個快樂的小妻子,生兒育女當主婦。”
“可如果她想要把這裡奪回來呢。這些東西,本來就該是屬於她的。”克雷恩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安,“你覺得我們做不到是嗎?”
“哼哼哼……”喬毫無笑意地咧開了嘴,“誰知道呢,也許你們做得到吧。可我不太相信。如果你們非要挑戰這個困難,好吧,我可以給老師一個建議,你幫我轉告她,只有一句。”
“什麼?”
喬疲倦地低下頭,嘆息一樣地說:“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芙伊無奈地搖了搖頭,拽了拽克雷恩的胳膊,“算了,咱們還是走吧。感覺再問下去,也是浪費咱們的時間。”
德曼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那,我們告辭了。奧蘭吉,咱們走吧。”
奧蘭吉指了指抱着頭的喬,小聲說:“你們先走吧,我留下開導一下他。晚上你說的那個飯店見。七點半左右,怎麼樣?”
做好約定,德曼跟着克雷恩和芙伊離開了喬的房子。
“倒也不算一點收穫都沒有。”關好房門,克雷恩沉吟着說,“至少對於阿娜的幫手咱們心裡有了個大概的印象。聽上去像是個火精靈。”
德曼撥弄了一下自己的火紅頭髮,苦笑着說:“這倒符合咱們對薇薇娜死前反常的猜測。暫時可以假定對手那邊存在一個火精靈戰鬥高手。就是無法確定那到底是助手,還是幕後黑手。”
“主使者的可能性更大吧。”克雷恩對自己的同胞已經無法再有任何好感,“阿娜不過是個奴隸出身的獸靈,怎麼可能僱得到火精靈這麼高傲的部下。”
“那我就不懂了……”德曼撓着頭不解地說,“火精靈對這種地方出手有什麼實際意義嗎?深紅流星的規模雖然不小,但還遠不到可以影響雷託亞國家走向的程度,對於火精靈來說根本沒有使用陰謀詭計強行奪取的必要。而且即使有,也根本不至於這樣磨磨蹭蹭拖泥帶水。”
他聲音放低了些,說:“不是我對琳迪的爸爸不敬,這種程度的行會陛下根本不會放在眼裡。”
“就不可能是私自行動嗎?火精靈……也不是在任何地方任何事上都只等國王下令才做吧?”
“可是,那又是爲了什麼?”德曼依然不太相信,“爲了錢?爲了權?深紅流星沒有什麼值得一個純粹的火精靈貪婪到大開殺戒的程度。”
“仇恨。”克雷恩輕聲說,“別忘了喬說的另一個重要信息,索瑪……是被活活撕碎了的。這可不是單純的謀殺會做的事。兇手當時一定處於極度的憤恨狀態中,咱們不如想一想,一個好色的人類會長,有沒有可能在什麼事上把一個火精靈男性傷害到這種程度。”
德曼的眼睛亮了起來,“阿娜!阿娜就是那個聯繫!”
“奴隸販子賣掉的女性,肯定不是自願,咱們不妨假設,那個阿娜本來是這個火精靈的愛侶,可不幸失散了,就像你和芙伊一樣。不過阿娜沒有芙伊這麼走運,被賣到了琳迪的父親手裡,關在郊外的莊園裡凌辱取樂。如果是真心相愛,這中不經過正當競爭的奪取對火精靈的自尊絕對是個巨大的傷害,於是憤怒的火精靈帶着幫手屠殺了那裡,並順勢決定奪取深紅流星,當作對他們兩個的補償。”
他一口氣說完自己的推斷,轉頭問芙伊:“對了,那個奴隸窩點,你是舉報給了誰,最後怎麼被剿滅的?”
芙伊眨了眨眼,輕聲說:“我舉報給了雷託亞的警備隊,沒兩天那邊就被消滅了。我……急着找克雷恩,就沒去細看。”
“哼,看來根本不是警備隊的功勞,而是個可笑的巧合。”德曼勾起脣角,“奴隸販子不可能不和當地的執法者勾結,警備隊絕對不會那麼高效地消滅他們。我敢打賭,那幫奴隸販子,應該也是死在這個拿到了極強寶物的火精靈手上。”
“是……是這樣嗎?”芙伊驚訝地捂住了嘴,看上去有點不敢相信。
“等等,”克雷恩突然停下腳步,“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惡魔,有沒有可能……就是咱們遇到的那個兇手?”
強烈的不安涌上心頭,他抓住芙伊的手,緩緩說道:“魔龍甲,一個穿上魔龍甲的火精靈,一直追着咱們的,會不會就是想伺機襲擊琳迪的他?”
德曼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雖然聽起來好像能聯繫到一起,但……如果真有那麼可怕的力量,爲什麼不直接殺死琳迪一勞永逸,反而對無關的塞熙和塔布蕾絲下手呢?”
“因爲他需要琳迪活着回到隼目堡解決財產轉移的問題,”克雷恩飛快地撥弄着腦海中的思路,“那麼他就一定要一個個清除對這個目的妨礙最大的人。塞熙有諾里託和暗影教會的雙重勢力,一旦幫忙絕對是個不小的麻煩,所以被第一個除去。”
“塔布蕾絲應該是比較警覺發現了什麼,對方不得不冒險滅口。而逼死塔布蕾絲後,那個火精靈就急着趕來雷託亞,搶先安排下一步的行動,所以之後咱們才一直沒有再被襲擊,直到被薇薇娜他們接到。”他的眼睛亮了起來,“這條線,終於串上了!”
相對克雷恩的興奮,德曼倒是顯得冷靜很多,他沉思了一下,輕聲說:“雖然勉強也說得通,但還是有不少不能理解的地方。比如爲什麼殺塞熙和塔布蕾絲的時候都要費那麼大的功夫來掩飾?一個和咱們素未謀面的火精靈大可以直接動手殺人,沒必要布這麼複雜的疑陣。”
“而且……不是我誇大,”他看着克雷恩,儘量平和地說,“以火精靈的平均實力,如果真有魔龍甲的提升,直接從正面與咱們小隊作戰,解決掉咱們所有人後強行抓琳迪走也不是難事。”
“可是有你在啊,火精靈的話應該認識你,對你有所忌憚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克雷恩盡力維護着自己提出的可能性,對他來說,有一個面目可憎的火精靈作爲敵人是最理想的結局之一。
“我?”德曼苦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子,“沒有炎魔弓在手上,我對上月華劍聖恐怕連二十回合都堅持不到,焰楓將軍對付弗瑞卡費了多大力氣,得到了什麼成效你可是親眼見到的。如果,我是說如果,真如咱們猜測的,這次的敵人依然是魔龍甲,以咱們的小隊實力,幾乎無法與之一戰。對方如此隱忍剋制,一定有更深層的原因。”
“呃……會是什麼?同胞之情?”克雷恩皺着眉晃了晃頭,完全想不到有什麼說得通的解釋。
“是那麼積極的原因就好了。就怕是別的什麼陰謀。”德曼嘆了口氣,暫時放棄了無法繼續的假想,“算了,先去辦別的事情吧。芙伊,隼目堡的中心郵驛所在哪兒?咱們去把米洛寄來的資料先收一下,至少先把這件事是不是和魔龍甲有關判斷準確了再說。”
“啊……我沒有郵寄過東西,不太清楚呢。”芙伊爲難地說,“要不我折回去問問奧蘭吉吧,她說地址我就能找到。”
“那就一起去吧,說不定還能讓她帶路,多陪我一會兒。”德曼笑着轉過身,“不然跟着你們兩個,我顯得很不識相啊。”
才走出沒幾分鐘路程,很快他們就折了回去,芙伊走上臺階敲了敲門,直接喊道:“奧蘭吉,我們有件事想打聽一下。你還在嗎?”
隔了十幾秒,門廊裡才響起了腳步聲,房門打開後,奧蘭吉直接鑽了出來,衝着裡面扭頭喊道:“你這個臭混球!自己在家裡擔驚受怕吧!我要再安慰你,我就是大蠢豬!”咣噹一下把門摔上,她氣哼哼的走到德曼身邊,“幸虧你們回來了,那個小混蛋,這種時候竟然還對我動手動腳。要不是你們嚇了他一跳,我可要糟糕。”
看她身上衣衫有些凌亂,胸口的扣子還扯掉了一個,是不難猜測喬那傢伙做了什麼。
芙伊連忙過去低聲安慰,拉着她就往遠處走去。
“要幫她出出氣體現一下你的英雄氣概嗎?”克雷恩指了指屋門,笑着說。
“我可不想在城裡因爲毆打貴族子弟被通緝。”德曼搖了搖頭,“再說這傢伙估計不敢開門了,走吧,先去辦正事要緊。”
看來喬惹得奧蘭吉十分生氣,她嘰嘰咕咕的跟芙伊說個不停,嘴快腳也快,轉眼就到了拐彎的地方,克雷恩他們連忙大步追過去。
“奧蘭吉答應帶路了,”芙伊看克雷恩追了上來,笑着說,“可她想先去一家精品服裝店買點東西,她說你們看起來挺滿意,該給那一個金幣了。”
對克雷恩來說,那個惡魔的大概形象的確算是很重要的情報,他從背後把那枚金幣悄悄遞給德曼,決定幫自己老師一把。
德曼心領神會,拿出那枚金幣用指頭彈起接在掌心,“吶,你的路費。”
“謝謝。”奧蘭吉吃吃笑着,捏起金幣順便在德曼的手上撓了一下,“比起路費,我得先購物撫慰一下我受驚的心。走吧,稍微耽擱一下,過後我帶你們去。”
本來想說告訴芙伊地址就好,可一看芙伊也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興奮表情,就知道她也想去那家據說不錯的店鋪逛逛,只好點頭說:“好吧,你帶路吧。”
德曼笑眯眯地拍了拍克雷恩的肩膀,“學會陪女孩逛街是很重要的,以後你就慢慢明白了。她開心,你才更有機會開心。”
知道他嘴裡的開心具體指的是什麼,克雷恩無奈地笑了笑,“好,就當爲了你今晚能開心。”
在第一個路口右轉,接着又右轉了一次後,他們進入到剛纔那一列房屋後面的一排建築面對的窄道。窄道很深,而且是死路,兩邊有一些招牌古舊的老店。
“這裡……有精品服裝店?”克雷恩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問前面興高采烈的兩位女士。
“有啊,右手邊最裡頭倒數第二棟小樓,”奧蘭吉看來不是第一次到這裡來,很流利地回答“一層是男裝,二層是女裝,店主是個不錯的裁縫,有喜歡的款式還可以訂做。”
儘管以前生活窮困,但克雷恩對消費這種行爲對女性心情的撫慰能力還是充分了解的,每當芙伊心情不好,他就會把賣東西的任務搶下,而把買東西的活主動交出去。
“咱們也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衣服吧,我身上這套吸引力已經不太夠了。”可能是最近的約會不太順利,德曼進門後就走到陳列架邊一件件看了起來。
“上面有內衣的部分,男士免進。”奧蘭吉則親親熱熱地拉着芙伊的手往樓上走去,“你們就在一樓等吧,這裡有免費的炒麥茶,很解渴,那邊有沙發,不要着急,多等會兒。”
克雷恩直接在沙發上坐下,看了看滿臉堆笑的店主,高聲提醒已經快要跑到樓上的芙伊,“也別太晚了,琳迪他們還等着咱們呢。”
芙伊雖然很快嗯了一聲,但事實證明,放女性進入服裝店,時間就會被丟到隔絕結界外,再也想不起來。
足足半個多小時後,已經打了個盹的克雷恩才被芙伊叫醒。
“怎麼樣?好看嗎?”她在克雷恩眼前輕巧的轉了一圈,展示着身上嶄新的連衣裙和小外套。
比起注重實效的法師袍,當然好看了不止一個等級,不過那雙筆直的小腿露在外面大半,看起來實在有些過於清涼,他揉了揉眼,“好看是好看,不冷嗎?”
奧蘭吉在一邊笑嘻嘻地說:“傻瓜,只要你覺得好看,芙伊就不冷啦。”
德曼拎着買的新外套,站在門邊催促說:“好了,趕緊往郵驛所去吧。”
離開那家服裝店的時候,克雷恩回頭看了一眼。
看着這棟古舊的建築,他不知爲何感到一陣心悸。
直到抵達隼目堡中央郵驛所,他也沒想出到底自己的直覺發現了什麼。
隼目堡中央郵驛所掛起的牌子寫着雷託亞郵驛總部,整個建築羣分爲三塊:行政管理區、郵驛聯會區、無咒術寄送區。
按照門口的公告,無咒術寄送區僅限於雷託亞境內的中短途小額寄送,行政管理區負責雷託亞境內所有相關行業的管理,如果米洛的資料已經寄到,那麼就只會在郵驛聯會區。
早在全面摘下羅特蒂亞皇家信使站招牌的時候,郵驛聯會就已經成爲覆蓋聖域大半地區的強大商業組織,如今更是將覆蓋面擴大到聖域內超過九成的聚居點。所以即使雷託亞國內有自己的郵遞機構,也要乖乖給郵驛聯會讓出位置,總部佔地中的最佳位置,也是出租給了郵驛聯會。
寄送、收取兩塊簡單的指示牌將小路兩邊的樓房功能劃分得非常明確,因爲郵驛聯會對大多數郵件都會寄送上門,等待收取的檢索大廳僅僅佔了巨大庫房的一角。
米洛寄來的資料,應該就在這裡。
可能是保密的級別並不高,米洛採取了很簡單的寄送方式,覈對過克雷恩和米洛的全名後,整個包裹不到十分鐘就交到了克雷恩的手上,在門口取消掉小小的咒術禁制,郵件就算正式取出。
“找地方打開看看?”捏了捏包裹的厚度,德曼估計着說,“我覺得半小時左右就能看完。”
“算了,”克雷恩直接連包揣進懷裡,“等和大家會合再看,不然還要再多講一遍。走吧,剩下就是尋找住處了。奧蘭吉,你也跟着一起去嗎?”
奧蘭吉抱住德曼的胳膊,笑着說:“當然,這位先生還欠我一頓晚飯呢。我失業了,飯錢省一頓算一頓。”
“你不在水果店繼續幹了嗎?”德曼有點驚訝地問。
“我手上現在有九張銀券好幾個銀幣哎,”奧蘭吉喜孜孜地拍了拍懷裡的錢包,“別說路費,省着點花這錢都夠我旅行玩一圈再回家了。誰還要接着賣弄風情幫忙推銷水果啊。今晚和你約會完,我就去準備上路的東西。”
“對了,你現在住在哪兒?”德曼很快問道,“水果店應該不會再讓你住了吧?”
“對哦,我今晚就得住旅店了呢……”奧蘭吉故意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說,“我的行李還在水果店呢。”
“我們也要落腳,乾脆幫你把旅店錢也省下來吧。”德曼早就在等這個回答,立刻說,“我陪你去拿東西,今晚你的住宿問題,我請客。”
是啊,而且,會贈送免費牀伴一個,保證讓你睡眠時間減少一半以上。克雷恩在心裡咕噥了一句,拉住芙伊,“那我們先走了,去飯店那邊看看,琳迪他們多半已經辦完事了。”
“在那兒等我。”德曼揮了揮手,很快跟着奧蘭吉消失在街角。
占卜確認了最想要的結果,克雷恩的心情好轉了不少,帶着芙伊走在街頭,也總算有了些安逸閒逛的興致。
雖然深紅流星的事情還是一團迷霧讓他頭疼得要命,但畢竟還有後路,實在不行,就說服琳迪直接跑掉,他信心,能在其他的地方讓琳迪儘快忘掉這個心結。
要還不行,就讓琳迪儘快懷個寶寶,做了母親的女性,心裡往往就裝不下其他的東西了。
至於到時候必然跟着出現的安頓定居問題,就再和芙伊、琳迪一起商量吧。
從這裡到約定的飯店距離不近,克雷恩走的又比較悠閒,等到了地方的時候,染色的火燒雲已經把陽光圈禁在西方起伏的山線之中,遙遙相對的另一邊,耐不住寂寞的紅月已經悄悄探出了頭,灑出與暮色完全不同的悽豔赤芒。
“蘇米雅怎麼等在門口?”稍微走近一些,芙伊就有點吃驚的拽了拽克雷恩的衣袖,“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克雷恩連忙把視線從蒼穹拉回,放到要去的飯店門前,果然,蘇米雅正站在門邊的窗下,神情緊張地東張西望,看上去很焦急的樣子。
克雷恩連忙拉住芙伊快步跑了過去,“蘇米雅,怎麼了?你怎麼在外面等?”
蘇米雅看了他一眼,“德曼呢?他去哪兒了?”
“他幫新認識的姑娘拿行李去了,很快就到。瑪莎和琳迪呢?”克雷恩有些緊張地問,他們之前不是沒想到莊園那邊有埋伏的可能性,但有瑪莎在,提前發現平安撤離應該不難纔對。
而且阿娜既然需要琳迪活着回來,那邊就多半不會有什麼殺招。
“琳迪在裡面,再等等德曼。有他在……我更安心一點。”蘇米雅雙手攥着不知道什麼東西,雙肩緊繃,明顯在防備着什麼。
“瑪莎呢?”發現蘇米雅語氣中的異樣,克雷恩皺着眉問,“她沒在裡面?”
蘇米雅點了點頭,“你不必等她了,她……正式和大家告別,南下走了。”
“什麼?”克雷恩驚愕地叫了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蘇米雅張了張嘴,但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德曼帶着奧蘭吉快步走了過來,“德曼到了,走,咱們進去說,琳迪自己在樓上單間,我其實也不是很放心。”
她看了一眼奧蘭吉,馬上放低聲音問:“那就是德曼帶來的女孩?”
克雷恩點了點頭,她緊接着說:“去,把錢給那個女孩讓他去訂旅店房間,德曼如果想約會,讓他一會兒單獨帶那女孩去吃,咱們說話期間,我不希望有任何外人在場。”
“好吧。”被蘇米雅的緊張感傳染,克雷恩拍了拍芙伊的背,轉身飛快的往德曼那邊迎去。
奧蘭吉還算通情達理,再加上克雷恩故意多給了一些,連她買衣服的錢都能補上,她也就歡天喜地先往旅店去了,德曼看着她的背影,還不忘叮囑:“按我說的數目訂就好,到時候能安排開。”
“好了,別惦記着哄女孩上牀的事了。”克雷恩拉着他就往蘇米雅那邊趕去。
上到樓上,克雷恩才發現蘇米雅直接包下了四個單間,相鄰三個,和對面一個,琳迪在最中間的那屋等着,周圍三間全部沒有一個客人。
一關好房門,蘇米雅就直截了當地說:“那裡有埋伏,而且,我們被發現了。”
“告訴我詳細情況。”克雷恩連忙走到琳迪身邊,仔細端詳着她,幸好,她看上去沒受什麼傷,就是臉色很差,神情也顯得十分沮喪。
“你們坐下,我慢慢說。”蘇米雅鬆開手,把一直緊緊攥着的聖心寶鑽放在桌上,那上面沾了一層汗,亮晶晶的比平時還要耀眼。
“琳迪,你沒事吧?”芙伊也趕緊坐了過去,抓住琳迪的手柔聲問道。
琳迪搖了搖頭,沒有多害怕,而是有點傷心,“我很好,沒有受傷。”
德曼抱着手肘靠牆站定,“我聽着外面的動靜,你可以說了。”
蘇米雅定了定神,組織了一下語言,“我想,昨晚薇薇娜他們,應該把咱們要來隼目堡的消息連夜通知了這邊。我們三個趕到那邊的時候,那座莊園,已經徹底消失了。”
“徹底……消失了?”克雷恩驚訝地說,“怎麼做到的?”
“火。”蘇米雅平靜地說,“一場大火,不禁燒燬了那座莊園,還燒乾淨了附近很大一片林地,因爲整片土地都歸索瑪私人所有,深紅流星行會特地申明不用調查的情況下,王都警備團只是去走了個過場,就不再管了。”
“他們應該就是爲了針對我,他們肯定是怕我找到什麼線索。那裡一定還留着什麼東西……”琳迪雙手抱住頭,有些難過地說,“我……我要是不這麼想就好了。”
蘇米雅閉上眼深呼吸了一下,輕聲說:“好了,琳迪,這不怪你,那邊燒成的廢墟里的確還有可能殘留什麼線索,我和瑪莎也這麼認爲。而且我們還覺得燒過之後他們就不會再安排什麼埋伏,所以……大意的還是我們。”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講述道:“我們從附近的農戶口中聽說這個消息後,就急忙趕了過去。如我所說,想要在廢墟中尋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可沒想到……對方埋伏下了一支盜賊團。”
“對方的考慮很周全,肯定想到了瑪莎這樣擅長警戒的角色一定會跟隨,等到發現的時候,敵人已經把我們幾乎包圍。”她撥弄了一下手邊的聖心寶鑽,疲倦地說,“那是一場奇怪的戰鬥,奇怪到我和琳迪到現在也無法想通。”
“奇怪?怎麼個奇怪法?”這下連德曼也好奇起來。
“那支盜賊團除了一個法師,在場的十多個全是盜賊、刺客,可以說,是個殺氣十足的隊伍,可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對琳迪展開過致命的攻擊,琳迪一直在保護我,連帶着讓我也安全了不少。”蘇米雅在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而所有的殺招,全部……都給了瑪莎。”
“什麼!”克雷恩忍不住站了起來,“他們……是要殺瑪莎?”
“也許還有我吧。如果不是我及時開啓了聖心寶鑽,我想他們很快也會把我和琳迪分開。”蘇米雅的口氣顯得心有餘悸,但臉上的表情卻十分穩定,好象帶了一層透明的面具一樣,“我猜,他們是想殺掉琳迪身邊的所有同伴,然後再把琳迪活捉。所以……我下了一個很糟糕的決定。”
琳迪搖了搖頭,很痛苦地說:“不,蘇米雅……那不糟糕,咱們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那樣。當時……我也以爲他們是要活捉我的。”
蘇米雅乾涸的眼眸緩緩垂下,“我決定帶着琳迪突圍,因爲我們受到的攻擊不強,我又有聖心寶鑽幫助,一定能順利衝出去,到時候爲了活捉琳迪,他們就不得不集中大量人手來追我們,那樣,瑪莎就有了逃走的機會。”
“這是很好的計劃啊。”德曼點了點頭,“換我也會這麼選,陷入盜賊刺客的包圍圈可絕對不能苦戰。”
“瑪莎當時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對我喊,叫我不必再等她,她這次能逃走的話,準備直接南下回家看看。讓我替她來跟你告個別……我想,她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麼。”蘇米雅的表情終於因爲痛苦而產生了細微的扭曲,“於是,我帶着琳迪衝了出來,用最快速度向隼目堡逃亡。而瑪莎則選擇變身逃向南方。”
克雷恩猜測着可能的情況,擔心地說:“你們……難道沒有引來足夠的人數?”
蘇米雅緩緩搖了搖頭,“不,我們……一個也沒引來。”
琳迪趴倒在桌上,雙手緊緊攥着手肘的衣袖,帶着哭腔說:“我不懂,我不懂到底怎麼了,明明……明明是爲了抓我,爲什麼誰也不來追我,爲什麼我們一個都沒引來,整個盜賊團……就跟瘋了一樣去追瑪莎,一個都不剩。”
蘇米雅乾涸的眼中也有淚光在隱隱閃動,“我發覺不對,掉頭想去幫忙,但他們的速度實在太快,我……根本趕不上。我最後看到的,是那個給自己加了神行術的法師,對瑪莎遠遠丟去了一記風刃,他……打中了。”
“我不敢再追,怕琳迪那邊出什麼問題,只好折回來,帶着琳迪先到飯店這邊來等你們。”她避開了克雷恩的視線,低聲說,“你不要問我,我不知道瑪莎是死是活,能不能逃走,我……只能代她向你道個別而已。”
因占卜結果而產生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克雷恩的手指顫抖着交握在一起,他痛苦地低下頭,喃喃說道:“我……本來還想告訴瑪莎,我和芙伊今天占卜了,占卜沒成功都是因爲我,芙伊那邊很順利……我想告訴她這個消息,想和她商量能不能不走了。可怎麼……”
德曼困惑地說:“這到底是爲什麼?埋伏在那種地方的僱傭兵,肯定是阿娜主使的,她……不抓琳迪,集中全力去追殺瑪莎幹什麼?她瘋了?”
聽到克雷恩說的占卜結果,蘇米雅的表情出現了短暫的驚愕,她皺着眉看向芙伊,跟着輕輕嘆了口氣,說:“我本來還有個大膽的猜測,可既然占卜的結果是這樣,那個猜測也只能當作沒有過。現在,只有祈禱瑪莎順利脫逃,往她們的部落去了。”
她揉了揉眉心,問:“你們那邊呢,結果如何?”
“還算順利。”克雷恩強行打起一點精神,掏出懷裡的包裹,“這是米洛寄來的資料,先看看到底是不是魔龍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