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晚餐克雷恩足足享用了將近兩個小時。
等到他把已經涼透的菜餚吃下去填飽肚子,心滿意足的喝了兩杯酒,塞熙還半個身子趴在桌上,保持着他們最後分開的姿勢,滿身大汗地喘息不休。
“不餓嗎?”他故意叉起一顆櫻桃,用舌尖撥弄了一下,放到她的脣邊,“你都沒怎麼吃啊。”
塞熙有氣無力的瞪了他一眼,勉強擡起手臂,把裙子拉高撥下,多少擋住渾身的尷尬痕跡,“不餓,快被你灌飽了。啊啊……腰疼……你這混球,這麼硬的桌子,下次換你躺上來試試。”
“我沒意見。不過,換我躺着的話,你的腰會更疼吧?”克雷恩已經完全沒了害羞的感覺,一邊用叉子上的櫻桃碾壓着她柔軟的嘴脣,一邊悠閒地說。
塞熙皺了皺眉,猛地一伸頭,把櫻桃咬到嘴裡,雙手一撐桌子站了起來,吐出核和梗,整理了一下衣裙,坐下撥弄着凌亂的頭髮,說:“粘糊糊的,這下晚上我必須洗個澡了。”
“作爲未婚夫,我是不是可以申請共進浴池?”他晃盪着手裡的酒杯,興致不減地說。
塞熙瞪了他一眼,叉起兩根香腸放到一起,暗示性的指了指,“我需要休息,謝謝。你……現在怎麼跟春天的野狗一樣?路上吃什麼藥了?”
“沒什麼,可能是力量變強的連鎖反應吧。”克雷恩笑着盯住她還沒完全整理好的領口,“那今晚可以去你的臥室拜訪嗎?我還很想盡責地展現我火精靈的特質呢。”
她靠在椅背上把領口拉緊,在桌下交疊的雙腿不自覺地互相磨蹭了一下,她考慮了一會兒,輕聲說:“我洗完澡看看情況。你過了半夜來推門,沒鎖就是行,要是鎖了,你就去隔壁找那兩個女僕吧。”
“或者……咱們可以叫上那兩個女僕試試?那更符合火精靈喜歡的玩法。”克雷恩挑釁一樣地提出了更加大膽的建議。
但這次塞熙搖了搖頭,主動敗了這一陣,“不行,否則我爸爸就算肯裝不知道,我哥哥也會把手套丟你臉上要求決鬥。”
她扭頭看了一眼門縫,有點惱火地說:“不過我猜他們明天就會四處物色適合陪嫁過去的侍女了,在他們心裡我這體格根本應付不了你這樣的火精靈。”
“如果真有個流浪出來的火精靈貴族,和你們家的女兒結婚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克雷恩半開玩笑地說,“可惜德曼年輕的時候沒有路過這裡。”
“他是不會娶異族女孩的。”塞熙冷笑了一聲,“他本質上還是個純粹的火精靈,和你完全不同。”
“哦?那我本質上是什麼?”克雷恩好奇地問。
“這我可看不出來。”塞熙的眼神突然顯得有些迷茫,“你的變化太可怕,從迷霧森林到法希德蘭,不到半年的時間,你就好象脫胎換骨了一樣,而從咱們重逢到現在,你好像又有了不小的變化。”
“還好,我的感覺還算不錯。”克雷恩撇了撇嘴,已經很適應此刻今非昔比的自己。
“你聽說過夜瓊花嗎?”塞熙突然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微笑,“那種花一般只在晚上開放,開的極快,幾個小時就能完全綻放,然後,就會迅速凋零。”
“那種花漂亮嗎?”
塞熙愣了一下,可能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只好點了點頭,說:“好看倒是很好看,可是稍微不小心,就錯過沒得看了。”
“能開那麼一下子,哪怕幾個小時,也好過挺在泥裡整天被牛踏馬踩的野草,不是嗎?”他擡高酒杯,把血紅的液體緩緩傾倒出來,流入嘴裡,流進腹中。
塞熙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看了一會兒之後,匆匆拿起幾樣喜歡吃的東西,塞進嘴裡,不顧形象地匆忙吃下,站起來說:“好,我去洗澡,如果恢復得不錯,晚上見。”
克雷恩起身伸長胳膊,把她剛纔拿起來做比喻的兩根香腸拿了過來,很輕佻地往中間的縫隙裡舔了兩下,“祝你恢復迅速。”
塞熙的臉紅了一片,確認門外已經沒人後,有些羞惱地說:“喂,你憋得這麼厲害,路上怎麼不去找琳迪,正好互相安慰一下。”
“你在開什麼玩笑,她可纔剛知道父親去世的噩耗。怎麼會有心情。”克雷恩咬斷香腸,搖了搖頭。
“笨蛋,難道不知道這種事是遺忘煩惱傷痛的最佳方法嗎?你拿出對付我的勁頭來狠狠對付她一晚上,到時候她連骨頭都酥成泥了,哪兒還顧得上傷心。不信等你們再上路了試試,我保證到時候你會感謝我的。”她拉開門,走了出去,“真得好好洗洗才行,哪裡都黏乎乎的,真煩……”
過了一會兒,兩個衣着保守的中年女僕走進門內,確認他不再需要用餐後,默默地收拾起雜亂的餐桌,抹布擦過對面桌邊那一攤明顯不是灑落湯汁的可疑液體時,也完全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樣。
他反倒突兀地感覺不自在起來,猶豫了一下,就禮貌地告別後離開了房間。
這座城堡不大,結構也不算複雜,最高的兩層除去可由外側直達的瞭望臺,就全是領主一家的私人起居所,克雷恩在下面那層,塞熙的臥室隔壁。
從位置一路靠近南部,晚上睡覺時,那個縈繞的女聲就變得越來越清晰,對他的溫暖包容也越來越有效,再加上已經不再需要耗費魔力防止弗拉米爾留下標記,克雷恩最近的睡眠質量非常高,以至於他從幾天前就處於精力過剩的狀態。
餐桌上那一頓“飽食”,只不過是讓心裡的躁動暫時緩解了一些,一想到這次分別之後多半不會再有和塞熙一起旅行的機會,他就忍不住想從那嬌小玲瓏的身體上多索取幾次。
等了好一陣子,他才聽到隔壁傳來房門開關的聲音。他豎着耳朵仔細辨認了一下,確定沒有聽到門鎖釦上的響動後,滿意地笑了笑,下牀走進迴廊。
不知道爲什麼,推開塞熙房門的那一剎那,背後突然傳來了一股奇妙的寒意,讓他的髮根都一陣發緊。
可他來回打量了一下,感知範圍內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難道又是錯覺嗎?他撓了撓頭,暫且拋到一邊,走進塞熙的臥室,走向今晚的第二次狂歡。
次日一早,起牀後的克雷恩把少說還要再睡大半個上午的塞熙留在臥室,隻身離開城堡去和同伴碰頭,看看他們那邊的情況如何。
並不是太甘心被塞熙牽着鼻子走,昨天分別時,他就叮囑琳迪蘇米雅他們儘量在諾里託城中多蒐集一些信息。
他站在芙伊的角度考慮了一下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附近。
從留言上看,芙伊至少已經回去過迷霧森林的家一次,肯定也看到了他留下的信息。但她沒有在那邊等着,想必是認定,克雷恩會在外面轉上好大一圈纔回來,這樣坐等時間太過漫長,再加上旁邊賴以爲生的小鎮已經被毀,繼續獨自生活在那兒顯然不是個好主意。
那她自然會嘗試找一個克雷恩一定要去的地方。
當時芙伊所知道的信息裡,最有意義的就是塞熙的全名,表示出她的家鄉諾里託城。而芙伊是消失在塞熙留下的次元裂隙中,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克雷恩說不定會來諾里託尋找塞熙。
大概是抱着這樣的希望,她脫困之後,就在家裡留下新的信息,隻身趕往這邊了吧。
芙伊身上恐怕不會有多少錢,報紙上的公告她付不起幾次,塞熙看到的,很可能是她最焦急時候用積蓄進行的賭博。
等到沒錢之後呢?比較合理的情況,應該就是一邊打零工,一邊留意着城市裡每天外來者的模樣。
瑪莎、琳迪和蘇米雅都是熟面孔,克雷恩希望他們四散打聽的同時,也能被芙伊主動找到。
抱着這樣的希望趕去最近的旅店,一進門,就看到德曼正在和高大豐滿的女侍應坐在等候區的大沙發上打情罵俏。
想起塞熙昨晚提到的火精靈給外界社會的既定印象,克雷恩無力地嘆了口氣,走過去問:“德曼,琳迪他們呢?”
用手指勾起那個年輕女孩胸前的項鍊,在並不值幾個錢的墜子上低頭吻了一下,德曼這才轉過頭,指了指門外,“一大早就都出去了,急着幫你找人。看來那位塞熙小姐很不討她們喜歡。”
克雷恩皺着眉坐在旁邊,示意那位女侍應先離開一下。等那姑娘抱着德曼親了一口,扭着腰款款上樓收拾房間去,他纔開口說:“其實我也不喜歡演這一出,塞熙的野心和狂熱都太過分,讓她拿到足夠的資金,就連對暗影教會多半也是個麻煩。要是溫瑟在就好了,從教會拿一些補給直接上路,讓塞熙自己在這邊想辦法騙她老爹去。”
“其實無光之沼沒傳說中那麼危險,”德曼拍了怕他的肩,“別忘了我不久前才自己往裡跑了一趟,都深入到多頭蛇的老巢,也沒出什麼事。”
“那是因爲你很強。”
“你還沒意識到嗎?你現在也已經配得上很強這個形容了。不算和你的操控無關的那場惡戰,起碼對付弗瑞卡那一次,我都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德曼微笑着端起面前的咖啡,嗅了一下,拿起糖包撕開全倒了進去,抱怨說,“這東西難喝的要命,怎麼會比紅茶賣的還好。”
“那是因爲我能使用的力量恰好剋制魔龍甲。並不是實力的問題。否則難道能說我比月華劍聖還要強嗎?”克雷恩把上身扔進柔軟的沙發靠墊裡,回想着伊蕾娜鍛煉出的健美體魄,那種可怕的勤奮,他連一週都堅持不下來。
“你的潛力還很大,誰敢說你將來絕對不可能超越她?”德曼抿了一口咖啡,皺着臉把杯子放下,從茶几下面摸出另一個糖包,撕開倒了進去,“就算是現在,無光之沼對你來說也絕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危險。”
“可問題是,上路的並不是只有你和我。”克雷恩嘆了口氣,“瑪莎和塔布蕾絲還好說,蘇米雅不擅長躲避,琳迪情緒正在低谷,能力也大打折扣,不做好萬全準備,我始終不能放心。”
德曼瞥了他一眼,小聲說:“克雷恩,我有沒有教給過你,因爲受過傷就一輩子穿着鎧甲不脫是件很蠢的事?小心很必要,但小心到你這種程度,就有點傻了。”
“反正現在也不可能離開,芙伊的線索近在眼前,琳迪……也不會急着回去的。”克雷恩沒什麼把握地回答,“如果馬上需要出發,那湊錢租輛馬車就走也不是不能接受。”
德曼沉默了一會兒,把翹起的腿交換了一下位置,笑着說:“女伴啊……沒有麻煩,多了也很麻煩,分不清輕重麻煩,太分得清輕重……更麻煩。”
知道他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爲了芙伊一個還沒能確定的消息延後琳迪趕回家中處理父親身後事的行程,明顯是有些偏心的表現,但克雷恩無話可說,在他心中,琳迪的地位的確越來越重要,但還遠不到可以和芙伊媲美的程度。
即使這是自私,他也別無選擇。
“全城各處的佈告板上都貼出來訂婚通知,領主大人還決定從你訂婚那天起把之後三年的領內稅率降低百分之五,你的名字正在商人和農民之間傳頌。”德曼停頓了一下,認真地說,“你就不擔心他們家把事情弄假成真嗎?”
“我不會娶她的。任何情況都不會。”克雷恩的臉色沉了下來,不難設想出,這條消息一經訂婚儀式的確認,就會傳開成一條綁定在他名字下的流言,誰也不知道將來會帶來怎樣的影響,“塞熙應該也不會磨蹭到儀式真舉行的那一天。”
“可如果塞熙自己也想這麼幹呢?”德曼提醒他說,“只要訂婚儀式真的舉行,從各種意義上,你就都已經是她的未婚夫。這承諾在所有不知情的人心目中,都是有效的。”
“訂婚並不意味着一切。不會有婚禮的,我的妻子不可能是她,絕對不可能。”他勾起脣角,自嘲一樣地笑了笑,“我是很容易受情緒影響,但還不至於昏頭到那種地步。”
“如果她繼續威脅你呢?”德曼頗爲慎重地說,“他抓不住我,多半也抓不住瑪莎和塔布蕾絲,但別忘了還有琳迪,還有蘇米雅。她們的命,夠不夠逼你站在婚禮臺上呢?”
“她能從我這裡圖謀什麼……”
德曼打斷了他,指了指他的心口,“別忘了,她也是狂熱的信徒,和辛迪莉並沒有多少差別。而她之前想走的路,恰好已經失敗了。”
“嗯……我會留意這個可能性。”考慮了一下,克雷恩決定接受這個建議,“訂婚儀式在這週末聖臨日,全城前後會放假三天。如果到了光臨日塞熙還沒有要結束一切的打算,我就跟大家一起悄悄溜走。”
“把她自己丟在憤怒的家人身邊,還要面對一個巨大的爛攤子,你狠得下這個心嗎?你對女性好像一貫都沒什麼辦法。”德曼不像開玩笑地說。
“這攤子再怎麼糟糕,那也是她的兄長和父親,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是會爲了名聲弄死自己親人的愚昧蠢貨,我不至於放心不下。”克雷恩很輕易就做出了決定,“不過我還是希望不需要鬧到這個程度,最好能在這兩天內直接找到芙伊的消息。”
“這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再說芙伊未必就在城裡等着,你還是別抱太大期望的好。”
“不。”克雷恩斬釘截鐵地說,“如果芙伊在家裡留言讓我來這裡找她,那她就一定會在城裡等我,我有信心,只要她在,我們很快就能重逢。”
“好極了。那你帶我出去逛逛吧,芙伊認你肯定認得最準。”德曼把咖啡推到茶几中間,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這裡有不少精靈女孩,我正好順便搭個訕,看看有沒有機會懷念一下曾經的生活。”
跟着走出旅店,克雷恩扭頭看了一眼後面,問:“那個女侍應呢?你剛纔不是還在跟她調情?”
“閒得無聊打發時間而已。調情總比自己孤單單喝咖啡要好。”德曼充滿自信地笑了起來,“而且她就要結婚了,在她將來註定平凡、乏味又漫長的婚姻生活來臨之前,給她嚐到一點浪漫的滋味,也算是我的好心吧。”他擡手整理了一下發型,吹了聲口哨,“可也只能到此爲止了,我可不想真給她的婚事造成什麼實際上的不愉快。所以晚上我需要一個牀伴。”
又想到了塞熙的評語,克雷恩忍不住問:“德曼,咱們的同胞……尤其是男性,真的一天都離不了女伴嗎?在飛艇裡你好像還和那個年輕廚娘勾搭上了吧?”
“怎麼會離不了。”德曼嘲弄地看着他,“那種事是很好的娛樂,娛樂就是娛樂,沒有並不會死。但同樣的,有機會讓自己高興的時候,爲什麼要錯過?咱們又不必爲了什麼信仰去戒律苦修。”
“不要把別人強加給咱們的標籤主動當作負面評價看待。”他摟住克雷恩的肩膀,很有幾分得意地說,“比如紅毛種馬,你應該這麼想,種馬可是牧場裡最幸福的馬兒了。”
“那……野豬呢?”想起了最早的外號,克雷恩忍不住笑着說。
“野豬也很好啊,皮糙肉厚,橫行霸道,嗯……而且很好吃。”德曼哈哈大笑起來,“總之,不要爲這種小事煩心,英雄的視野要裝下整個世界,這種小飛蟲一樣的斑點,以後就當看不到吧。”
“是,你說得沒錯。”
雖然德曼纔剛說過讓克雷恩帶着逛逛,但還沒溜達半個小時,他就換了個新嚮導。
一個有着淡淡綠色長髮的風精靈女郎,不到五分鐘就在德曼的邀請下成了他的新路伴。
被晾在路邊看着老師摟着高挑的美貌精靈揚長而去,克雷恩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漫無目的地閒晃起來。
儘管比之前已經變了很多,他還是無法想象自己成爲德曼這種性格的樣子。不過,有些羨慕到是真的。
從昨日到今天,克雷恩越來越強烈的感到,芙伊一定會在這座城市和他重逢,所以他認真地觀察着周圍的每一處,留心着每一個略有相似的身影,他期待着,轉過下一道街口後,眼前就會突然出現那熟悉的身影,用一如既往的溫柔眼神專注的凝視着他,輕柔悅耳地說一句,“克雷恩,好久不見。”
可直到夜燈初上,街道漸漸冷清下來,他的希冀依然沒有實現。
明明強烈的預感就在心頭繚繞,卻偏偏無法帶來實質性的突破。這讓他甚至有了一種錯覺,芙伊其實已經發現了他,但因爲某種原因避而不見。
這座城市只有這麼大,你真的在等我的話,爲什麼還沒發現我?他沮喪地搖了搖頭,往旅店折返回去。
這次沒人在下面等他,櫃檯後的女侍應臉色不太好,看樣子,德曼應該是把那位新搭上的女郎帶回旅店來了。
問清同伴們的住處,確認他們都已經回來,克雷恩不敢多看女侍應控訴的眼神,飛也似地逃上了樓。
問過之後,情況比較讓他失望。
芙伊沒有出現在任何一個人眼前,他們也沒有找到和芙伊有關的消息。瑪莎以褐發藍眼的精靈少女當作特徵嘗試着詢問了一下,可惜在吉瑟拉這種大混居的王國,這種特徵其實和沒有一樣。
不知道芙伊的氣味是什麼樣,完全幫不上忙的塔布蕾絲等於跟着瑪莎白跑了一天,回來也只有自顧自啃骨頭一件事好做。
來到吉瑟拉後,這位小鬣狗倒是很快發現了犬狼屬食譜的美味,徹底拋棄了草原風格的原生態餐點。
不想太早回城堡繼續演戲,克雷恩和同伴們一起吃了晚餐,光顧着談情說愛的德曼帶回來的特色食品基本沒動,倒是讓克雷恩難得嚐到了一次火精靈的家鄉風味。
不得不說,口味有點重,讓他被芙伊養清淡的舌頭有點難以適應,但有種刷在烤肉上的特產醬料的確美味,最後剩下的半碟被他意猶未盡的抹在麪包上,也一起吃進了肚子。
吃完後又磨蹭了一會兒,看天色實在太晚,克雷恩才依依不捨的和大家告別,離開了旅店。
沒想到剛一出門,就被對面一個慌里慌張跑過去的女僕看到,對方似乎就是在找他,立刻露出得救了一樣的表情,提起裙襬上氣不接下氣的衝了過來,喘息着說:“阿列庫託先生,找到您真是太好了……請……請趕快回城堡去吧。”
“怎麼了?”克雷恩皺了皺眉,“塞熙又在發脾氣了嗎?”
那女僕哭喪着臉搖了搖頭,聲音發顫地說:“約比安小姐她……她……不見了。”
“什麼?塞熙不見了?”克雷恩吃驚地重複了一遍,立刻拉起那女僕一起往城堡跑去,“怎麼回事?”
那女僕一邊艱難地跟上克雷恩的步伐,一邊喘息着回答:“領主大人……下令全城搜索,我們幾個見過您的……被勒令出來找您回去……”
“你們怎麼確定塞熙不見了的?”克雷恩皺着眉,並不是單純的演技,而是確實感到焦急,之前隱隱約約的不祥預感,終於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徹底爆發出來。
“小姐……一直睡到過了中午……才醒,說身上哪兒都……粘糊糊的,就去好好……泡了個澡……”女僕終於還是受不了那麼快的速度,掙開克雷恩的手,扶着牆大口喘息了一會兒,才接着說,“她誰也沒帶,就自己在浴池裡泡着。跟去的女僕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就被她嫌麻煩趕走了。之後,一直等到快晚飯的時候,領主大人叫人去請小姐一起吃,才發現這麼久了,小姐竟然還沒從浴室裡出來。我們幾個女僕去浴室找,結果……結果門上着插銷,裡面也沒人回答。”
“她不在裡面了?”
女僕帶着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點了點頭:“衛兵徵得領主大人同意後,拆掉了浴室的門扇,先讓我們幾個女僕進去看看小姐是不是泡的太久昏倒在裡面。結果……結果小姐的衣服都還在,可是人不見了。”
額角一陣抽痛,這真是克雷恩能遇到的最糟糕的幾種情況之一,佈置一切的塞熙離奇失蹤,亂七八糟的局面,全都壓在了他這個僞裝的未婚夫身上。
看那個女僕一時間回覆不出力氣,他接着問道:“當時的情況到底是怎麼樣?能更詳細的告訴我嗎?比如有沒有氣窗,氣窗多大,裡面有沒有打鬥或是被侵入過的痕跡?”
大概是被這位未婚夫表現出的急切所感動,那女僕抿着嘴用力點了點頭,仔細回想着說:“門的確是從裡面別上了插銷,但一開始並沒鎖,我們都猜會不會是襲擊者進去後防止有人發現才故意鎖上的。裡面只有一個氣窗,但畢竟是領主大人家的私人浴室,氣窗的牆壁很厚,大小也就兩三個拳頭那麼寬,兔屬獸靈變身可能有機會鑽出去,小姐是絕對不可能從那兒被帶走的。”
“當時浴池裡的水還沒涼透,池子底部的火晶石需要每三十分鐘激活一次才能保溫,約比安先生從水溫估計,小姐被襲擊的時間不會早於我們發現前一個小時。”女僕絞盡腦汁回想着說,“哦,對了,還有,放水閥的保險栓是打開的,他們都說小姐是洗完準備離開的時候被攻擊的。”
“有打鬥的跡象嗎?”
“沒有,但池子邊的衣服架被碰翻了,應該是小姐掙扎了一下,就被……打倒了。”女僕很擔心地說,“全城堡的人都沒發現小姐到底去哪兒了,大門口的衛兵也沒見到小姐離開。阿列庫託先生,您……您是旅行了大半個世界的英雄,您能想出原因嗎?”
頭更疼了,克雷恩揉了揉腦袋,說:“你先在這裡休息會兒,我馬上回去看看。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塞熙。”
無論如何,不能讓線索再在眼前斷掉,塞熙的手上就有芙伊的下落,不管是誰綁走了那位大小姐,他都一定要追查到底。
城堡裡果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大門口的衛兵都離開崗位一個角落一個角落的找人。焦頭爛額的塞迪剛捱了父親一頓臭罵,見到克雷恩後立刻表示先不要去見他父親,任何事此刻都比不上找到人重要。
在塞迪的帶領下,克雷恩去了塞熙失蹤的浴室。
和那些強調懸念的波折小說裡常見的情景一樣,那是個徹頭徹尾的密室,只不過,在充滿了五花八門法術的世界裡,這種密室的參考意義並不大。
“可是這裡沒有發動過法術的跡象。”塞迪皺着眉否定了這個增加可能性的猜測,“我專門請法師塔的專家來鑑定過,任何法術都會引發能量的波動,任何波動都會留下痕跡,不過幾個小時而已,再細微的痕跡也會被發現。更何況,把赤裸裸的塞熙不被任何人看到的帶出一間封閉的小屋,可不是一般的魔法能做到的事。”
克雷恩認真打量着眼前的浴室,並不大的房間除了水溫之外,還大體保持着被發現時候的樣子,只是慌張的女僕們留下了不少新鮮的腳印,把地板踩得一塌糊塗,“除了打翻的置衣架,浴室裡沒有其他異常之處嗎?”
塞迪沉聲說:“不,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是法師塔趕來的專家發現的。”
他走到浴室的角落,指着那邊的牆壁說:“塞熙用的水溫度很高,所以牆壁上會有很多凝結的水滴,那些水滴,在這個區域內不正常的減少了很多,就像……是有誰在這裡靠過一樣。我認爲,那肯定不是塞熙。”
“是犯人。”克雷恩盯着那個位置,那是門口進來後左手邊的牆角,在浴室的格局裡,大概是最不容易被注意的方向,進入水池後,一般會在出水口的對面泡澡,避免被燙傷,這樣的話,那裡就成爲了視線上的死角,而且從那裡出手的話,伸手去夠放水閥的塞熙恰好是背後遇襲,幾乎沒有抵抗的能力,“他一定是用了什麼方法,躲避在那個角落,讓塞熙沒有發現,伺機動手。”
“可他要怎麼做到這種事呢?”塞迪盯着那個牆角,不太相信地說,“這世上的確有一些法術,一些人,一些寶物可以做到讓人暫時從視線裡消失,但真的有方法……可以做到讓人潛入戒備森嚴的城堡,溜進狹小的浴室,襲擊領主的女兒,然後帶着她大搖大擺地離去嗎?”
“一定有方法可以做到這種事。”克雷恩盯着地上散落的衣物,那是他早晨起來時還穿在塞熙身上的東西,“因爲它的確在咱們眼前發生了。”
“對了,”他想到了迷霧森林裡的那一戰,立刻問,“塞熙曾經研究過很多禁咒,其中就包括次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