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現在能告訴我答案了嗎?我已經坦承自己對精靈王國的瞭解並不如你猜測的那麼多。”伊莉絲有點煩躁地撥了一下頭髮,長長的耳朵輕輕抖動了兩下。
悠奇沉默了一會兒,先說道:“你想聽樂觀點的還是悲觀點的估計?”
“不妨都說說看。”伊莉絲皺着眉,“我想……我也可以做個心理準備。”
“我不是什麼軍情專家,”悠奇扭開頭望着窗外的風景,淡淡地說,“對精靈情況的瞭解也不夠多,只有我們傭兵自己的信息渠道而已。我不能保證準確性。”
“沒關係,我本來就只是做個參考,反正……我暫時不能回去。”
“樂觀點說,差不多能堅持到羅特蒂亞開戰前夕吧。一旦北部和中部都陷入戰亂之中,火精靈就沒有再忍耐下去的必要,不管有什麼外力壓制,長耳朵的內部戰爭也要開始了。”
“我真希望能撐到那時候……”伊莉絲嘆了口氣,“希望能借你的吉言。”
“可惜我運氣一向很差。”悠奇帶着一絲奇妙的笑意說,“所以你還是記住我的悲觀猜測比較好。現在的精靈王國所有的平衡都已經瀕臨崩潰,就是有消息告訴咱們那邊此刻已經開戰,我也不會感到奇怪。”
伊莉絲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也太快了吧?”
“打仗有很多種方式,”悠奇淡淡地說,“你作爲順位繼承人之一,學過的課程想必會包括基礎軍事學,那你就該知道,不是所有的對手都會耐着性子等待所謂最好的時機。有的人八成勝算才肯動兵,而有的人,有個三成贏面,就敢上馬提矛衝出城堡。你覺得,以最近相鄰精靈王國的動向來判斷,火精靈王如果發起內戰,勝算會有幾成?”
伊莉絲低下頭,顫聲說:“母親大人,真的對達爾斯蘭派遣了大量援兵嗎?”
“沒錯,這個事情已經不能算是秘密。別告訴我你沒看最近的通訊消息。”
克雷恩接過話茬,點頭說:“她看到了,只不過不願意相信。畢竟,報紙胡說八道的時候也不少。”
“那好吧,我來告訴你,”悠奇用有些凌厲的目光盯着伊莉絲,像個不滿意的老師在看自己不爭氣的學生,“那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精靈族的援兵,已經出現在達爾斯蘭防線上,長耳朵的優秀弓手,紅六月五號就已經讓人類的敵軍嚐到了被箭雨洗禮的滋味。達爾斯蘭東部戰線的敵國格拉古,已經拉上盟友一起正式對艾爾法斯聯邦宣戰。”
伊莉絲低着頭,雙手攥緊了膝蓋上的布料,她忍不住問:“悠奇,如果……我想代表水精靈王國僱傭整個咆哮之狼傭兵團,需要什麼樣的代價?”
悠奇搖了搖頭,“什麼樣的代價也不行。當年的頭狼在光明戰爭後就與各大勢力達成了協議,作爲傭兵團自由活動的代價,我們永遠不可以集合全部力量參與局部戰爭。王國等級的委託,死亡骷髏那邊的接受上限差不多是一個分團。審判之刃不接,我們也不接。”
“就我所知,三大傭兵團只能在兩種情況下集合全部力量,一個是打算和其他傭兵團決一死戰,另一個……則是暗裔再次入侵。”他冷笑一聲,“如果暗星帝國再次侵入聖域,傭兵團就有了徹底展現戰鬥力的自由,你希望這個結果嗎?”
伊莉絲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沒人會期待黑暗籠罩大地。那如果……我委託保衛任務,請你們保護我的姐姐,可以調動多少力量?”
“就是這次的等級吧。地區總長可以調動的部下。但是,我們不會主動參戰。你得明白保衛任務的界限,如果你姐姐非要去危險的地方找死,我們也不會指揮部下衝去陪着。希望你明白。”悠奇看向她,眼神變得柔軟了一些,“保護你們兩姐妹的話,我可以越過傭兵團以私人身份受僱。至少,我還是個出色的保鏢。”
蕾希亞涼颼颼地說:“一個走到哪兒倒黴事兒就跟到哪兒的私人保鏢?悠奇,你是不忘了你坑過幾個僱主了?”
悠奇哈哈笑了兩聲,“可至少他們最後都沒事,我的保護任務連續無失敗的記錄現在還在狼窩排第二呢好嗎。”
伊莉絲心急如焚,倒是沒有多少心情聽他們鬥嘴,焦慮地想了一會兒,就決定爲了晚上保存體力,側躺在克雷恩腿上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蕾希亞的龍威起了作用,馬車行駛的速度非常驚人,兩匹馬完全是拿出了跑死也心甘情願的勁頭,一路狂奔到口吐白沫四蹄抽搐。
可惜這種理想的速度只維持了一天,第二天,新換的兩匹馬就帶着他們進入到路面難行的溼地區域,此後的陸地線路遠不如水路順暢,但鑑於之前遇到的危險,考慮到龍神教在附近的控制力,他們決定不換船,犧牲速度保障安全。
於是直到紅六月15號,土臨日的早晨,他們的馬車才終於進入到法系德蘭控制區內。
比較奇怪的是,暗影教會似乎放棄了最外圍的實際控制權,他們沿途看到了幾個裝束古怪的傳教士,正在對路過的行人大聲宣講他們的教義。
伊莉絲特地探頭聽了聽,是末日神殿的成員。
這個星曆927年才正式成立的新興教派如今的發展勢頭卻非常迅猛,他們的末世即將到來、唯有信徒才能獲得拯救的自私思想,卻因爲戰爭的陰影高懸而得到了無數下層平民的支持,據說在中部地區已有一定規模的影響力。
不知道他們積蓄的實力究竟如何,從敢來這種地方傳教上看,想必應該足以支撐這種膽色吧。
“溫瑟上次還跟我說,北部的命運神教和中部的末日神殿說不定纔是會在輪迴之紀笑到最後的那個。”悠奇看了一眼那些聲嘶力竭卻片刻不肯休息的傳教士,笑着說,“我問他爲什麼,他卻沒告訴我答案。這次見面,我得考慮再問問他。”
“我也覺得他對暗影教會的未來一直有種奇怪的悲觀態度。”克雷恩點點頭,說,“我猜是尼格拉爾傀儡化復活儀式那次給他的打擊比較大吧。”
“他其實不適合做宗教中的高層領袖。”伊莉絲小聲說,“雖然只見過一面,但我覺得,他要是真正的領主,發揮的能力要比現在大得多。”
克雷恩笑了起來,“最快咱們今天就能見到他,你可以當面建議一下。”
儘管滿腹心事憂心忡忡,伊莉絲卻依然沒有忘記法希德蘭周邊還有一位她的偶像在,“呃……比起溫瑟,我更想先去見見那位米海拉·銳瞳。克雷恩,你能帶我去認識一下她嗎?”
克雷恩撥弄着她柔順的短髮,笑着說:“可你不是不喜歡占卜師嗎?你對她的老師都那麼不屑一顧。”
“我想認識的又不是那個身份。米海拉可不光是一個占卜師吧?”伊莉絲想了想,說,“而且我相信能寫出那麼細膩故事的人不會是個胡言亂語的瘋子。”
“好吧,那麼,悠奇你呢?”
悠奇搖搖頭,“我去新城一區找旅店訂房間,繁星之家如果有地方就在那兒,不在那兒的話我就在西北公告牌給你們留言,直接找過來就好。”
“繁星之家?那裡又開張了?”
“沒錯,暗影教會設了個聯絡點,在那兒順便可以告訴溫瑟咱們到了。”悠奇看向車窗外,“巨龍之翼對法希德蘭的滲透還殘餘着不少,住到暗影教會直接管轄的地方咱們也能安心一些。”
伊莉絲點點頭,“只要能儘快救出奧妮婭和奧蕾妮,我住哪裡都好。”
既然是要拜訪米海拉,馬車就乾脆停在了暗靈山的北側,把克雷恩和伊莉絲放了下來。
“她就住在這山上?”伊莉絲有點不太相信地說,“那她交稿什麼的也太不方便了吧?”
克雷恩笑着說:“對於她這樣的大牌,商會根本不在乎爲她單獨設置渠道。就我所知,她房子周圍那幾家住戶基本都是負責她稿件的編輯,而山頂新修了小型飛艇停靠的空港,就爲了第一時間傳遞原稿。”
“她還繼續做占卜師實在是太浪費了。”伊莉絲撇了撇嘴,“專心寫故事畫畫多好。”
“你可以當面建議她一下。”
以克雷恩現在的實力,和伊莉絲一起行動完全不用專門去走安全通道,輕鬆翻過防護網後,就直接往山上爬去。
“沒記錯的話,五年前你和姐姐是在東海岸那邊行動?”克雷恩走到半山腰,想起什麼一樣地問。
“是啊……我跟你大略講過的啊,不堪回首的歷史。”
“其實,米海拉當時給我占卜出的五個人生分叉口,有一條就是指向東海岸。”克雷恩沉吟了一下,說,“我猜,如果那時我選擇過去,可能會提前與你相遇吧。”
伊莉絲拉着他的手,突然打了個哆嗦,“可是……那時候芙伊……”
“是啊,感覺如果選擇了那條路,此後的一切都會變得不同。根本無法想象會是怎樣的發展。”
“那時的我說不定會殺了伊莉絲。”芙伊的虛像從克雷恩的肩頭冒出,帶着一絲愧疚的淺笑趴上到伊莉絲背後,“魔龍甲實在是太可怕了。”
伊莉絲果斷說道:“已經過去的事情沒有假設,現實就是你不會殺我,還幫了我很多。雖然……讓我在親熱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不過習慣了還挺刺激的。”
芙伊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的大膽真讓我無所適從……看來,火精靈的血統還真是玄妙。”
“其實還是因爲我比較特別。”伊莉絲頗有些自得地說,“我們家的祖先也不是沒和火精靈親王聯姻過,可一樣沒生出我這樣的公主。”
“全聖域恐怕也找不出幾個你這樣的公主。”克雷恩笑了笑,“照你的修煉速度,再專心磨練幾年劍術,觸及劍聖的門檻也不是難事……”
說到這裡,他心裡一顫,突然好像猜到了羅森特所說的青瀾究竟是指什麼。
當劍術登峰造極的勇者被承認爲劍聖的時候,大家通常會給予一個指代性的稱號,比如焰楓將軍的稱號就是月華,月華劍聖。
羅森特當時特意提了一下藍色巡禮,使用藍色巡禮的水精靈劍聖,的確有可能得到青瀾的稱號。
會是這樣嗎?他扭頭看了一眼伊莉絲,如果那是真的,她可能將是水精靈王族歷史上毫無爭議的最強者。
其實現在也差不多快是了。
“劍聖啊……我沒想過。不過有可能衝擊一下的話,爲什麼不呢。”伊莉絲拍了拍腰間的劍鞘,輕鬆地說,“把名字留在歷史上有很多種方式,我希望自己是不需要戴王冠的那種。”
“希望你能如願以償。”他撥開灌木叢,爬上最後一段山坡,“咱們到了。”
報上名字後,瘦小的豹貓屬獸靈占卜師很興奮地跑來親自打開了門,“克雷恩!好久不見!你終於捨得來看我了,我還擔心手上能用的素材就快不夠了呢。”
“你可以自由發揮。那畢竟還是一本傳奇故事吧?”克雷恩笑着接住撲過來的米海拉,跟瘦小的她擁抱了一下,順勢指了指伊莉絲,“吶,介紹一下,伊莉絲·清泉,我現在的……愛侶。”
“哇哦。”米海拉驚叫了一聲,連忙踩陷阱一樣從克雷恩懷裡跳開避嫌,跟着皺了皺眉,盯着伊莉絲的肩頭,“那是什麼?一個幽靈?還是一個器之魂?”
芙伊有點訝異地指着自己,“你也能看到我?”
克雷恩好奇地說:“你不是預言家和大感知者嗎?我沒印象你能通靈啊。”
“你在小看我的感知力嗎?”米海拉盯着芙伊端詳了一下,“看得清清楚楚,哦天哪,我還……還從沒見過這麼強大的器之魂,克雷恩,你是把哪裡的鎮國神器偷到手了嗎……不對,你這麼快就同契到這個地步,難道……炎魔弓?”
克雷恩對着瞠目結舌的伊莉絲笑了笑,“喏,跟強大的占卜師說話就是這麼省勁。”
“啊,抱歉,請原諒我的怠慢,實在是這位……嗯……女士太吸引我的注意。伊莉絲·清泉是嗎?請進,克雷恩的愛侶我絕對歡迎,當初他可是答應過我婚禮要在我這兒辦,結果他上次結婚就忘了,你要嫁給他的話,要不乾脆就在我這兒先辦個小儀式吧。”她絮絮叨叨地拉住了伊莉絲的手,往裡走去,“不然萬一你們在水精靈王國辦婚禮,我可沒辦法參加。”
“爲什麼?水精靈王國很好客,我們可以很好的招待你。”
米海拉搖搖頭,“我本來就不愛出門。那裡對我來說太遠了。而且,不是就要打仗了嗎。”
“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啊。”伊莉絲聽到要打仗的事,臉色不禁變得有些難看。
米海拉一如既往不太懂察言觀色之類的事情,只顧着帶路在前面順便對着工作室裡忙碌的搭檔催稿,接着說:“別看我不出門,可是每天找我占卜的人太多了,很多消息我壓根不想知道都不行。加上占卜出來的預言啊神諭啊什麼的,我知道的恐怕比通訊社都多。”
伊莉絲眼睛一亮,問:“那你對艾爾法斯聯邦的現狀知道多少?戰爭大概什麼時候會開始?”
米海拉打開自己的工作間,進去踢開滿地毯散落的紙,有點不好意思地清理出一個可以讓他們坐下的空間,“坐,都先坐,我去端點喝的過來。”
“難得她這次一點都不認生。平常她見了外人都不太敢說話的。”克雷恩笑着拉過伊莉絲的手放在腿上,“看來你很對她的胃口。”
“我倒是覺得,應該是沾了你的光,她明顯是把我看作了你的妻子才這麼熱情的。”
“不用覺得彆扭,等回到你的家鄉,我的身份就成了‘伊莉絲公主的男伴’,在這裡,就委屈你做一下‘克雷恩的女伴’吧。”
“我有那麼小氣嗎?”伊莉絲笑了起來,“你如果有本事讓我一輩子都跟在你名字的所有格後,我反而求之不得。”
“格蕾希亞三世的妹妹,作爲‘克雷恩的妻子’生活就很好。”她把手抽出來,起身接過了米海拉端來的飲料,“謝謝。”
“哦對,你剛纔問我什麼來着?”米海拉扶了扶眼鏡,把寬大的袍子網上提了提,快步走到水晶球后面坐下,“克雷恩帶來的同伴,我可以免費做任何占卜。”
“不是占卜,是你剛纔說起的戰爭。我想知道,艾爾法斯聯邦還能和平多久。”
米海拉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克雷恩,接着轉身鑽進資料室,嘩啦嘩啦翻了一陣,拿出一張南部全景圖鋪在桌子上,“啊啊……這個要從什麼角度占卜才能拿到確切信息呢?”
克雷恩笑着走了過去,“米海拉,伊莉絲的意思是,你跟據你掌握的消息,能判斷出來精靈那邊的形勢走向嗎?並不是要你占卜的意思。”
米海拉眨了眨眼,更加迷茫地說:“可不占卜的話,信息怎麼會準確呢?”
伊莉絲連忙說:“占卜也未必靠得住,你剛纔不是說不去水精靈王國是因爲怕那邊打仗嗎?你的依據是什麼?”
米海拉鬆了口氣,“那個啊,南哈斯密爾的流民經過法希德蘭北上逃難的有不少,每到這種時候,有錢人就會想找安全的地方咯,或者通過占卜尋求個精神寄託咯。根據這段時間彙總的情況,我能判斷出,哈斯密爾大平原上的戰火還要燃燒很久,估計動亂會以年爲單位持續。”
“而其中有一些人是商會成員,我感知出的亂七八糟線索裡,有不少都指向了精靈王國。我統計過,”她從抽屜裡掏出一個厚本子,盯着標籤找了一會兒,翻開看了看,“喏,風精靈王國、水精靈王國、火精靈王國,最近半年都有大量隱秘的武裝交易,軍備增加量遠超常態,按道理都違反了聯邦法律。只有土精靈王國比較神奇,收容了相當於水精靈王國接納數六倍以上的戰爭難民,不得不轉換兩成左右的士兵去屯田來維持供給。這位精靈王的腦子是被人用鐵匠錘敲過嗎?”
伊莉絲皺了皺眉,“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當然……你能知道這些還是足夠令我驚訝的。這些都差不多算是各精靈王國的機密,除了土精靈王,大家都不會公開承認的。可大家的實力都上升了,高等精靈議會的控制力削弱了,互相牽制平衡,不是意味着可以和平很久嗎?”
“我不懂這些啊……”米海拉迷茫地看着她,“我只是習慣性統計我占卜結果裡值得記下的部分而已。精靈王國要捲入戰亂也是我從神諭裡解讀出來的,不過不是太精確。那個客人提供的東西跟精靈族並不太相關,我要是能遇到個王族,對他……”
“我就是。”伊莉絲直接站了起來,“很抱歉剛纔報了假名。米海拉,我是伊莉絲·瑞妮·希瓦拉·艾普薩拉,水精靈公主,我……請你以我來進行一次占卜,獲得明確的神諭。”
米海拉愣了一下,扭頭看了看克雷恩,說:“你是準備讓我的故事寫不下去嗎?你竟然要娶一個公主?你不知道民衆不喜歡看貴族的傳說嗎,他們喜歡草根一些的英雄啊。”
克雷恩聳聳肩,“我早說了,建議你直接虛構後面的部分。”
“哦天吶……我這裡來了位公主。”米海拉縮了一下肩膀,把手放在水晶球上,“難怪老師前一陣來看我,又給我起了新綽號,御貓……是指以後我要去你們王宮當神官嗎?可我喜歡清靜的地方,將來你們僱傭我的話,可以給準備個類似這樣的房子嗎?”
“米海拉,你想得太遠了。”
“哦對,占卜,公主殿下要占卜。”她有點緊張地捧起水晶球,“伊莉絲公主,請問您是要問愛情還是前途呢?或者說,你打算問一問你什麼時候可以登上王位?”
察覺到米海拉故意用上了戲劇中壞巫師的強調,伊莉絲苦笑着說:“我只關心精靈王國的和平什麼時候會被打破。”
“好吧好吧,”米海拉看了一眼她肩頭的芙伊,“呃……器之魂女士,勞駕你先回克雷恩的體內休息一會兒。你的影響太強,我沒法集中注意力了。”
芙伊微微一笑,化作紅霞回到克雷恩胸膛之中。
“嗯……這樣大的占卜事項,我也不知道會請下什麼神諭來。最近我老師在不遠的地方,結果估計能更精確一些。我來加油試試看吧……”她拉過伊莉絲的手,放在水晶球上,接着把自己的雙手覆蓋在上面,輕輕壓緊,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米海拉有點惱火地睜開眼說:“公主殿下,不要耍我好嗎,你心裡保持着對占卜那麼大的排斥,我要怎麼以你爲基礎感知啊。占卜師需要的是信任,懂嗎?”
“伊莉絲,你就這麼不喜歡占卜嗎?”克雷恩走過去扶住精靈公主的肩膀,柔聲問道。
伊莉絲撇了撇嘴,小聲說:“我……從小就不太信這個。因爲我母親小時候,王宮的神官一直興高采烈地跟我祖母說,他占卜到了很清楚的神諭,我母親最後一定能得到幸福。可……結果呢?你相信嗎,幾年之前,我都沒見我母親笑過。”
“我可以說服自己接受米海拉的占卜,但我沒辦法改變心底的觀念,我認爲他們都是騙子,不管什麼神諭,大家都只是記住了比較準的那些而已,我纔不信命運是不可改變的。”
米海拉笑了笑,把手放開,“命運本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我老師很早就教給我,占卜師充其量算是指引者,從難以理解的神明訊息中找到一絲方向的暗示,誰也不能保證那就是正確的真理。如果神的指引永遠明確無誤,那被後世稱爲神,擁有最優秀占卜師的天使也就不會走向滅亡了。對不對?”
“被稱爲神?”伊莉絲皺了皺眉,“天使不就是神嗎?”
克雷恩簡單地解釋了一句,“米海拉是真神思潮的支持者,就是最近幾年流行起來的那個神學學派。”
“好吧這個不重要。”伊莉絲煩躁地抓了抓短髮,“那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配合你的占卜?米海拉。”
米海拉考慮了一下,說:“好吧,爲了減少你心底的排斥,我建議你睡一覺。短短的打個盹就好。”
伊莉絲無力地點了點頭,直接在地毯上躺了下來。
她閉上眼,拼盡全力讓自己入睡,可最近心煩的事情糾糾纏纏亂成一團,沒有克雷恩幫她進行一場甜蜜的消耗,哪裡那麼容易進入夢鄉。
幸好,芙伊再次出現,緩緩飄落在她的身邊,對着她的耳朵,輕聲哼唱着精靈古老的歌謠。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生僻詩篇,吟唱了精靈從少女變成母親,從胎膜中剖出孩子時的喜悅心情。
隨着芙伊的歌聲,周圍好似出現了葉片在沙沙作響,伊莉絲的脣角泛起一絲微笑,終於沉沉睡去。
伊莉絲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克雷恩的溫柔呼喚把她喚醒的時候,窗外的陽光都已經亮得有些刺眼。
“好了嗎?”她咕噥着摟住克雷恩的脖子,已經很習慣地在起來後給他一個輕吻,“我睡了多久?”
“不太長,占卜結束我就來叫你了。”克雷恩把她抱起來站穩,“我今天還是頭一次聽見你說夢話。你夢到什麼了?”
伊莉絲怔了一下,搖搖頭說:“沒有,我沒記得夢到什麼。我說什麼了?”
克雷恩忍着笑意,擡手幫她擦了擦嘴角,“聽不清,我本來就對精靈語不太擅長,夢話又模糊,我實在是沒聽懂,就注意到幾個詞,什麼背叛啊,保護啊,自由啊,對了,你好像還喊了你姐姐的名字。”
米海拉拿着兩張紙走過來坐下,“她不是做夢。我剛纔爲了讓她配合,點了根會讓人誠實一些的薰香,不過我也不太懂精靈語,不知道公主殿下說了什麼。”
伊莉絲晃了晃頭,讓自己清醒了一下,連忙問:“占卜結果出來了嗎?精靈王國會怎麼樣?”
“神諭很奇怪。我覺得……我老師可能不太樂意幫這個忙。”米海拉嘆了口氣,輕聲說,“我看到了一支水矛。”
“水矛?沒有這種魔法啊?”伊莉絲滿腦子問號,“難道是什麼有名的武器?”
“不,是純粹的暗示。”米海拉爲難地說,“這種是最難解讀的神諭,但也是最容易賺錢的那種。”
“爲什麼?”
“因爲太模糊了,怎麼解讀都可以,占卜時就可以挑選能賺錢的方向來說。比如你要是個急着支援故土的戰士,我就可以解讀成矛表示武器,水錶示柔和與平緩,這個神諭是告訴你戰爭並不太近,你有充足的時間趕回去。”
伊莉絲欣喜地說:“這不就是我想要的結果嗎。”
“可它並不是‘正確’的結果。”米海拉誠懇地說,“我看到了水變成的長矛,殺氣騰騰,根據克雷恩給我補充的背景知識,我更願意把它解讀爲,水精靈將主動發起這場內戰。”
“難道……是我姐姐……”伊莉絲托住額頭,想了一會兒,問,“米海拉,可我想知道的是,到底會是什麼時候?我擔心我家鄉的安危。”
“我想……應該就在女王交替之後吧,”米海拉推了推眼鏡,回答,“因爲那支長矛的杆樣子很奇怪,看上去……更像是權杖。”
克雷恩坐過去摟住了伊莉絲,柔聲說:“放心吧,如果真的是格蕾希亞即位後決定主動開戰,那她一定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你難道不相信你的姐姐嗎?”
“另外,”米海拉清了清嗓子,有點不好意思地打斷了他們兩個含情脈脈的眼神交流,“還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怎麼了?”伊莉絲靠在克雷恩的懷裡,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覺得不安的心總算漸漸好轉了一些。
“公主殿下,你曾經使用過什麼和命運天使諾恩薩爾大人有關的魔法嗎?咒術、祭祀什麼的都算。”
“沒有,我從小學習的就是劍術,根本不懂那些,魔力到現在都不夠給武器附魔。”
“沒有嗎……好奇怪。”米海拉好像遇到了什麼很苦惱的問題,她甩了甩尾巴,毛茸茸的耳朵都耷拉下來一些,“那你們王宮的神官對你做過什麼類似地事情嗎?比如試圖給你改變命運之類的。或者有沒有特別喜愛你的人,爲你而進行了弦之獻禮?”
“都沒有,我保證。”伊莉絲皺起眉,“爲什麼這麼問?”
“因爲在占卜中我感知到了很奇怪的跡象。”米海拉在他們倆的臉上各看了一下,緩緩說道,“在你的生命歷程中,有過一次非常重大的命運轉折。我指的並不是運氣突然變好或者突然變壞這樣簡單的轉折,而是足以影響你一生的巨大變動,以至於現在我的感知力都能察覺到痕跡。最重要的是,那並非自然發生,或者由你親自對抗命運所產生,那是因爲外力。”
她對着迷茫的伊莉絲,認真地重複了一遍,“我再說一遍,你的命運,曾經被外力改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