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祭酒、讀祝、焚祝文及月光紙、拜月、從獻……可貞都是第一次,前面兩年因着有孝身,都非常簡單,不曾像現這般複雜。[四*庫^書*siksh]
禮成後,主祭白氏分切了月餅和西瓜,所有參與人員一人一份。
撤掉祭桌後又佈設下中秋家宴,大家圍坐圓桌繼續宴飲賞月。
可貞覺着吧,這時候女人真是不容易。不說別,一年這麼多節氣,都要一絲不苟帶領着家人進行活動祭祀就已經不是一件容易事兒了。而自己要學真很多,不僅要學習如何居家過日子,還要學會如何經營。
其實吧,可貞也沒有想到,林氏會這樣放心自己,竟會把那二十頃地出息都交給自己來打理。
因着自留種緣故,這時候油菜是要比上輩子早熟,等到全部收穫出售完也才四月末。林氏只看了一眼就把賬冊交給了可貞,說由可貞自己打點。
雖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打點,催租收糧出售簽訂文書、種植什麼如何種植事兒都由黃管事全權總攬了,因此到了可貞這裡,只不過是覈對下賬目,知道自己收入多少罷了。
家裡收支賬目一向都是可貞做,林氏當然知道她做得很好,所以她是很放心,現也不過就是銀錢數目比較大而已。
可是林氏恰恰忘了可貞其實真是個軸,當初一個荷包一方帕子七八分銀子收支都算了個一清二楚,現二十頃地啊,每年幾千兩進益,她如何不要一點一點細細算。
結果,可貞理好賬目,闔上自己已是要掉下來下巴後,又從黃管事那借來了所有契約合同文書,又煩着他跑出跑進跑了好幾趟。再加上上半年五月初小麥收穫出售,現下九月末稻穀收穫出售,可貞前前後後整整花了半年光景,才把名下二十頃地上所有二地主、佃戶名下田地畝數、出息、質量、稅糧甚至於丁口情況勞動力全都摸了個清楚,並列了表裝訂成冊。
看着那厚厚一沓標註清楚明細,不僅黃管事,連林氏也傻眼了,俱不明白可貞想做什麼。
其實可貞還真不是爲了想做什麼,上回提質失敗後,她已是安分下來不再想那些雜七雜八主意了。她只是想着,每年做這麼一冊農業普查明細表,一年一年參照下來,也能做個比照,說不得還能發現些問題可以改進改進。就算自己不能,可找到了問題所,也可以和老把式們交流交流商議商議不是。
還別說,這麼一冊明細看下來,可貞除了對這二十頃地出息以及那些地主佃戶有所瞭解外,還真是有些不成形想法。只是到底沒有親自去瞧過,也不敢隨意說些什麼。
倒是蘇懷遠聽黃管事魏氏說後,抽了個空過來和可貞說起了這些。他也是鬧不明白可貞怎麼會對這個感興趣了,可是他也是有些理會可貞性子,知道可貞做起事來還是很有條理,並不會把功夫浪費無用事兒上。
可貞也沒料到蘇懷遠對這些農事竟也懂得這麼多,倒還真可以聊上幾句,只不過也只是說些自己理會淺薄皮毛罷了,有些自己並不十分懂也不敢多說。
不過就算如此,還是讓蘇懷遠大大驚訝了一番。他印象裡,可貞只是個長深閨小姑娘。卻沒想到,竟還真能說出一些農事上道道來。知道可貞其實還買了一冊《齊民要術》後,突來興致,和林氏說等做完十月朝,趁着天氣尚好,想帶可貞去看看她田產。
林氏雖怕可貞顛簸受寒受累,可見她是歡喜,蘇懷遠也過了忙時清閒下來了,便應了,只是自己也是必要跟着去。
可貞自然是高興,這些日子以來她雖沒提起過,可心裡還真是有想過。即便她已是列下明細了,可到底不如親眼所見,再加上現她正有想法,如何不想去那三個村子實地瞭解一番。
只是現如今亦是換季季節,可貞實是很擔心林氏身子。連十月朝白氏都不肯讓林氏出去,這會子只去看看田地如何好叫林氏跟着一道去。
左右田地那,也跑不了,什麼時候都可以去。可若是林氏又有個好歹,那實是又要吃苦頭了。因此便和蘇懷遠說,等到開了春再去。
白氏一聽這話,她雖是極不贊同林氏出去着風。只是也不至於就得到開了春去呀,現亦是可以去,左右自己有空,陪着去一趟就是了。
如此說定,可貞腦子裡鬥爭了很久,終於還是動手掰了柳枝回來,放火上烤成了簡易炭筆好方便隨身攜帶做些記錄。
這日一大清早,白氏蘇懷遠帶着可貞鶯時上了馬車,一徑往西城外去了。
可貞事先做過功課,也知道了湖州府東城北城外基本上都是自耕農,都是家裡有產有業自種自食鄉民。而另外兩面則基本上都是官田和一些大戶人家田地莊子,居住基本上都是佃戶人家,也有租佃也有永佃。
而可貞這二十頃地就集中西城外三四十里施家蕩周家蕩附近,全都是當初蘇懷遠手裡經辦租佃佃戶。
自出了城,可貞就一直撩着簾子往外頭看。
雖已是十月初天氣了,可日頭正好,風也不大,倒還不覺着怎麼冷。白氏雖不知道外頭光禿禿田地有什麼好看,可到底也沒有攔着可貞,只是時不時給可貞掖好披風。
雖說現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田地因着稻穀已是收割了,所以確實是光禿禿。可是可貞也知道,這個時節,小麥和油菜其實都已是種下了。這些種子要經過一整個寒冬,也因爲一整個寒冬蘊藏,帶來了來年豐收。
不得不說,植物真比人有韌性。
一路上,白氏隨意問着蘇懷遠這些地是什麼時候置下,都花了多少銀子之類,又感嘆自己沒有買到民田。
可貞扒着窗子,恍惚聽到這麼一句,忙正過身子放下簾子問道:“舅舅,姑祖母,湖州府官田民田份額各是多少呢?”
可貞原本還沒意識到,是後來才知道官田和民田區別。不僅需納稅糧不等,而且官田是隻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其實也就是個二地主。而民田就是私有財產了,可以世襲,當然,這也得不出意外。
白氏細細告訴了可貞官民田比例,知道原來民田數量遠遠不如官田後,可貞這才知道自己這二十頃地有多貴重。
蘇懷遠見可貞轉了過來,便有一搭沒一搭和可貞聊着自留種、地力、灌溉施肥這些可貞雖不十分懂,但是大概還有幾分明白問題。
白氏一旁聽着奇不已,她一向自詡自己什麼都會都懂,可恰恰好,還真是不會種地。聽着蘇懷遠和可貞說着基肥追肥話兒,連連問可貞怎麼知道。
“我想着我山茶花米蘭開花前期、花芽分化時候都要施肥,櫻桃樹冬天休養、開花、結果時候也都要施肥,可施肥卻俱是不一樣。就去翻了翻書,又問了問曾大娘,這才理會。”可貞一本正經忽閃着眼睛糊弄道。
不過這糊弄成分也是一半一半啦,每旬來家裡幫自己拾掇山茶米蘭花匠曾大娘自己請教下,真是教自己良多。不過自己上輩子也確實懂一些啦,可貞有些得瑟。
白氏一聽這話,才恍然大悟,這種地不也和養花一樣麼,自己真是傻了。摟着可貞連連笑道:“還是我們蘊兒聰明,又好學又有耐性。”
可貞垂下頭,雖說已經被表揚慣了,可是聽到這樣話難免還是會不好意思一下,雖然也只是一下下而已。
“蘊兒確實好學。”蘇懷遠聽了白氏這話,也是連連點頭。
對什麼都有興趣,而且但凡有興趣就能力做到好。每天都是興致勃勃樣子,讓身邊人瞧了,這心情也不由自主就好了起來。
蘇懷遠看着眼前嬌嬌俏俏依偎白氏懷裡可貞,再想想還停留二十多年前印象裡顧浩然,心底裡長長吁了一口氣。
可貞自是不知道蘇懷遠想着什麼,只翻開了自己帶來小冊子,把自己特意勾出來抄下來幾家資料又看了一遍。
白氏見可貞嘴裡念念叨叨,側過身子來看,“蘊兒這是看什麼?”
可貞抿了抿嘴,“舅舅說這一天就能把二十頃地逛遍,我想着正好有幾戶人家情況不大對,恰巧可以去瞧瞧,所以現再看兩眼。”
可貞雖對這一片已是有些瞭解了,可是有些功課,還是要提前做好。畢竟這種機會,實是難得。
“不大對?怎麼不大對了?”白氏被可貞這麼一說,還真是頗有興趣了。
“就是有兩家,據說往年收成都還不壞,而且春收小麥油菜籽出息也不差,可這稻穀卻是幾近絕收了,我想去看看。”
白氏一聽這話也皺了皺眉,她雖沒種過地,可卻懂人啊!像這種面朝黃土背朝天農民,一年裡基本收入都是靠刨地所得,基本上都是年光,有甚至都是季光,哪有什麼餘糧。今年這麼一絕收,這往後日子可該怎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