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貞進屋時,牙行主家已是把賣房官契寫好了,林氏秦氏正看,可貞也忙湊了過去。一來這是難得體驗,二來可貞確實很上心。
房契上頭首先是“湖州府今據,用價壹佰陸拾兩
稅銀伍兩壹錢”
可貞一愣,吞了口口水,實是沒想到這時候竟就有房產稅。再一想,也是哦,都說苛捐雜稅,這麼正經名目,自然要收稅了。
又往下看,“立賣房契人錢運來……”
可貞一看到這名字就險些噴出來,這名字倒是好名字,可未免太名實不相符了。若真是錢運來,哪裡要到賣房子地步。
咬了咬嘴脣繃住了臉,繼續往下看,“因乏用將自置瓦房一所,共計大小伍間,門窗戶壁上下土木相連,坐落東城青雲坊,總甲孫應奎地方。今憑官房牙袁禮說合,情願出賣與顧林氏名下住所,永遠爲業,三面議同。時值房價壹佰陸拾兩銀整,其銀當日親手收足,外無欠少,自賣之後,倘有親族人等爭競,有賣主一面承管。兩家情願,各無反悔,先悔者甘罰契內銀一半入官公用。恐後無憑,立賣契存照。建元柒年捌月。”
下頭還有立賣房契人、中保人、左鄰右鄰、總甲幾人簽名畫押。
看完後,可貞咂舌不已。乖乖,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真是沒想到,這會子**房子比起上輩子來,實是複雜多了。別不說,自家賣房子,房子雖是自家,可卻不只自家能做主。像宗親、鄰居、牌長甲長都是說得上話。
如此一想,自己和林氏能這麼買到房子,實是意外之喜了。
看着牙行主家起身拱手說着好話兒,可貞這一顆心啊,終於是定了。
不過馬上又想起了什麼,忙問秦氏這房產稅和牙行主家勞務費該怎麼出,又把秦氏驚着了。
聽得秦氏細細解釋後,可貞才知道,這房產稅都是由賣家按照賣價每一兩納稅銀三分,還要去官府房契下方鈐蓋官印以爲證明。
至於牙行主家牙傭收費標準則是成三破二,成是賣方,破是買方。
可貞登時眼睛都突出來了,那個頭疼肉疼心疼啊!好傢伙,這可真是不便宜啊!不對,委實太貴了!
如此一來,光這一筆買賣,牙行主家就能賺八兩銀子,這也未免太來錢了吧!又是好一頓咂舌。
怪道人家都說“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這也實是太黑了。要是上輩子中介經紀知道了,別提要有多眼紅呢!
可是轉念一想,江家也是做牙行生意。根據自己這幾天觀察來看,也是正正經經平常人家。這,哎,看來也不能一概而論。
宋氏手腳就是,和秦氏林氏一通嘀咕,又看了黃曆後,很迅速定下了起房子日子。又引薦林氏見了此地甲長兩口子。
原本聽說是女戶,這塊兒牌長甲長都是不大答應,可聽聞是江家親戚後倒是略略鬆口了。
又有這處房舍左鄰右舍過來說話,牌長甲長一想,這老錢家實是越來越不着調了,家打老婆,外賭錢養傍家兒,年紀越大越是邪門歪道。自己也好說歹說了好些遍了,可就是不聽勸。若這樣下去,說不得就要牽連衆人。
此時又見林氏規矩禮數週全,是放心了些了。不過是戶畸零之戶,倒也費不了多少心思。
尤其是可貞,充分發揮了作爲小孩子優勢,乖巧嘴甜,還沒一會兒功夫,已是喚了那牌長甲長老婆好幾聲大娘嬸子了,樂得她們合不攏嘴。
回去後,秦氏又託了宋氏幫着尋摸些可靠丫頭婆子,宋氏忙不迭應了,看得可貞很是無奈。
秦氏這兩日日日出去,說是幫着林氏可貞置辦物什去了。
可貞逮着功夫就問過來玩江家九姑娘,年方十二蕙娘,各色家居、鍋碗瓢盆等生活家居必需用品價格。生怕自己給銀錢少了。又後悔自己當初怎麼沒有多給五十兩,若是還要秦氏貼補出來,這就太難看了。
可貞剛來幾天,蕙娘也時常被宋氏帶過來說話。可能是靦腆怕生,每回都是悶頭坐一旁,很少開口。可貞把蕙娘當做小姑娘,每回都抓些糕餅果子給她,她也不好意思要。過了幾天,慢慢相熟了,倒是肯說上幾句話了,有時候不用宋氏領着,也會帶着大侄女金魚兒過來玩,和可貞說說話。
蕙娘實是個實誠,見可貞問着她,凡是她知道,哪怕一個笊籬幾紋錢,她都會告訴可貞。不知道,她就回去問了當家大嫂子再過來告訴可貞。
一來二去,倒是和可貞很說得上話了。
這日秦氏前腳剛上樓,就見江家小兒子後腳追了過來,原來是方老闆來信了。
宋氏詫異,打開一看,登時喜上眉梢,笑道:“我們泉哥兒媳婦有喜了。”
林氏連道恭喜,可貞這才知道秦氏口裡泉哥兒原來是秦氏大兒子,真是唬了一跳,再是沒想到心性跳脫,比林氏還小一歲秦氏竟然已經當婆婆了,而且還馬上就要當奶奶了。
這到底是幾歲成親?
再看看林氏和自己,可貞囧了個囧。
賀喜過後林氏忙道:“你還是回去吧!我這裡身子已是好了,房子也起了,物什什麼你也給我們置辦差不多了,竟是樣樣周全了,還是趕緊回去吧!小孩子家家,剛上身,又是頭一遭,不知道怎麼怕呢!有你守着,心裡也能安頓些。”
林氏實是不好意思了,秦氏也是有一大家子要料理。現如今爲了自己事兒,外奔波了這麼久了,如今自己已經安定下來了,早該讓她家去。
“哪裡就至於了,她身邊也是有積年老嬤嬤。再說了,我不家,那幾個正好去伺候伺候少奶奶,也算是功德一件了。”秦氏其實也是很想回去,畢竟是頭一個大孫子,說不想是不可能。可是卻不忍心把林氏可貞母女拋這裡,怎麼着,送佛送到西,哪有半路打道回府道理。
“哪有這樣道理?”林氏瞧着秦氏不以爲意樣子好笑道。
“你放心,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是送,老爺都不意,**什麼心,權當是多兩個人使喚了。”
秦氏知道林氏說什麼,努了努嘴,倒是沒有再說下去。
“那也沒有這樣道理。還是回去吧!莫不是你還放心不下我?”
雖說林氏秦氏說話遮遮掩掩,可是可貞這會子已是有些明白過來了,登時囧了再囧,心裡給那方老闆打了個叉叉,看樣子也是個有妾,自己真是想多了。
“您我自然是放心,只是我若是回去了,必也是滿心牽掛着這裡。左右這裡也沒多少天就要完工了,倒不如等你們搬了進去我再走。”秦氏心裡盤算了一下,大不了就再請些人來起房子,加進程就是了。
“再是不用,你色色都給我們準備妥當了,這也不過是乾等着,還是家去是正經。若是還有什麼事兒,我自會去找宋嫂子。”林氏卻也不鬆口。
“看把你給急,那我先回去,等過些日子,我再過來。”秦氏見林氏如此,心裡妥帖很,想了想笑道。
“還過來做什麼,東奔西走了大半年了,也該好好歇歇了。還有滎哥兒,也是該說親年紀了,這又耽誤了大半年了,你再出來,不打算給他討媳婦了?”林氏瞪了一眼秦氏又道:“你放心,每個月我都會給你去信。”
到底,秦氏還是被林氏勸走了,原本秦氏是要給林氏可貞留下一個老嬤嬤,林氏卻沒肯要,只說宋氏給自己尋摸。秦氏想想也是,便作罷了。
秦氏走了,宋氏來次數卻沒少,依舊很頻繁,經常過來和林氏說說話,講講房子起到什麼程度了,又說說街坊四鄰品性和這周圍環境。
宋氏爽利,說話做事直來直往。林氏也誠心相交,兩人關係倒是越來越好了。連帶着宋氏幾個兒媳婦也時常說着話就擡腳上來坐會子。
可貞和宋氏漸漸熟了之後,則是每次都磨着宋氏,不讓她給自己和林氏買丫頭婆子。宋氏雖是贊同可貞話,覺着林氏可貞看起來都是正經過日子人,不過卻沒有應予可貞。畢竟,她是答應了秦氏。
三間退步,其實蓋起來實是很。可是又因着這邊改一改,那邊再重修一修。等到全部竣工,已是一個月後了。不過所幸一切程序都有宋氏幫襯,倒是省了不少心。
這一個月裡,可貞幾乎每日都要過來轉轉,也推敲着出了些主意。總之一句話,務必使得自己和林氏家住起來舒服。
退步蓋好後,宋氏又幫着林氏請了街坊四鄰大娘嬸子上家裡來掃塵、賀竈。
原本宋氏兒媳婦們就已是夠了,可是宋氏一心想着幫林氏和街坊們增進關係,因此才特特請了她們。
人多力量大,堪堪兩個時辰不到就把前前後後兩三百個平米院子屋子打掃纖塵不染了。
賀竈也容易很,廚房用具早已備齊了,剩下就是走個過場了。
林氏和可貞是早早包了幾包小八件分送給幾位大娘嬸子,又一人送了一個荷包,裡頭放了一串五十錢。喜得幾人謝之不迭,連聲讚頌。
林氏可貞本來就不打算大辦,不僅是因爲可貞還有孝身,也因爲這二人俱都不想張揚。因此只是備下了糕點尺頭幾色儀禮分送了一牌之內街坊四鄰和甲長,又備了份厚禮親自去後頭謝了宋氏。
宋氏見林氏如此客氣周到,送糕餅是湖州府好鋪子裡,尺頭還是松江土綾。雖覺着林氏太破費了,可到底還未入住,就得到了街坊四鄰齊聲誇讚。只覺着自己臉上也有光,對林氏也親近了兩分,走動頻繁了。
鳳梨話;近晚上夢好多啊,做得人心慌慌,又睡不好覺,真是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