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他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連忙上前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門禮節,口中道:“敢情大師便是這靈貞觀的主持?”
老僧微微點頭道:“不錯,老僧空明便是這靈貞觀的主持。”
朱晨逸正欲將來意說明,但見身後十幾個僧人齊齊瞪着他,他又把即將出口的話嚥了下去。空明老和尚見朱晨逸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微微一笑,道:“日落之前,老僧曾目睹足下大戰羣雄,想不到純陽子道長竟然有這樣一位俗家師弟。”
說這話時,老僧微微一笑,純陽子於他有過幾面之緣,雖未深交。但他料想朱晨逸必定是純陽子的師弟,因爲在純陽子的道觀中,他的弟子不可能有這等功力。
朱晨逸微微一笑,正欲說話,忽然間一個小和尚身形如飛一般的掠過,到了跟前,他衝空明老和尚行禮,道:“師傅,弟子剛剛從山下歸來之時,看到衆多身影飛向我靈貞觀……好像是落霞谷的人……”
現場的衆人聞言臉色驟變,朱晨逸索性把心一橫,咬牙道:“他們是來追殺我的。”
在他想來,這句話已經將自己希望入寺避難的意思說的很明白,但空明和尚不知道是沒聽懂他的意思,還是佯作不知,只見他雙手合十,口中道:“道友你……”
空明老和尚的表現落在他的眼中,朱晨逸慘然一笑,道:“不必了,在下告辭!”
朱晨逸一提出要走,那位空明老和尚微微一愣,他身邊的那位老和尚卻附在其耳邊對他輕輕的說了幾句話,空明老和尚臉色爲之一變,失聲叫道:“落霞谷追殺的是你?你是希望在本寺……”
空明老和尚遲疑的動作,更加卻定了朱晨逸離開的決心。當下他頭也不回,身形微動,已然出現在十丈開外,背後隱隱聽得空明老僧斷斷續續的聲音:“師兄,想不到他竟然是來我們寺中避難的……”
那老和尚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對方就算是落霞谷又能如何?師弟,莫非你忘了昔日佛祖肋下藏鴿,以身喂鷹的故事了麼?”
兩個和尚的話傳到了朱晨逸的耳中,他不禁冷笑一聲,暗道:“便是沒有你們靈貞觀,我難道就沒有辦法逃走了麼?”他大步前行,走着走着,忽然間,一陣微弱而清晰的蒼老聲音傳入他的耳中:“落霞谷乃豺狼虎豹之士,逞一時之勇,因此而喪命卻是不值。”
聞言,朱晨逸心頭一震,不由的停下了腳步,回頭一看,正是靈貞觀住持的師兄紅臉老和尚。
朱晨逸眉頭微微一皺,對老和尚的來意,他雖猜到幾分,口中還是問了出來:“不知大師追逐而來,所謂何事?”
老和尚雙目一翻,精光大聲,在夜幕中依舊明亮的雙眸,看了一眼山腰的位置,隨即雙手合十,輕聲道:“施主既然來本寺志在避難,怎能未達心願就此離去,這要傳到江湖上豈不壞了我靈貞觀的威名。”
老和尚這句話明顯是託詞,也是挽留朱晨逸的一種方法。朱晨逸並非呆傻之人,在洞悉了老和尚的意思後,他不禁爲剛纔的舉動感到羞愧。方纔完全是他一個人在喜怒無常,委實怪不到人家,因爲落霞谷給人帶來了太大的震撼。空明住持爲了合寺僧人的性命,他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他轉過身來,衝老和尚合手行禮,道:“大師的好意,在下銘感五內。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和尚出言打斷:“施主切莫再推辭了,隨我來吧。”說着,他一把抓住朱晨逸的手,轉身往寺中趕去。
到了門口,看着分立兩旁的衆位僧人,老和尚揮手道:“都回去休息吧,咱們要裝作什麼都沒有發過過一般。”說罷,他帶着朱晨逸身形一晃,進入了寺中。其他僧人見了,也紛紛收起戒刀走了進去。
衆人走後約莫一袋煙的功夫,忽然一陣嘯聲由遠至近,遠遠的望去有二十多條人影踩着樹梢而來。幾個起落後,二十多人落了下來。
其中一個身形魁梧的黑衣壯漢,看了一眼月光下略顯斑駁的匾額,摸摸光禿禿的腦袋,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自語道:“莫非他逃進了靈貞觀?”
旁邊一個小個子接過話茬,笑道:“這還用說麼,咱們一路追逐而來,他忽然消失了,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進入了這間破廟了。”
就在兩人一致認定朱晨逸進入靈貞觀時,站在他們身後的一個麻臉漢子,指着山門前倒塌的神像,搖搖頭反駁道:“我看未必,神像倒塌,明顯是經過一場惡戰,那個身上帶傷,不可能闖入寺中。”
三人各抒己見,爭論不休,不覺間竟然爭吵了起來。被稱作大統領,扛鬼頭刀的漢子見朱晨逸沒抓着,自己人卻是先鬧了起來,頓時勃然大怒,當即罵道:“他孃的,你們是豬啊,吵什麼吵,進去搜搜不就知道了麼?”
他話剛落,一聲冷哼從旁傳來過來,一個老和尚一言不發的站在他們左側。
老和尚出現的十分詭異,且悄無聲息,即便是現場法力最強被稱作大統領,扛鬼頭刀的中年漢子也沒有發現。
他的出現令現場的衆人心頭一凜,但不足以讓落霞谷的這些弟子萌生退意。先前說話的那個身形魁梧的黑衣壯漢,當即喝道:“老和尚我問你今夜可有人來此借宿或由此經過?或者說在此逗留過?”
聲音很大,且兇狠。老和尚一聽,心道:“果然是爲了那位施主而來。”心中雖是這樣想,但他表面上卻未露分毫,連忙雙手合十,口中道:“本寺地處偏僻,半月以來諸位施主是第一個來寺之人……”
話還沒說完,就被魁梧大漢的一聲厲喝打斷:“混賬!我們一路追逐而來,直到山門前,才失去了那傢伙的蹤跡,不是進入寺中,還能去哪裡?”
說罷,他一聲怪叫,飛身而去,藏在衣袖中的手掌驟然而出,頓時霞光一閃,山門前一個石柱咔嚓一聲脆響,瞬間化爲一頓粉末。
他這一手叫落霞長天,是落霞谷的標準性功夫,使出這功夫就是爲了表明身份。果然,這功夫一使出來,老和尚立即驚呼道:“落霞長天!你們是落霞谷的人。”
老和尚一連退了三步,這才穩住心神。他雖然心中早有猜測,可真正面對落霞谷,依舊是產生巨大的恐懼。因爲落霞谷不但兇狠赫赫,同樣也代表着殺戮。
老和尚略帶顫抖的聲音傳到落霞谷中人的耳中,衆人哈哈大笑,扛着鬼頭刀的中年漢子,更是囂張的叫嚷了起來:“給我進去搜,誰敢阻攔,統統殺了。”
扛鬼頭刀的中年漢子法力高強,這一聲吼叫在寂靜的夜晚傳的很遠很遠。但聲音剛落,黑暗中有一個更沉更爲雄厚的聲音響徹當場:“落霞谷雖威名遠播,但憑你們這些人就想闖我靈貞觀未免小瞧了本寺吧。”說話間,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二十名手持戒刀的僧人。
隨着這二十名僧人的出現,現場的火藥味一下子濃郁了起來。
這時,在靈貞觀禪房主持空明和他的師兄紅臉老和尚發生了爭執。
“師弟,難道救人還需要認識他,打聽清楚他的底細才能出手麼?”
“師兄,你難道不覺得如果救了這個人,得罪了落霞谷,傳承千年的靈貞觀將要毀在你我之手麼?”
“師弟啊,師弟,我看你自從做了主持之後,膽子越來越小了。我佛門乃是以普度衆生爲理念,昔日佛祖割肉喂鷹,今日能救這位施主,就算我等他日命喪落霞谷之手,又有何妨……”
“師兄,可是……”
這時,在他們的門外,朱晨逸施展着起身法的法術懸浮在空中,將全部的話聽了進去,他眉頭緊鎖,雙目中爆射出兩道精光,然後悄然離開禪房來到寺廟的院落中。
他雙掌一震,砰的一輕響,緊閉的廟門打開了。他傲然而出,大聲喝道:“爺爺在此,切莫爲難寺中諸位大師。”
場中劍拔弩張的形式忽然間被他這一聲厲喝打斷,雙方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朱晨逸的身上。靈貞觀的僧人們是無奈的搖搖頭,落霞谷的衆人卻是目露喜色。
朱晨逸順着臺階一步步的走了下來,面容冷峻,表情嚴肅,如同慷慨就義一般,大有風蕭蕭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味道。
臺階不多,大概有百個左右。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時刻,忽然幾條黑夜如大鳥一般的從左邊的密林中竄了出來。那幾人如風一般的掠過長達三十丈的懸崖,一直落到臺階之上,一步步的走到朱晨逸的身邊,略帶驚喜的叫道:“師弟,你果然沒事。”“朱施主見到你沒事,老僧就放心了。”
朱晨逸心中大震,他望着來人渾身的血跡,如同血人一般,他無奈的搖搖頭,嘆道:“師兄,大師你們這又是何必呢!”
來人正是純陽子和瑪蒙,以及兩個密宗僧人。純陽子是惦記陰八卦和典籍,瑪蒙僧人是因爲朱晨逸對密宗有恩。就這樣在朱晨逸離去後,兩人一合計,追了上來。不過因此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沿途在林中搜索的那些落霞谷弟子卻令他們掛了些彩。
純陽子和瑪蒙僧人的到來,令落霞谷衆人臉色驟變,形式的逆轉對落霞谷越來越不利。扛鬼頭刀的中年人決定來個氣勢奪人,當即喝道:“你等道士,和尚,不念經抓鬼,降妖除魔,竟然管起我落霞谷之事,莫非活膩了不成?”
在他想來,落霞谷這個大旗一豎出來,瑪蒙等密宗僧人,以及純陽子必會心存忌憚,不敢隨意插手。可偏偏事與願違,他這話一出口,不但純陽子和密宗僧人絲毫沒有退怯,就連靈貞觀的僧人也不自覺的往前跨了一步。
山雨欲來,大戰將至。純陽子和密宗諸位僧人已捲入這場紛爭,想退明顯是已經遲了。朱晨逸怕累及靈貞觀的衆位僧人,連忙衝純陽子和密宗的瑪蒙等人,小聲道:“咱們不要在靈貞觀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