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茗瑾疑惑的看了兩眼,最終還是決定學着安影一般握着香站到了雕像之下。
站進一看,她就看到了雕像一旁已經被香火薰得漆黑的石碑上刻着的一些小字,小字早已看不清,唯有最上頭有着三個大字依稀可辨別得出。
北落行。
這是大慶百姓無一不知無一不曉的名字,就是凌茗瑾這樣穿越而來的非土著也是如雷貫耳。
北落行,就是一手創立了大慶江山的開國聖上,也就是北落潛之的…………的…………的,凌茗瑾掐着手指算了好久,也沒理清他們之間的關係,反正,就那麼一個事實,北落潛之是他的後代,難怪有些相似了………………
“爲何這佛廟不敬佛,倒是敬起了開國聖上?”
“因爲當年開國聖上在此大戰,護住了這座寺廟。”安影的回答很簡單。
“七寺,爲什麼有了這麼一個名字?”佛家好像也並不信奉七這一字啊!
“這我也不知,反正,以前的晉城,就是叫的這個名字,開國聖上聽着覺得不祥,就改了一個晉城。”安影捏起雕像前香爐中的一把香灰,灑在了自己衣襟之上。
“你傻了?”凌茗瑾訕訕一笑。
“都說這香灰,可保命。”安影神情嚴肅,並不理會凌茗瑾的奚笑。
凌茗瑾一聽,趕忙也是抓起了一把灑在了自己衣襟之上。
保命,她最難保的就是性命了。
入了廟門,就可見到……其實也見不到,因爲這人頭攢動人山人海的實在難見到什麼。
“隨我來。”安影與她招了招手,帶着她在人羣中穿梭了起來。
雖說廟裡人很多,但在安影的帶領之下凌茗瑾還是沒怎麼費力氣的就穿過了這前院,看了一眼大堂,也是人擠人,安影左思右想,最後還是帶着凌茗瑾去了後院。
後院,就是那口鐘的所在。
當然他不是去敲鐘,而是去見一位高僧。
他去年來到晉城,在這裡呆了一月,成了佛家子弟,引他入門的,就是這無間廟裡的一位高僧。
高僧所住的院子,離着鐘聲是最近的,有人說這鐘聲可洗滌心靈,能讓你更接近極樂世界。
又是一陣的彎彎繞繞,凌茗瑾默不作聲的隨行在後,走了一會兒,最終安影帶着她站在一座屋子前。
摳門,安影抖了抖衣襟,垂眉順耳的極是虔誠。
難以想象,一個可打掃屋子做得一手好菜使得一手好劍法可輕易摘下旁人向上人頭的安影,居然也會有着這樣虔誠的姿態。
開門的是一個老僧,白鬚如雪。
眼見安影,老僧將他引了進去,凌茗瑾亦跟隨其後。
這屋子很是簡單,簡單得只有一張木牀一個木魚。
雖說出家人清心寡慾,但一般的僧人也不會這般苦修,凌茗瑾不由得多大量了這老僧兩眼。
其實有幾分不同,有着那麼一股超脫俗世的味道。
“時隔一年,沒想你又來了。”
安影盤膝而坐,與老僧恭敬的低了低頭。
“此番來找師傅,不是爲我,而是爲了我這位朋友。”說着安影伸手指了指凌茗瑾。
凌茗瑾轉過身,心思還有自己的份?她可不會談經說道啊!
“這位小施主?”老僧打量了凌茗瑾兩眼。
“我這位朋友,被人追殺,我想問問師傅,何處纔是她的安身之處?”
“沒有。”老僧不假思索,回到得斬釘截鐵。
“爲何沒有?”凌茗瑾心思自己心地善良雖說雙手染血但也算得是善人,爲何老僧卻是與自己說了這麼一句話。
“小施主面有煞氣,乃是陰溯之命。”老僧捋捋白鬚,不理會凌茗瑾的這一句氣勢沖沖的話。
“陰溯之命?”安影與凌茗瑾皆是疑惑。
“除非以暴制暴打破這一團煞氣,否則,小施主這一生註定顛簸流離,難以安生。”
“師傅此話怎講,如何以暴制暴?”
“暴,就是力,力有萬千,看你如何運用了,若要安身,就不該在這俗世行走。”老僧一閉目,敲起了木魚。
“若是對方是皇家,又能如何?”凌茗瑾雖是疑惑,但心底對這個老僧卻不知怎地生出了一股信任。
“不能如何。”老僧緩緩睜眼看了一眼凌茗瑾,又緩緩閉眼。
“師傅。”安影手一伸,居然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
凌茗瑾詫異的瞪大了雙眼。
她曾說過,遮遮掩掩,要麼這張臉是太醜,要麼就是太美。
安影是前者,這張臉上,有一道傷疤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了右臉頰。想起自己那些時日與安影這張臉的猜忌,凌茗瑾不由臉紅心虛慚愧得無以復加。
“懇請師傅,爲我這位朋友施針一次。”
施針?凌茗瑾更加疑惑,安影揭下了自己的面具,卻要老僧爲自己施針?
自己身體健康,要施針做什麼?
“當年你讓爲師在你臉上留下這道傷疤,爲師早與你說了不會再有下次。”老僧睜開了眼,卻是看都未看一眼安影。
“與其整日惶惶四處逃亡,還不如,用一個最好掩人耳目的法子安身立命。”安影身形一頓,續而帶上了面具。
“哎………………”老僧悠悠長吐一口氣,看着凌茗瑾說道:“你可願意?”
凌茗瑾心想,願意什麼啊願意。
“我用針,在你臉上刻下一道傷疤,從此無人再認得你,你可願意?”
凌茗瑾一愣,心思這法子算什麼好法子。
“雖毀了容貌,但身形言行舉止性格都有我以前的影子,晚輩不覺有何用處。”凌茗瑾雖也對老僧的苦修很是敬重,但要讓自己毀容,雖說自己這臉也不是多漂亮,但哪個女孩子願意讓自己臉上留下一道傷疤?
“此言差矣,美醜心生,小施主,你舍不斷俗世,俗世必然擾你。”老僧嘆氣搖頭,閉目入定。
“你理解錯了,這並非是毀容,我這位師傅,會一種秘術,你可聽說過江湖傳言的一種改頭換面之術?”
“改頭換面?”凌茗瑾一鄂,這種秘術,她聽過,就是用通過某些東西,改變一個人的相貌。
“不過這其中,要經受莫大的痛楚就是,你可受得了?”安影心中一直有一個打算,在臨城之時,他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雖說之後並未有何異常,但他一直都覺得自己預感不會欺騙自己,北落潛之遲早會有一年發現不對勁,遲早有一天會追上來,他與凌茗瑾,總不能一直這樣身處險境,不論做什麼事情,他都喜歡留一手,這樣纔有迴旋的餘地。
“改頭換面?那日後可能再恢復原貌?”雖說凌茗瑾這張臉很尋常普通,但這麼多年了,也是有些感情在的,一下子要讓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確實有些難以接受。
“改頭換面,是恢復不了原貌的。”老僧搖了搖頭,替安影做了解答。
“那我不願。”凌茗瑾也搖了搖頭,與之相比,她寧願一輩子行走在深山老林度日。
安影唉的嘆了一聲,轉頭詢問着老僧道:“師傅,你可,還有別的法子?”
“沒有。”老僧閉目。
“師傅…………”安影面有難色,苦苦哀求着。
凌茗瑾見狀,也覺得自己這有些爲難安影了,到底是他在陪着自己逃亡,自己一心只顧着自己,是有些自私了。
“有倒是有一個法子,不過卻是極難。”老僧心善,架不住安影的一聲聲哀求。
“師傅但說無妨。”安影神情緊張,盤膝而坐的身體微微前傾。
“人皮面具。”老僧說罷,哎的長嘆了一聲。
“人皮面具…………”凌茗瑾倒吸了一口涼氣。
“師傅…………”安影也是心中忐忑。
“若你當真是想改頭換面,那一月之後,來無間尋我,我爲你,做一張人皮面具。”老僧雙目一睜,炯炯有神。
凌茗瑾迎上這道鋒利的目光,心中一緊,這老僧,好高深的內力。
“謝師傅。”
老僧的話雖是與凌茗瑾說,但道謝的人卻是安影,愣在原地的凌茗瑾,腦子裡有些恍惚。
“這位小施主,老衲這徒兒的心性老衲最是清楚不過,他肯爲着你這般,想來你們交情匪淺,老衲肯爲你做一張人皮面具,也是看在我這徒兒的情面上,若是真的想要安身立命,那就該尋一處安寧的所在,攘攘紅塵,你們本就不該再出現。”
老僧說着這麼一長串的話,聲若洪鐘,面不改色,被方纔那眼神所震懾的凌茗瑾恭敬的立在木牀前頭,看着老僧的教誨。
“大師說得是,只不過,並非我要入紅塵,只是被逼無奈。”
“若是你想得通透,今日也不會到此來尋老衲,小施主,切記,執念過深,易墜魔障。”
凌茗瑾拱手低頭道:“多謝大師教誨。”
空蕩的屋子裡,老僧的聲音,如洪鐘一般迴盪,響徹在耳邊的鐘聲,居然無法將其掩蓋。
枯瘦的老僧,白鬚蒼蒼,閉目入定。
“師傅,徒兒這次會在七寺留些時日,正好禮禮佛念念經。”見老僧沉默氣氛冷清,輕呃了一聲尋到了話題。
“那就住在這裡吧。”老僧並未張嘴。
這聲音,凌茗瑾不由歎爲觀止,若是自己有這般深厚的內力,又豈會被都察院的追殺得四處逃亡?
“徒兒正有此意,師傅,那我便先帶着我這位朋友去找主持了。”
老僧並未言語。
安影拉了一把還在發愣的凌茗瑾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