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城還是一片安寧和祥和,流雲山莊中,依舊鳥語花香。蘇家人不日也到達涼城,第一次見外孫,個個樂不合嘴。哄得兩個小東西只差沒有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他們。
在邊境,卻瀰漫着一股教人喘不過氣的肅殺氣氛。
無數的居民百姓不分男女老少,在官兵的押解下一個個神色倉惶、跌跌撞撞逃離邊境。有的哭哭啼啼攜兒帶女,有的婦女沿抱着襁褓中的幼兒,有的攜眷白髮蒼蒼、年逾七旬的老翁,個個臉上透出一股哀寂。
城牆下,嗚嗚的號角聲立刻響遍城內外,無數的士兵像是一隻只的螞蟻般紛紛往外集合,連在營帳內休息的作樂的士兵聽到號角聲也都一併整裝跑出來;不到半刻鐘,數十萬大軍已然集合完畢,黑壓壓的人頭將離城外擠得水泄不通。
這是敵軍進攻的第一座城池。
領首的將軍,面容俊朗,歲月的流逝在他臉上刻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跡,脣角邊的殘酷依舊,眼眸陰鷙依舊,且多了一絲霧靄朦朧的堅決。
鳳君政——五年前敗在楚景沐手的晉王,回來了。領着身後的韓家軍和收服的皇城軍隊,氣勢洶洶地回來了。
楚景沐不管軍務,劉楓在南方天高路遠,而他在邊境,苦心經營了五年,終於,成功地收復了所有的軍隊。他已經不像五年羊那般急躁,那般沉不住氣,歲月只會把人磨礪得更加成熟。
實現了他當初的誓言,回來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身後的藏青色大旗上,繡着一個大大的晉字,在風中被吹得啪啪作響,身後是將士熱血沸騰的吶喊之聲,戰鼓喧天的叫囂,無數男兒的叫喊聲和鑼鼓聲交織,形成一片激動人心的呼喊。
戰馬上的鳳君政面不改色,眼光邪佞加劇,倏然拔出腰側的寶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白亮的光芒,映入殘佞的眼中,更顯殺氣濃重。
眼光深深地望向牆頭,緊閉的城門,硃紅色在烈日下無力抵擋如此勢如破竹之勢。
手臂一用力,在空中斜劈而落,鏗鏘有力地吐出一個字,“衝!”
一夾馬腹,衝在前頭,身後的也穿着盔甲的上千萬騎衛步兵,在那一瞬間蛻變成千上萬嗜血的兇獸,奔涌撲進城池。
鳳天皇朝第二次內亂由此拉開了序幕。
皇宮,怡寧宮。
花香四溢,暖陽高照,悠若眉間有着化不去的愁緒,緊緊地擰着。瘦弱的身影站在陽光裡,更顯得單薄。
雪月和冰月站在她身後,靜靜地守護着,這兩天,她眉間的愁緒越來越多,心也越沉越落。
一陣吵雜的聲音傳進了宮裡,鳳君蔚來了。
下了早朝,他總會在自己宮裡換了朝服再來怡寧宮,在這裡,從來不會看見他身穿龍袍,只是一身便服,眉目之間儘量疲憊。
悠若回身,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免了!在琢磨什麼,這麼入神?”鳳君蔚近了她身邊,平靜無波。
“今天的花開得很漂亮,臣妾在賞花!”她收了剛剛的憂愁,換上了一幅漠不關心的……
“昊兒呢?”
“在午睡!”悠若看着她疲憊的臉色,平靜地答着。沒有想到,他們的兒子,已經三歲了,可是他們,卻已經不像一對夫妻。
連對話也顯得蒼白無力,一點也不像一對成親五年的老夫老妻,像一對陌生人。
鳳君蔚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那雙輕靈的眼眸,洞徹一切的眼眸,很多事,真的很後悔,尤其是看到這雙眼,更讓他有說不出的複雜。
他寧願悠若能像以前一樣,即便對着他,一身是刺,也比現在冷漠無波好得多。
無話可說,是他們之間最遙遠的距離。
是他,一手造成他們今天的局面的。怨不得別人。
“劉楓已經領兵前往邊關了,希望能守得住潼關!”他舒了一口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悠若擡眸,凝視着他,良久,“老實說,哥哥有沒有把握打贏這場杖?”
“這個你得問劉楓,不是來問我!”在她面前,他從來不會用朕這個字。
又是靜默……
悠若憂心卻沒有表現在臉上,幾年的對峙,她已經明白了,沉默和冷漠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方法。
“你真的沒有你妹妹的消息嗎?”鳳君蔚問。
悠若冷笑道:“怎麼?我妹妹離了王府,五年沒有回京城,我在深宮大院,這個華麗的牢籠,如何得知她的消息?”
“你還是怪我?”他苦笑道。
“皇上言重了,臣妾是不敢!”一句話,把地位分得清清楚楚。
“悠兒,這不是任性的時候,現在邊境吃緊,要是劉楓官運亨通不住潼關,受戰亂之苦的是現在無數的百姓,可能也要搭上你哥哥的命,連這些你都無動於衷嗎?”鳳君蔚冷冷地道,勾起一個苦笑的痕跡,“楚王離京五年,音訊全無,你以爲楚景沐在聽到邊境有戰亂時,他會漠不關心嗎?楚家軍是他一手帶出來,如果交給劉楓,默契不足,戰鬥力遠遠下降,白白犧牲我朝無數熱血男兒,只有楚景沐纔可以發揮他的最佳水平。不然我軍和敵軍在兵力相當,糧草不足的情況下,你以爲你哥哥能全身而退嗎?”
悠若別過臉去,他說的她何嘗不知道,可是……
“難道爲了恨我,你真的對什麼事都無動於衷?上次昊兒的事,我……”
“夠了!”悠若憤憤地瞪着他,眼眸含着明顯的恨意,“你不配提他,也不配當他的父親!”
悠若的話,如針刺得他內心一縮。
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鳳君蔚微微嘆息,“在你眼裡,我不是個好皇帝,也不是個好丈夫,更不是個好父親,是嗎?”
悠若不說話……
鳳君蔚閉眼,睜開已經是一片冷然,一絲也沒有剛剛的悲傷,似乎那只是悠若的幻覺,他冷笑道:“鳳君政停戰唯一的條件就是劉芙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逼回楚景沐!”
他頭也不回地出了怡寧宮。
夜晚,哄睡了兩個孩子,綠芙出了內室,月上柳樹梢,愁了英雄心。一步一步,下了臺階,庭院中,柳條尚未褪柔弱,素手芊芊,雨露深濃,一點一滴,潤了她心。
戰爭,她意料中的戰爭,不是匈奴引起的,而是他引起的。
鳳君蔚是個好皇帝,上位五年,國泰民安,處處昇平。政治清明,百姓稱頌,所有的經濟都還在慢慢地復甦之中,就像是個飽受風霜的孩子,在慢慢的平復傷口,豈能再有一次創傷。
只有國泰民安,又何必在乎是誰掌天下之舵,又何必在乎自己曾經失去什麼,曾經得到什麼。又何必在乎即將的離別和未知的生死.
她是將門之後,從小跟着劉庭,體內留着一份屬於將人的堅毅和擔憂,雖稱不上憂天下之憂而憂,但也不會放眼任天下動亂。兒時是劉庭,成年是楚景沐,她生命中兩個重要的男人都是武將,都是一生爲了國家,爲了黎民百姓不惜犧牲一切。她又命中何嘗想如此自私,讓他留在身邊,不顧天下百姓的生死。
朝廷已經發出告示,讓楚王回京……
鳳君蔚的暗探團,也處處在找楚王……
而他,呆在流雲山莊足不出戶,整天陪着兒子女兒玩耍……
可她看得出來,他眉間的愁緒日漸一日的深沉,戰爭開啓才第十天,鳳君政已經連連攻下四座城池。氣勢兇狠如豹,迅猛異常。涼城,已經感覺到了戰爭的緊繃,因爲潼關和涼城之間的航線,每天,都有無數的難民涌進涼城。
城民之中,已有驚弓之鳥之勢,可見邊境戰事有多慘烈。四位守城將軍,三位堅持戰到一兵一卒,一位棄城逃離。四座城池的守軍幾乎全軍覆沒,死傷慘重。
難民成批成批地逃離,血腥之氣瀰漫着整個邊境。
而她的丈夫,能阻止這場動亂的丈夫,正在陪着她和孩子,尋回流逝的歲月,只因他答應過她。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離開她和孩子。
國和家,孰輕孰重,爲了她的家,她能忍心捨棄千千萬萬人的家?
戰亂之時,什麼是愛,哪裡是家,她的家是家,別人的就不是了嗎?將心比心,別人的孩子在戰蹄熱血下尋求一份呼吸,她又何嘗想讓她的孩子也面臨同樣的害怕,同樣的殘酷。
溫暖人心的是家,其實只是個代名詞,真正溫暖人心的,是心。
“爹……若是你在天有靈,一定希望他回去的,對不對?”綠芙仰首,看着明月,微微彎了脣角。
笑意盈盈的,她舉步,向偏院而去。
荷池浮葉飄,清水映明月,夜風徐徐拂,漣漪處處漾。
流雲山莊有個小湖,正值春季,湖中荷葉接天無窮碧,吹動一股清香。
湖心亭,一壺清酒,兩個玉杯,兩蝶點心——團圓。兩白一黃,相互輝映,和諧而美麗。一道修長的月白色身影背手而立,仰首凝視明月,綠芙站在身後,靜靜地看着,轉而看着桌上的那一碟糕點,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已經做好決定了!
腰間一條藍色的衣帶,隨風飄曳,瀟灑四溢,一頭長髮束着一條天藍色的發巾,背對着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渾身散發着一股沉鬱濃重的沉穩之氣,頂天立地地站着,月光給他高大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輝。
那瞬間,綠芙回想起了在河南第一次見到楚景沐,他身上的威嚴和冷冽,只有一個戰場將軍纔有那種沉穩的氣息。
如果是太平年代,她當然希望他能時刻陪在她和孩子身邊,陪着她研磨撫琴,下棋丹青。可是戰亂年代,天下萬民面臨家破人亡的威脅,她怎可如此的自私!
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得讓他安心上沙場,保衛國家,保護黎民百姓。以前在宮裡的時候,曾經怨恨過他,她真的比不過鳳天,可是如今面臨這樣的選擇,她方纔明白。楚景沐當時的掙扎和隱忍,是那樣的艱辛。
一步一步,沿着木橋,走近涼亭,瞥了一眼石桌上的糕點,在涼城,只有楚景沐能做得出來的糕點。
“小傢伙都睡了?”楚景沐回過身來,清潤地笑着,笑容堪比三月清風拂面,眉梢上的輕愁也因爲這一笑蕩然無存。
綠芙笑着看他,撕下人皮面具的臉,比起五年前,更顯得白皙了,因爲久不見陽光,蒼白如紙,卻不減一絲俊逸,更顯得他風度翩翩得像個玉面公子,而不是沙場將軍。她走近他,伸手握着他厚實的大手,細細感受着他掌心的紋理和溫暖,仰首,笑問:“很煩了嗎?”
他搖搖頭,清水下映出了兩人相伴的身影,映出他眼中的矛盾和掙扎。
“王爺,哥哥的軍隊快到涼城了,我讓無名過來涼城了,幫助他們從水上走,很快就能到達邊關了。”綠芙淡淡地說着,現在全面的兵力都已經出動了,劉楓這幾年在南方招兵買馬,也加上楚家軍,勉強可以和晉王的軍隊,在兵力上維持一個水平。
但,就戰鬥力而言,劉楓的大軍會大打折扣,因爲很多新兵儘管訓練有素,畢竟沒有上過戰場,缺乏實戰經驗。
“無名什麼時候到?”
“明天早上!”她笑道。靜默了會兒,綠芙握緊他的手,笑道:“王爺心裡不是有主意了嗎?”
“什麼都瞞不過你!”他回了她一個溫暖的笑容,今天的他,笑容特別多。楚景沐大手一攬,把她抱進懷裡,深深地擁緊,什麼話也沒說,就這樣深深地抱着。
綠芙一笑,也抱緊他瘦削的腰,感受着他的體溫,過不久,他就要走了,這一次,是她心甘情願讓他走的,讓他離開她們母子三人,爲了天下所有的家。
“王爺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對吧?”綠芙調皮地笑着,笑得像個精靈,索求着一個承諾,讓她安心的承諾,既然她相信,戰場上的楚景沐是個鐵將軍。
“放心!一定會回來的,我還沒有等到疼夠孩子,愛夠芙兒呢,一定會盡快趕回來的!”楚景沐大手溫柔地撫着她的髮絲,語氣堅定,映着的月光的臉浮現一臉朦朧的溫柔和……不安。
綠芙乖巧地俯在他胸口,聽着他有力的心跳,猶豫了會兒,抿抿脣,“那天我和她掉進……”
“芙兒……”楚景沐微微拉開她,看着她漆黑的眼眸,緩緩地搖搖頭,“什麼都不要說,我相信你!”
但是他不在乎,因爲最終的結果是她平安地回到了他身邊,以命換命,代價大得他受不住。所以,他曾經感激鳳君政,能讓她平安地回到他的懷抱,曾經很感激……
很久以前,他就決定把他們的事一輩子藏在心底,不見陽光。今生只要她幸福,呆在他身邊就可以,他也知道,她心底始終有一塊他觸及不到的地方。
綠芙凝視着他的眼眸,似乎在探究着他眼中的真假,微微一笑,“記得我們掉崖的那個谷底嗎?”
楚景沐點點頭。
綠芙溫暖一笑,一手撫上他清潤的臉,細細地摩擦着,“我想欺騙你,曾經,我猶豫過……”
感覺他的呼吸停了一秒,綠芙深深地凝視着他的眼,一字一頓地說:“可是在崖底,我就發誓,從今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再動搖,我不相信神明,可那一刻,在祈求上蒼,讓我能相信它,甚至相信命運。四年前,在幽城……我看見過他……”
剛勁的身板一震,深邃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眼,靜靜地等着她說下去,綠芙一笑,“就是因爲下意識的躲閃,睿睿和傾城纔會早產……我當時的腦海裡的想法是,如果他認出了我來,那麼我和你,就真的回不去了……很早以前,我就做了選擇……所以你可以不必這麼委屈。”
楚景沐看着她好久,好久,手臂一伸,緊緊地抱在懷裡,深邃的眼眸有絲水汽,許久才沙啞地吐出兩個字,“謝謝!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和孩子會乖乖的,在幽城等你,如果守不住潼關的話,我就到戰場去陪你!”綠芙笑着說。
生死相陪!是她對他的承諾。
“沙場兇險,兵者器也,我可不會讓你有機會到沙場上去!”
“有機會到沙場上見識見識楚王的風采,未必不是件好事。”她呵呵地笑着。惹得楚景沐沉了臉,瞪着她。
“別瞪我了,你要先回朝廷嗎?”
楚景沐搖搖頭,“直接讓肖樂領着軍隊來邊境會合,我等劉楓,一起出發,有了涼城和潼關這條航線,去潼關會快捷很多!”
“我就說吧,你獨自開採這條航線,果真是有私心的!”綠芙仰首斜睨着他,真的是司馬昭之心啊!
還說什麼爲了引起瑤光的注意!鬼話連篇!
“我就不能順便爲朝廷謀個福利?”他眉頭一挑,笑道。
“這哪個是順便可就不得而知了。”綠芙脣角微掀,頗有點吃味地說着。
楚景沐一笑,湊近她的衣襟,聞着她身上的幽香,笑道:“芙兒,好酸的味道,你晚膳用了什麼了?”
綠芙撇過頭去,不理他,目光剛好瞥見了桌上的糕點,心微微一縮,轉而推開他,笑道:“這次躲到哪個角落裡弄的?”
這幾天,說着要吃糕點,結果他倒好,不知道跑到哪個角落的廚房,偷偷地做了起來,還怕不合她胃口。
捻起一塊,這個糕點是有生以來,她吃過最好吃的食物,當初別院的時候,第一次吃,她驚覺世界上還有這麼美味的東西,幸好楚景沐會做,不然還真的少了不少口福!
楚景沐樂呵呵地看着她吃着,配着酒,味道更爲香濃,他也捻起一塊吃,實質上,他並不喜歡吃甜食。可是,這五年,想念她的時候,就做這樣糕點,一個人慢慢地回味,倒也戀上了這個味道。
“啊……”吃着吃着,綠芙驚叫一聲。
“怎麼啦?”
“好像我都沒有給你做過一頓飯!有點不像妻子。”綠芙斜睨着他,貌似懺悔狀。
自然而然的,楚景沐想起了那塊像毒藥的糕點,飛快地搖搖頭,差點連手都擺了起來,證明自己還想活命!
“芙兒你十指不沾陽春水,水水嫩嫩的,廚房還是少進爲妙!”他虛笑着。
“後天哥哥就到涼城了……”綠芙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正色道:“你晚膳就吃了一點,一定餓了,我給你做宵夜好不好?”
“芙兒……”楚景沐爲難地看着她,極力地推辭着,說好聽點,他心疼她的手,說難聽點,他還想活命上沙場,不能莫名其妙地被她毒死了。
“民間有個說法,妻子一生之中一定要爲丈夫做過一頓飯,纔算是一個真正的妻子……”
對着她漆黑的眼眸,微微透了些許期盼,楚景沐嚴重懷疑她扮豬吃老虎,她最擅長的……“芙兒……”
“走吧,走吧!我給你做宵夜去!”綠芙歡喜地拉起他,興沖沖地往廚房而去,自動地忽略了楚景沐那張微微扭曲的臉。
廚房很安靜,夜深了,守夜的人都睡了。只有微微的亮光在廚房中閃爍着。
廚房很大,裡面的東西也很齊全。
“你要吃什麼?”轉頭問。
楚景沐實在不想打擊她,扯了扯脣角,“你會做什麼?”
呃……綠芙一愣,轉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明知道她什麼都不會做,竟然還這樣的問她。
楚景沐苦笑,實在很爲自己的胃喊冤,笑了笑,“下面吧!”
這個最簡單,也比較適合新手的她。
“她!就下面!”綠芙笑道。
廚房裡有現成的麪條,綠芙堅決不讓楚景沐幫忙,讓他站到一旁去,自己挑好了一碗麪線,兩個雞蛋,一把蔥花。廚房了還有現成的豬肉和牛肉,還有一把花菜……
東西都弄好了,她纔想起來,要生火……
這個就是個很好的問題,生火,回頭望了望,楚景沐正含着笑,溫潤地看着她,笑眯眯的,似乎一點幫忙的意思也沒有。綠芙撅撅嘴,自己蹲下身來……
旁邊有引火的火摺子和乾燥的木柴……
“不要塞太多,一會兒煙味太重了,會薰壞你的!”見她一口氣地往竈門塞乾燥的樹葉,楚景沐淡淡地開口笑道。他可不想一會兒,把她薰成一隻小黑豬……
綠芙點點頭,拿出一點,再點亮了火摺子,然後慢慢地加木柴。終於火升了起來……
她往鍋裡添了水……
“芙兒……我今天不渴……”楚景沐看着半鍋水,暗自叫天才……這麼一鍋水下來,什麼味道也沖淡了,還吃什麼,估計連麪條都撈不上來。
她乖乖地又把水給舀了出來,晃頭想了想,平時吃麪時水的分量……
看着綠芙忙上忙下的身影,又是洗菜,又是剁肉,帶着面具的臉上一片紅暈,熱汗微微凝聚在額頭,一股深濃的幸福涌上了心尖。真的像一個賢妻在爲自己的丈夫忙碌着,這種平凡的幸福,他終於體會到了,似乎要漲破心尖的幸福。
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感受到這種平淡的幸福,竟然如此的深入人心。
更沒有任何一刻如此感受到,他們是夫妻,是一體的。
他決定了,即使她煮出來的真的會吃死人,他也照吃不誤!
看着滾燙的水沸騰了,綠芙苦惱地晃頭,喃喃自語,“先放面還是先放菜,還是先放肉呢?”
故意聆聽身後的動靜,誰知道,身後的男人什麼都沒有說,不禁回頭。只見他清潤地笑着,“不是你說要煮麪的嗎?”
綠芙狠狠一瞪他,回過神來,瞪了鍋裡的水,很乾脆的把面,豬肉,牛肉,還有切好的蔥花和花菜,打了兩個蛋,大雜燴一鍋。
“這樣應該可以了嗎?”她咧開脣角,看着鍋裡漂亮的顏色,十分有成就感,還回頭,得意地斜睨了楚景沐一眼。“對哦,還要放調料……你先出去啦,站在這裡很礙眼……”
終於……
一碗香紛紛的而弄好了,綠芙發現一個盛不下來,然後用另外一個小碗盛了剩下的,以防他吃不飽。聞着香紛紛的面,綠芙一笑,趕緊端了出來,……
“怎麼樣?很香吧?”光聞着味道,她就覺得味道一定好極了。
楚景沐捧着碗,聞了聞,嚐了一口,清潤的臉色一變……
“怎麼啦?不好吃?”怎麼可能?聞起來那麼香的。
他搖搖頭,含糊不清地咕噥着,“太燙了……咳咳咳……芙兒,廚房應該還有水,給我倒點水過來,多點,我今天有點渴!”
“好!”
楚景沐吃了一碗麪,綠芙倒了五碗水,他只是淡淡地說了聲,稍微鹹了一點,味道不可以,樂得她小嘴粉濫濫的,煞是可愛。
楚景沐一笑,看着她高興異彩的小臉,笑得更加肯定。
這是綠芙第一次爲了他洗手作羹湯……。
“給我喝一口湯試一試?”她有點期待地看着他,想嘗一嘗自己的手藝,楚景沐呵呵一笑,拿起調羹,咕嚕咕嚕兩聲,把面帶湯喝得一滴不剩。
“芙兒……你給我做的嘛……怎麼可以讓你吃了呢?”無視她瞪圓的眼,楚景沐直接灌水……
“小人!”
綠芙瞪了他一眼,搶過他手裡的碗,放到廚房了。
“還有一點嘛!”綠芙看見桌上的小碗裡還有一點,微微彎了脣角,拿起準備收拾的調羹舀了口往嘴裡送,本來還是笑容滿面,下一刻完全僵住了,全噴了出來……趕緊放下碗筷,衝到旁邊,拼命地灌水……
天啊……這是什麼鬼味道,有酸有甜有苦,最恐怖的是,很辣……辣得她口腔有點火熱……
想起了剛剛楚景沐一直在灌水的情景,內心一陣感動……
這碗麪科簡直就是荼毒他腸胃的,怪不得剛剛他喝得那麼急,唯恐她沾到一點點……
這樣的鬼東西,竟然真的讓他面不改色地吃完了!綠芙眼眸微微有點酸意……
“該死的楚景沐!”不由得暗罵了一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和了自己的內心的感動,咧開笑,出了廚房門口,他還在灌水!
“真的這麼渴?”她走近,調皮地問着。
“不太渴也,就是……”他還想說什麼,綠芙一手扳過他的臉,紅脣迎面印上,深深地分享着這份心意的味道,還有他的味道。
楚景沐微微愣了一下,摟緊她纖細的腰肢,奪回主控權,深深地奪去她的呼吸……
兩人吻了很久很久,就像要吻到天荒地老般,吻到他們情慾失控,才微微地分開……
淺淺又顯得略微急促的呼吸噴灑在彼此的鼻息中,兩雙漆黑的瞳眸中映出了兩張深情凝望的面孔。
“芙兒,謝謝你!”
“是我該謝謝你!”謝謝你,能愛上我,我這輩子最美好,最不悔的一件事,就是愛上你!
親暱地抱了良久,綠芙突然笑了,拼命忍住脣角的抽搐,“今天晚上要是經常起身,呃……動作輕點,不要吵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