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入室,一絕美女子臨窗凝望天際,專注凝神,若有所思。
她的腳幾乎全好了,能自由下牀走動了,被關在這裡,已有了煩躁之感,心裡像是堵了一塊地方,欲吐不快,卻又找不到抒發之法。
“哎呀……”一聲低呼從院落之個飄了進來,接着是一陣哐啷之聲直響,傳來的是明月的聲音,“沒長眼睛的奴才,看你做的好事。”
緊接着又是一陣宮女磕頭求饒的淚音……
“你知道打破的是什麼麼?這是進貢的奇珍藥材,王爺特地給王妃調養身子。你知道單是支人蔘就值多少錢麼?一座城池的價錢,你怎麼賠啊?”越說聲音越高,忍不住地脾氣爆發,“你到底怎麼走路的啊?”
“明月姐姐……饒命啊!……饒命啊!……”
“快點給我滾,要是王爺看見了,你也甭想活了。”
……
院落中的綠芙身體微微一震,垂下了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蒙上一層優雅的陰影,怪不得她身體復原的如此之快,原來奧妙在這裡,嘴裡不免有點苦澀,如以往一直喝在嘴裡的湯藥。
價值連城的人蔘?
睜開眼眸,微有困惑,那位生性殘暴的晉王爺……是她想錯了麼?
他是真的對她有心?綠芙甩甩頭,冷笑着,陽光從窗口斜射進來,暖和一室,燦爛的陽光把屋裡的一切都照射得明亮萬分,陰暗的角落也染上了幾許陽光的溫熱訊息。綠芙坐到軟席上,那裡還有明月早上拿來的羊脂玉鐲,淺綠通透,更難得的是通體透碧可以稍微以裡隱藏的絲絲殷紅。如同女子的白皙透明肌膚上絲絲血絲。
輕撫其上,溫潤冰涼,羊脂血玉,玉中之玉。這塊玉鐲說是無價之寶也不爲過。卻被他捧到她面前,只因爲前兩天,她說她喜歡玉飾。他是在討她歡心,把她喜歡的東西一件件全捧到她面前。不厭其煩地把天下之寶全都捧來,只討她一笑。怡寧宮,恐怕是宮闈中最值錢的一座宮殿了,這裡的奇珍異寶不勝枚舉,想必皇宮的藏寶閣全都讓他給搬了過來。
她靜靜地坐着,放下手來,眼光盯着那塊玉,久久不語……轉而想到了被自己焚燒掉的字條。
三天,只要三天,所有的事都結束了。
“王妃,用午膳了。”明珠明月的聲音傳了進來,身後四名宮女端着盤子,利落地在桌上佈置,沒一會兒,飯菜的香味就傳遍了整個房間。
綠芙走了過去,以前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今天卻意外地發現,這滿桌子的菜有點刺眼。鼻尖飄散的香味讓她心情一沉,了無食慾,連動筷子的慾望也沒有……
“王妃,怎麼了?”明月不解地看着她,擔心地看着她沉靜的臉色。
綠芙站起身,越加屋中空氣窒息得難受,緊緊地蹙起秀美的眉頭,“我還不餓,撤了吧。”
衣襬飄動,人已經又立到窗邊,看着奼紫嫣紅的院子,在陽光中芬芳吐蕊,那樣的快意暢然,連帶着跳躍的陽光亦輕快了許多。短短半年,冷冷清清的怡寧宮已是鮮花滿地。滿園飄香。彩蝶紛飛,在花朵上四處留下輕撫的痕跡,伴着蜜蜂嗡嗡之聲,翩然戲春。
如此一幅鬧春圖,卻入不了她的心,清冷一片……
“王妃,不行啊,你病纔剛好,早膳也沒吃什麼,要是再病了可不好。”明珠走進,輕聲勸着,看着她溼冷的側臉,有點恍然不安。“湯藥晚點送來,御膳房今天好忙呢。”
“我都說了不吃,明珠,撤走吧,還有,以後不要給我端什麼補身的藥了,不需要!”淡淡的聲音裡有着不容忽視的堅持和命令。
明珠明月皆爲難地站着,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這晉王和楚王妃,哪邊都不是她們能得罪得起的,面面相覷,哭喪着臉站着,轉頭看着滿桌還在飄香的飯菜,嫋嫋升煙,無奈極了……
正在她們爲難之際,晉王到了,鬆了口氣,轉頭請安,綠芙似沒聽到聲音,眼光依舊留在庭院之中的鬧春之境中,纖弱的身影紋風不動地站着,長髮隨風飄揚。晉王看了桌面上的紋絲不動的飯菜和明珠明月爲難的臉色,沉鬱着臉,示意她們撤下。
一陣哐啷作響的聲音響起,接着是細細離去的腳步聲,晉王走近她身邊,似是好奇何事能讓她如此專注,勾起一抹笑容,“王妃好興致,竟然有心思賞春了。”
“王爺真愛說笑,這滿園的春色,堪稱人間絕境,不賞豈不可惜。”她笑道,轉而搖頭狀作嘆息,“可惜了這魅人春景並不能常在,徒惹戲春之人心傷罷了。”
看着她臉上的笑,晉王眼中閃爍着癡迷和眷戀,心神悸動,滿室清香,怎堪比身邊一抹女兒香,若有若無,絲絲縷縷,直進他心,聲音略帶魅惑,“你要是喜歡,本王可以讓你年年四季都能看到這樣的春景。”
綠芙別過臉去,閃過他伸過來的手,移步走到桌國坐下,轉頭輕笑:“這春花秋月,各有千秋,萬物本身就各有壽命,春季花,秋季月,各有相屬,王爺又何必強求呢?”
“強求?”晉王微微輕吟這兩個字,脣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雙手負於背後,冷冷一笑,“強求又如何?本王不信命,只信人定勝天。強求的結果,誰又能料到是什麼?”
“呵呵……那可真巧了,本王妃也不信命,卻懂得一個道理,有時候命運確實讓人無奈至極。”綠芙呵呵地輕笑,伸手翻開玉杯的蓋子,好笑地看着香濃的茶水上飄浮的茶葉,枯黃得毫無生命力可言。無奈地漂浮,困在白瓷玉杯之中,徒留一股悲哀的味道。
“王妃是在告訴本王,你不會屬於我,對嗎?”冷冷地出口,晉王語氣明顯有了波動,惱意甚重。自己也不明白爲何對她如此的忍讓,已經超乎平常的界限,一再的任由她挑戰他的權威和底線,卻捨不得一絲一毫的責備,真心實意想要奪得她的心,如此佳人,值得他傾心相待。
“沒有一個人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我只有屬於自己,不屬於任何人。”女人離開了男人並不一定就是悲哀,她即使不在任何一個人身邊,依然可以活的很好。
醉心於報仇,她錯過了很多東西……
晉王笑了,回身坐到她身邊,悠閒地伸手爲自己倒了杯茶,笑言,“王妃猜猜,最近朝中發生了何事?”
若無其事地茗了口茶,口齒留香,微蹙的眉輕輕地舒展開來,如同心,慢慢地靜了下來,“看王爺心情歡暢的模樣,估計又有什麼對王爺有利的事發生了麼?”
他湊近她,輕輕地笑了,“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如何?”
綠芙臉上紅暈掠過,微微一惱,冷笑道:“消息是王爺想告訴我的,又不是我想聽的,爲何要我以代價交換?”
晉王也不惱:“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
“王爺過獎了。”
“太子死了!”晉王冰冷地吐出一句話,笑看着綠芙,似乎想揭開她一慣的笑,可惜他什麼也看不到,依然是一片笑意融融。
綠芙雖力保表面波瀾不驚,可心底已是微微變涼,儘管楚景沐告訴過她,太子會有事,可親耳聽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太子一死,局勢有了變化,若是皇帝此時也出了意外,以韓妃的手段,登基的肯定是晉王,楚景沐到底在策劃什麼?
冰月傳來的字條,只有三天之後這短短的四字,外面的情況倒是沒有詳細的說明白。
“楚景沐,我真的是太小看他了,先是答應本王對付榮王,而又陽奉陰違,和榮王聯手勾結皇城四將軍,聯名上書,陷太子於不忠不義,一步一步把太子逼死在太子府邸的崇華殿,呵呵……此招陰險冷酷得本王也得佩服三分啊!”滿是諷刺的話輕輕的響了一室。
綠芙冷冷一笑,轉而譏笑,“王爺你更樂於見到此事,不費吹灰之力,借楚景沐的手殺了太子,不正是你所想的嗎?”
“你倒是挺維護他的。”雙眼眯起,不悅地盯着她。
“不是我要維護他,我從商多年,多多少少也聽得一點朝廷上的事,太子優柔寡斷,天生就少了君主的霸氣,他如果能順利登基,也是個空頭皇帝。權力不也在你和榮王手裡,日日夜夜這樣防着,我看他也早就疲憊,說不定還得感謝楚景沐。再說了,以你們對權力的慾望,會讓他活着這麼多年,已經是他前生積福賺來的了。”綠芙淺笑着,這太子,死得過於可惜了,只是成了他們之間的一塊跳板。
聽她一言,心微訝,似是第一次見到她,印象之中,在宮宴上那般暖和的笑,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暖了他的心。因那笑,他以爲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之後御花園,針鋒相對,才發覺她聰明過人,玲瓏剔透,更堅定了他想要她的心,不惜爲此失去一股勢力,皇宮半年,又覺得她冷靜沉着得令人驚訝。而如今提起朝廷局勢,談笑間說起太子死訊,她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此冷漠,如此淡定,到底有什麼能入了她心的?
“你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淡淡的疑問在心頭滋生,晉王眯起眼眸,一絲不苟地看着她不變的臉色。
綠芙笑天,細緻的眉微微彎起,淡淡地笑着,“太子不死,皇帝病重,晉王你就處劃登位也名不正言不順,按常理推斷,他非死不可,有什麼好驚訝的。”
自那天楚景沐進宮,她就知道他的耐心已磨得差不多了,而晉王,他的耐性也快消耗盡了,連帶着她的耐心也磨得所剩無幾了。
太子首當其衝,定非死不可。只是想不到,這件事由楚沐親自去辦而已,記得以前聽過他提起一次,語氣中的可惜和遺憾十分明顯。
“你知道楚景沐的心思麼?”忽而,他冷冷一笑。
“晉王不是把他吃得死死的麼?如同籠中之鳥,還能有什麼心思?”綠芙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的鬆動。
楚景沐的計劃該不會被他知曉了吧,這兩人,論心計城府,不相伯仲,也算是棋逢對手,晉王若是早一步洞曉先機,對楚景沐而言,卻是一大危機,心裡不免一慌,衣襬下的手心微微出汗,豎耳聽他下文。
可惜晉王並不如她所願,壞笑着:“這回是王妃自己想聽的消息,怎樣,親本王一下,本王就告訴你。”
綠芙微訝,他竟看穿了她的心思,這個男人甚爲危險,在朝廷上,若是說楚景沐以冷冽擋着自己真正的目的,榮王以沉默壓下自己的野心。那麼晉王,明顯就是以殘暴凸現自己的意圖,卻心明如鏡,觀察入微,這樣的人,已經將他的殘暴發揮到了極致,而背後卻是冷靜地籌謀規劃一切,那麼,楚景沐會有辦法應對麼?
他們幾個人的爭奪實質上就是一個兵權的爭鬥,皇宮是晉王的地盤,皇城是楚王做主,可是楚景沐手裡的例行守軍沒有名目不能隨便進城,到底他們在琢磨着什麼?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臉龐,晉王怒火微閃,極少見她如此心不在焉,提到楚景沐,她就像離了魂的人一般,他怒……這個女人是他誓在必得的女人,他不容許她心裡想別的人,即使是丈夫也不行……
微紅的眼,泄露了他的怒火,妒忌一點一滴地磨着他的心,轉而變得千瘡百孔。
楚景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