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位第三天,重申劉家冤案,多年蒙冤終於昭雪,追封護國公,舉國哀悼三天。劉家可以世襲其封號,穆風將軍正式改名爲護國將軍劉楓。
綠芙和悠若聽後只是淡淡的一笑,並沒有太多的情緒外露,可能是知道了悠若不久之後就要入宮,綠芙心裡總有點悶,似不捨,似氣惱。
果真不似他們所料,三天過後,聖旨就到了楚王府,召護國公二女兒劉悠若進宮爲後,大婚兩天後舉行。
綠芙和悠若皆愣然……
新帝大婚,怎麼也該有一個月的時間來準備,竟然如此之快?
就連不理世事的楚景沐也擰眉,特地入宮,結果得到的消息是,自那天見過悠若,他就已經開始秘密準備婚禮了。
言語之中依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邪魅眼暗含一絲期待。
國庫空虛,新帝大婚也只能從簡,這是楚景沐的意思,鳳君蔚只是笑,說他本來就不打算鋪張。說是如此說,可大婚那天的氣勢,雖不至於是豪華浪費,卻也不是從簡二子可形容的。比起當時京師芙蓉同時出嫁的陣勢,還要來的隆重了些。
劉家剛剛得到平反,劉楓又不在京中,所以,楚景沐想了想,還是讓悠若在楚家出嫁,婚嫁一事全部交給肖樂去辦。
而綠芙,也讓奔月準備,她另有一番想法,所以導致了出嫁那天,出現一種極其怪異的現象。皇帝大婚,一般皇后孃家的準備要和着皇帝這邊的,氣勢不能蓋過皇家,可偏偏,綠芙反其道而行,蘇家,瑤光的財力讓這場婚禮的氣勢是皇家的三倍不止。
掌握全國航運的瑤光停航一天,旗下人員紛紛爲皇帝大婚一事大擺筵席。
梅花樓七天流水席,宴客不絕。
造成了楚景沐以爲得從簡成了奢華……簡直就成了百年難得一見的豪華婚禮。
悠若只是笑着,她不惜暴露瑤光和蘇家的關係,雖不至於讓人以爲瑤光就是她,也讓世人知道,瑤光夫人和綠芙小姐是死對頭,正整數年,只是一個假象。
出嫁那天,綠芙親自爲她梳妝打扮,就像小時候,悠若經常爲她梳頭一樣,她出嫁的時候,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幸好的是,悠若出嫁,有她這個妹妹在。
“真漂亮!”綠芙看着鏡子裡的悠若,笑着讚美,悠若本來就是個難見的大美人,平時素臉朝天驚豔,稍微一打扮更是羞煞百花,淡妝濃抹總相宜。
冰肌玉骨,秀美雅緻,在大紅的新嫁衣的襯托下雍容華貴,讓她有種錯覺,悠若就像初生的鳳凰。
“芙兒,你手巧!”悠若也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她從未有此盛裝打扮,感覺裡面的人並非自己。
“可不是,我這雙手可什麼都會的!”綠芙笑着,房間裡就只有她們姐妹,兩人都儘量沒有把悲傷的情緒外露。房間裡也因爲悠若的出嫁,稍微顯得有點喜氣。
“姐姐,我安排了兩個人陪你進宮,以後,有什麼事,告訴她們就可以,她們會幫你解決的。”綠芙坐到一旁,拉過她的手,笑道,“我怕你不熟悉,所以,讓冰月陪着你進宮,冰月跟着我多年,聰穎冷靜,是個絕對可以相信的人。另外一個是雪月,她是芙蓉閣情報網的高手。你帶着她們,一來,我放心些,二來,要是出了什麼事,需要幫忙,說一聲就可以,她們會全力辦妥的。”
“冰月就留在你身邊吧?姐姐……”
“不要說了!”綠芙依舊笑着,偏頭,微微笑道,“冰月的身手是芙蓉閣裡最好的,她跟着,你的安全我放心,而雪月,她可以幫你經營人脈。你不要過於擔心我,我有奔月就可以。”
“本來想說讓冰月奔月都陪你進宮的,不過我還是不想拆散她和肖樂,所以她就留在王府。”綠芙拿起旁邊的紅蓋頭,上面繡着一隻金邊鳳凰,華麗貴氣,展翅欲飛,細細地撫摸着上面的秀痕,綠芙眼中有點傷感。
悠若拍拍她的肩膀,笑着,“不要難過,姐姐是嫁人,不是去送死,開心點!”
“嫁人有時和送死並沒有太大分別!”綠芙自言自語,注意到悠若愣了愣的眼光,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勉強地笑一笑,“瞧我,說不吉利的話了!”
悠若嘆了口氣,看着她,“姐姐不是讓你去找景沐哥哥好好談一談嗎?有什麼事說開了就好,不然憋着什麼時候能把心結打開?”
“姐姐,吉時快到了!”綠芙一笑,悠若只覺眼前一片紅光,蓋頭已經蓋上了。
“冰月雪月進來!”往外輕喊一聲,悠若頓覺一陣無奈,爲綠芙的固執,爲楚景沐的死心眼,都是聰明靈秀的人,卻卡在一道傷痕上,誰都不敢碰,一想到自己要進宮,之後他們的命運會如何,她擔心極了。
門扉輕輕的推開了,冰月和雪月小步走近她身邊,點點頭,一人一邊扶着悠若。
“不要有絲毫的大意,知道嗎?”綠芙不放心的叮嚀着,掃了她們兩個一眼。
“王妃放心吧,我和雪月絕對不會有負你所託的!”冰月說道,極爲不捨得,冷淡的眸光中有點酸意,一想到要離開綠芙,心裡就涌上不捨。
“傻丫頭!”綠芙淡淡的笑着,挨個拍拍她們的手,“時辰快到了,趕緊出去吧,誤了吉時可不好!”
兩人點點頭,悠若剛剛一轉身又回身,蓋着蓋頭,綠芙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聽得出她的聲音有點沙啞,“芙兒,不送送姐姐嗎?”
楚景沐應該會在門口,她若是出去,一定能見到,她知道她很想見他,自從出事後,就沒有見過一面,甚至連聲音也沒有聽過。
“我被禁足了不是嗎?”綠芙不在意的笑一笑。
“今天他不會說什麼的!”悠若着急着。
雪月和冰月都在看着她,眼中也是期盼,希望她能出去。當做散步也好啊!
綠芙淡淡地搖搖頭,外頭鑼鼓的聲音有點華麗的喧囂,聽得她不由得想到自己的那場婚禮,充滿陰謀的婚禮,不覺有點苦澀的酸意,如咬了一口青澀的橘子。
悠若沒有再說什麼,任何冰月和雪月扶着,出了房門。
紅色的身影一出,綠芙的雙腳有點發軟,扶着一旁的椅子慢慢的坐了下來……離別,一入宮門深似海,日後相見恐怕難上加難。
心——不捨得有點疼。
奔月進來,看見她這副模樣,趕緊過來抓着她的手,急急喊着,“王妃,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綠芙睜開眼,奔月嬌俏的臉頰有點紅潤,眼圈發紅,顯然剛剛哭過一次了,看來是也是捨不得冰月。
“沒事!奔月,捨不得冰月了對吧?”她們很少分開,連睡覺都是擠在一個房間了,感情好的跟親姐妹一樣,硬是把她們分開,確實有點殘忍。
“不會不會……”奔月連連搖頭,嘟着嘴,大咧咧的說,“要是我想見冰月和雪月,我自己可以進宮嘛,那宮牆還攔不住我呢。只是冰月走了,人家一個人伺候王妃,好累啊!以前都是她在打點的。”
故作哀怨的表情讓綠芙笑出聲來,沖淡了不少離別的愁緒,綠芙別過臉,透過門口看着外面,耳邊雖聽到熱鬧喧天的鑼鼓聲,可是處眼的是一片冷清。
“外面好熱鬧啊!”
淡淡的一句話,奔月順着她的眼光看過去,愣了愣,差點哭了出來!
“王妃!算是奔月求你了,你出去走一走,送一送悠若小姐吧,畢竟你是她最親的人了,那個皇帝,看起來很……”
王府西廂院門口,楚景沐一見大紅的身影出現,只有冰月和一個陌生的女子在扶着她,面無表情,一絲細微的失望閃過心頭。
相見又怎樣?
見了又想逃,還不如不見。
他們是不是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了!
冰月和雪月的行禮讓悠若收了收眼中的淚水,耳邊的鑼鼓聲,已經入不了心,只覺得她應該爲綠芙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臣送皇后娘娘一程!”楚景沐淡淡的行禮,走近她。
“我還不是皇后!”悠若淡淡地說着,微微有點諷刺,這就是他最初的想法,那時候她說着不願意,結果還是要上花轎,鬥!她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因爲沒有籌碼。
還逼得自己和綠芙說,自己想嫁鳳君蔚。
“走吧!”他沒有再說什麼,率先往前走,被悠若叫住了。
“景沐哥哥,你當真打算一輩子都不見芙兒了嗎?”輕輕的問話讓楚景沐肩膀有點顫抖,停下了腳步。
“楚王爺,夫……王妃會殺了老王爺純粹是榮王搗的鬼,並不是她的本意。可不要到了失去了才覺得什麼叫珍惜!”雪月冷冷地說着,調皮搞怪的她難得一臉嚴肅。
其實將心比心,她也能知道他的痛苦,可誰讓她們是誓死要守護綠芙的,傷害綠芙的人就是和芙蓉閣作對。
楚景沐面無表情的掃了她一眼,“娘娘,吉時到了!”
悠若一陣無力……淡淡的失望散在紅巾中,她不擔心自己進宮的命運,倒是擔心芙兒以後要是怎麼辦?
楚景沐隱晦的眼中如海,深不見底。只有自己知道夜半時分的掙扎和痛苦。
冰月和雪月皆有點不滿而他身後的肖樂卻是死緊的皺着眉,雖然他也覺得綠芙殺了老王爺一事極爲奇怪,也想着其中有什麼怨情。可是他卻對他們只是一味的怪罪楚景沐有點不滿,有點惱意的看着她們。
很多事,不能說原諒就原諒,說不在意就不在意,總需要時間。
鑼鼓喧天的王府門外和裡面的寂靜好像被一道門隔了兩個空間,似乎外面的喧鬧和裡面的人毫無關係。
“王妃?”肖樂看着西廂門口,喊了聲,不安的瞧了瞧楚景沐的臉色,果然看到的是一片陰沉,悠若一陣喜悅,差點掀開了蓋頭。
暖陽下的身子淡薄的如秋風中的落葉,心一陣淡淡的疼着,又有點惱怒,冰月和奔月怎麼照顧人的?本來就瘦弱的身子更顯得消瘦了,前陣子剛剛養回來的肉全部不見了,小小的下巴尖的讓他心憐。
美——依舊美得讓人失魄,可是卻是一片病態美,,蒼白的臉沒有血色,髮絲飄揚,楚景沐擔心的感受着風的力度,似乎害怕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到似的。
要是人家見了,還不一定說楚王府窮的連王妃都養不起了,外頭的乞丐都比她豐盈些,活像是十幾天沒有吃過飯一樣。
四眼相對,靜默無言,一惱一靜,綠芙一步步的走近悠若,代替了雪月的位置,淡淡地笑着,“姐姐,我送你出去!”
悠若笑了,還是出來了……
楚景沐看着她,沒有說話,轉身向外而去……
不要看……不要看,越看越心疼越心疼就越覺得對不起死去的爹……朗朗乾坤下,有着他的冤魂在擾着他。
別說沒有證據說明她是冤枉的,就算是有證據,他也無法說服自己若無其事地和她在一起。
不見也疼,見了也疼。
到底要折磨他們到什麼時候?真的會受不了?
恨和愛,如兩把雙刃劍,一刀一刀,割的自己的心血淋淋一片,卻沒有辦法去撫平。
折磨自己也折磨她。
他很明顯的感到身後一道深邃的眼光,堅毅的背脊有點僵硬。
芙兒……
綠芙嚥下滿心的苦澀,扶着悠若,隨他出了王府大門。
王府外,浩浩蕩蕩的御林軍把門口圍個水泄不通,看熱鬧的人羣只有遠遠的觀看着,畢竟是皇帝娶親,不是平民百姓能夠隨意窺探的。
觸目是一片紅色百馬上的鳳君蔚俊逸非凡,含着邪魅的笑,英姿颯爽的看着一抹紅色的身影慢慢地出了王府。
只要一眼,他就知道旁邊的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楚王妃,這樣的絕色樣貌果真是世上難有,可惜的是,一片病態。
而走到前頭的楚景沐陰沉着一張臉,毫無表情。鳳君蔚脣邊勾起有趣的笑痕,實在好奇他們之間最後是什麼模樣,不過,現在他的注意力全在他的新娘上。
綠芙也是第一次看見鳳君蔚,眯着眼,單單一看,就感覺他身上的威脅性,不由得冷笑。
龍是飛禽,鳳是獸類,生出來的果真都是禽獸!
不管是晉王榮王還是眼前的皇帝。
楚景沐走近他,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喧鬧的鑼鼓聲把那微小的聲音遮蓋住了,綠芙只是看着,就有幾名宮女嬤嬤恭敬地迎了上來,行禮後接過悠若,華麗的花轎也已經放低了,隨時讓悠若上轎。
悠若不捨得抓着綠芙的小手,不能說話,可是手上傳過來的力量和擔憂,完完整整的讓她體會到了。
“不要擔心!”綠芙輕聲道:“我會過得很好的!”
是安撫也是承諾。
直至她上了花轎,簾子放了下來,綠芙才收回了自己的眼光。
冰冷無情的眸光對上了鳳君蔚含笑的眼,冷的沒有溫度,一點也沒有在乎他就是天子,綠芙無言的警告着。
今天這場百年難遇的一場婚禮,就是她無言的警告!
而鳳君蔚只是邪魅的笑着,深深地看了她和楚景沐一眼,高喊一聲,熱熱鬧鬧的迎親隊伍開始向皇宮走去。
迎親隊伍一走,王府門口就開始冷清,只有幾個圍觀不散的百姓,好奇的看着門口的他們。聽着鑼鼓聲漸漸遠去,楚景沐依舊面無表情,一片冷冽。
頭也不回,看都沒有看綠芙一眼,轉身進府。
肖樂一急,看到了奔月不滿的眼光和綠芙臉上的笑意,哭喪着臉,他就感覺自己兩邊不是人。
“王妃……王爺他……”
“給我滾進去!”奔月狠狠地盯着他,似乎想在他臉上盯出個洞來,“我現在看見你們主僕拳頭就癢。”
這關他什麼時,王爺歸王爺,他歸他,沒道理怪罪到他身上來啊?奔月已經整整半個月沒有給過他好臉色了。
“行了,奔月,不要胡鬧!”綠芙笑看着這對冤家,有點羨慕着,看了看消失的清俊身影,笑道:“我們也進去吧,禁足的人可不好在外頭多呆!”
淡淡的一句話,肖樂的眉擰成直線。
逃避……
不管是王爺還是王妃,都在逃避……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愛,叫無可奈何。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恨,叫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