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寧宮,夜幕初上,銀月如勾,沉沉夜色籠罩這座象徵着盛寵的宮殿,多了一絲朦朧。
長廊上,勾欄如畫,雕花似錦。悠若有所遺憾地望着天上那一輪彎月,
早就知道的事情,她到底還是不夠灑脫,否則怎會覺得一股鬱氣在心底疏散不去呢?
賢后……她諷刺地揚起脣,迎着夜風的心亦有點冷度,今天的事,鳳君蔚行爲出格,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麼。那雙深如潭水的眸子,讓她迷惑不已。
淡淡的嘆息散在空氣中,悠若心緒飄遠,他現在在做什麼?是在林紫玉的宮殿……
悠若一擰眉,苦笑,轉身,這是早就知道的事,何必自尋煩惱呢。
正想着回內堂,一聲尖細聲音悠悠地飄了進來,“皇上駕到!”
悠若邁步的腳停頓了下來,向來沉靜的眸子驀然睜大了,一股說不出的感覺讓她怔住,冷冷地站在長廊裡,昏黃的宮燈映出她的臉頰,有點死白的紅暈。
她竟然邁不動腳步,只是愣愣地看着那道俊逸邪魅的身影幔慢地走入她的眼簾,含着笑,邪魅地挑眉,很少看見他的悠若這麼一幅呆滯的模樣,比之平時多了一抹嬌憨,少了一絲不可高攀的沉靜。
他膝蓋半曲着,妖魅的笑容正對着她的臉,她的眸,戲謔道:“悠兒,不恭迎嗎?”
悠若回過神來,秀眉緊鎖,“皇上,天晚了!”
銀杏籠月,深水寒蟬,他不該出現在這裡,她壓住她心底的雀躍,臉色有點冷意,這樣做會讓後宮更加難以治理,會讓他在朝廷上受到更多的阻力,他不明白嗎?
“所以呢?”他依舊含笑,略微擡頭,笑道:“悠兒在賞月嗎?”
悠若一愣,他這是逃避嗎?“皇上,也要賞月嗎?”
“悠兒是邀請我?”他邪氣地挑眉。硫璃宮燈隨着風搖曳,半明半暗地印在兩人的臉上,時而明亮,時而陰沉。
優雅的眸子覆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悠若垂下眸子,冷卻笑意,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三人賞月空間不免有點擠了。皇上,您說呢?”“你怎麼知道是三個人賞月?”鳳君蔚偏頭,不待她回答,很自然就拉她的小手。不容她掙脫,芊芊玉手,微涼,和他的溫暖成了反比,他臉色有不悅,“進去吧,站了這麼久,腳痠了吧?”
“皇上……”悠若剛剛喊了一聲,就把她攬近身邊,“悠兒,不會有三個人賞月的。”
悠若一愣,任他牽着入了內宮,感受他掌心的溫度,微微一笑,有點苦澀,他不能留在這裡……
“冰月,雪月,你們先下去吧!”悠若笑道,讓冰月和雪月先出去空曠的宮殿中,明珠泛光,讓人的心也變得悲喜不定。
“皇上,玉貴人……”
“悠若!”她還沒有說完,鳳君蔚就打斷了,爲什麼她總是如此急迫地把他推向別人,難道真的是一絲不舒服也沒有嗎?
悠若一笑,淡淡地道:“皇上想到哪兒了,臣妾想說的是,玉貴人今天的妝容很別緻,是不是?”
“沒注意!”他除看知道底下秀女嬌美如花外,各自的容貌看得不是很仔細,也沒有興趣去研究。
悠若也不是很在意他漫不經心的口氣,淡淡地嘆息,爲他到了一杯香蘭,瞬聞香氣四溢,“昨個孫太妃來找臣妾向皇上求情呢。”
“孫太妃?”他疑惑,哪裡記得這號人物,“是誰?”
“皇上你整頓官吏風氣之時涉及到一衆官員多年來徇私舞弊一事,孫家不也包括在內嗎?”悠若看着他的眼,道。
重重一哼,鳳君蔚冷笑地勾脣,“孫尚書,她還想求情,我沒有把孫家滿門抄斬就已經是皇恩浩蕩了,還好意思找你來求情,孫尚民在位期間,單單是看着賣官而得的銀兩就有一千萬兩之多,是國庫一年的開支,將他秋後處決已是輕判了。”
悠若一笑,道:“孫尚民一事,皇上的確是法外開恩了,不過這也是顯出新帝仁政的一面。本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累不及家人。”
“駁了她,這事沒回轉的餘地。”鳳君蔚的聲音裡聽出一絲怒氣,桌上的玉杯也空了,悠若淺笑,重新幫她到了一杯清茶。
悠若笑道:“這事臣妾知道輕重,已經駁了她了,這下可好,又多了一個敵人。”
笑語的聲音讓鳳君蔚側頭,妖魅一笑,“我的悠兒這麼厲害,還會有事應付不了?”
“皇上,這個叫幸災樂禍嗎?”她挑眉,若無其事地爲自己倒了一杯茶,輕茗一口,垂下的眼眸精光一閃,悠若吹着玉杯中的熱氣,道:“皇上,官吏整風一事急不來,這事經年累月下來,病根深重。欲速則不達……”
鳳君蔚一笑,他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
“我知道皇上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好比說林刺史大人一事,皇上就是裝聾作啞,這不也是給他一個臺階,也給皇上你一個臺階,雙方尋個平衡點。”
“林刺史,總有一天,我會把他拉下來……”鳳君蔚的聲音冷硬如鐵。
“現在還不行。”她喝了一口,若有所思,“所以,皇上今晚必須去玉貴人那裡。”
講了這麼多,悠若從來沒有忘記她的目的,鳳君蔚的臉色沉了好幾天,陰晴不定地盯着她悠閒的側臉,表情冷魅。
“今天是蝶幸的日子,皇上你在衆目睽睽下選了玉貴人,如果今晚不過去,明天謠言就會傳開。對玉貴人來說,可能是一時之辱,可皇上你應該明白,玉貴人受辱,等同於林剌史受辱,在未來的新政中,皇上你想要隨心所欲地施展,非常的困難。”悠若實事求是地說,語氣平靜。
“悠兒!”鳳君蔚眸色轉冷,“爲什麼你總是這麼的冷靜,難道真的一絲感覺也沒有?”
他來這本來就想着只要她讓他留他就留,只要她開口,他不會讓第三個人介入他們之間,可爲什麼,她總是將他往外推呢?
從來沒有一刻這麼厭惡過皇上這個身份!
“皇上,該走了!”悠若只是淡淡地說道。
風君蔚狠狠地咬牙,眸光頓冷,“你真的是一個無情的人!”
一拂袖,他面色不善地離開了怡寧官,留下苦笑的悠若。
御花園,冷風吹得鳳君蔚的衣袍飄飛,墨色的髮絲在他的臉上暈開一層冷色,霜氣冷峻,渾身散發的冷魅之色讓御花園的春色也黯淡了幾分,讓人無法忽視這個生物。
“小林子,去馨雲殿,告訴玉貴人,朕今晚身體不適,不過去了!”
“是!”已經嚇得一聲冷汗的小林子低聲應道,夜風吹過,涼了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