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已飄,整個京城白茫茫的一片,四周似裹了一層寒霜,冰晶玉雕的世界一片銀芒閃爍……
自宮宴之後,楚景沐整天早出晚歸,忙得不見人影,王府之中進進出出的人亦多了起來,她是練武之人,這夜裡,總會有人在她屋頂上飛檐走壁,她又豈會不知。林龍總是親自跟着他,而肖樂卻留在王府之中,綠芙暗自奇怪着,這冬天本來更是冷清的世界,王府怎麼反而熱鬧起來,而且全在夜間,看來有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這京城的冬天,會過得很熱鬧吧。
而她只要冷眼旁觀,這冬天過後是什麼景象即可。
想不到,暗殺之人竟也會找上她……她的馬車經過南街偏僻之處,竟有殺手出現,她只坐在馬車上,無情地聽着周圍骨頭破裂的門響,和利刃割斷咽喉的悶哼,這些破碎的聲音她毫不陌生,甚至熟悉,隱隱之間熱血撲鼻,一片膿腥,二十多個殺手的鮮血在皚皚白雪上流淌着紅而鮮豔的色彩……和白雪相輝映,更有絲破碎的美感……
綠芙凝眉深思,以當日宮中晉王之言行,絕不會派出殺手殺她,最多也是綁架,以便要挾楚景沐,榮王更不可能,……可剛剛那幫黑衣人,個個下手狠毒無情,招招致命。她在商場上口碑極佳,究竟何人想要她的命?
他們身上毫無線索可尋,看得出是經過特別嚴格訓練的,此事驚動了楚景沐,交給御史大人調查此事,可毫無結果,做的天衣無縫,毫無紕漏,連她派出的人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王妃,要不要從芙蓉閣那邊調幾個人過來?”冰月擔憂地問着,殺手出招不留餘地,招招致命,幸虧碰上的人是她和奔月無名,否則平常人早該命喪刀下了。
綠芙搖搖頭,眼光凝視窗外紅梅:“能不用到瑤光的力量就儘量不要用,不必白白給王爺線索。”
“可是……”奔月還想說什麼就被綠芙的眼光打斷。
“你們三個人可以應付,再說,禍害總是遺千年的,我哪那麼容易死。”她笑得嫵媚極了。
書房中,楚景沐靜坐在書桌後,桌上的清茗嫋嫋生煙,一絲一絲,拂過他緊擰的心,緊蹙眉,渾身迸發出駭人的怒氣,竟然動他的妻子……這一個月來,他少與綠芙接觸,夜間也住在東庭,就怕是牽連到她,沒想到還是盯上她了……
肖樂入了書房,一陣冷風頓時灌了進來,他卻渾然不知寒冷……如冰的容顏盡是清冷,溫度更逼空氣。
肖樂跟隨他多年,深知他脾性,此時的楚景沐正處於一片狠戾之色中,看的他渾身發顫,還是輕聲彙報:“御史大人求見!”
“何事?”他沉吟,前天剛剛來彙報調查綠芙被暗殺一案結果,爲何今天又來?
“大人沒說,只說至關重要。”肖樂小心翼翼地回答。
楚景沐蹙眉,這來見他的人,哪個敢拿雞毛蒜皮的事來煩他,誰不是說至關重要……微微沉思了會,讓肖樂出去叫他進來。
“參見王爺!”
“免了,御史大人,何事?”
御史起身,臉上一片焦急,急上前一步,衝口便道:“王爺,大事不好了,昨天晚上韓府二十多名死士被殺,如今已傳的沸沸揚揚……”
“什麼?二十多名?”楚景沐震驚地站起身來,暮然睜大眼眸,倒吸了口氣,誰能有如此大的本事,一夜之間殺了韓府二十名死士?
他們行刺他近十次,被殺的也不過只有四十多名,個個武功高強,又下手殘酷無情,實爲難纏之極,這一夜二十多名,就是出洞王府所有將軍和親衛隊也不可能……
而且在這節骨眼上,他們肯定懷疑到他頭上……
“王爺,個個都死於同一手法,和過去的芙蓉血案之中的死法毫無二致……”
“芙蓉血案?”這個案子自他回京後忙於應付各種突發事件,少有過問,如今又聽他提起,更是驚訝……硬挺的眉深鎖,如海的眼眸中複雜難測。
他一直查不出來的案子,是否忽略了某些東西……
隱約間察覺到一股不同於朝廷之爭的力量正慢慢地滲透進來,在他毫無察覺間參與了本來就混亂的爭奪,更顯得複雜……
“是的,死者全是死於心臟被挖出,且附近牆上畫滿了血色芙蓉,死了二十七人,也畫了二十七朵。而韓府其他死士皆對此事毫無所知,可見犯案之人,不同凡響……
何止是不同凡響……楚景沐做回書桌後,也示意御史坐到一旁,沉思着,……查了一年的案子毫無進展,是否都弄錯了方向?
他們都忽略了什麼……
御史見他眉頭緊蹙,似在沉思,張口欲言,又沒說出來,考慮着,雙手微有緊張,本來以爲是普通案子,一夕之間竟變得如此詭異莫測,韓國丈和晉王已下令,若是一月之內查不出兇手,他頭上的烏紗也就保不住了。
“之前也有三名死士被殺是麼?”
“對的,下官也覺得奇怪,本來芙蓉血案之兇手每次都是隻殺一人,隔一段時間或是幾個月纔會再殺一個人,不曾出現過一個晚上多殺一人之況,這次爲何一夜連殺二十七人,下官實在覺得奇怪”
楚景沐靜默無語,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可能,每個可能均被自己推翻,除了他和榮王,誰會對韓府的死士下殺手呢?
不是他,也不會是榮王,他的手下沒那麼高深的本事,是誰?
頓時又大夢初醒之覺……
隱約中好像走進了一個布好的棋局之中,他本來是遠離紛亂,靜觀其變,等待時機,可卻提早被捲進了這場紛爭之中,推至了風口浪尖。而晉王和榮王本來實力相差甚多,如今卻勢均力敵,相爭深猛……
冥冥之中,似有一雙手,正在操縱整個棋局,控制一切,隱身在幕後,冷漠地觀察棋局之上的變化……
他、榮王、晉王、……都是棋子……
可悲的是,他連這個下棋的人是誰都找不到……連她想做什麼也纔不到……
這棋局,一步連着一步,一環緊扣一環,步步相逼,環環相連,笑無聲息中把他們全部推上一個棋盤上去。
楚景沐心驚了半截,到底從哪個環節開始出錯了……
楚景沐陰沉着臉,臉上寒冰凍結,既然有本事把他們全推到一起,此人絕對不能小覷,手段如此高明……
誰會從榮王晉王爭奪中獲利呢?把他推進紛爭又有何益處……這些問題看似簡單,卻無解……
芙蓉血案……爲何偏偏是芙蓉呢?
轉而想到了西廂之中他的妻子,綠水芙蓉,淺笑盈盈,暖人心脾,也是一朵芙蓉……愣了數秒……
楚景沐,你在想什麼?
暗自理了理心緒,又轉回案子上來,若有此本事,此人在京師實力該不小……
“御史大人,從芙蓉血案出現之時,京師中有出現過什麼神秘人物或奇事怪事?就勢力能和朝政抗衡,和朝中某位皇子有關聯的”楚景沐沉聲問,唯有此舉講得通,和朝中某位皇子有關,才能從爭位中獲利,但又不能解釋爲何把他扯進去……
書桌上公文堆了一桌,整齊有序,字跡隱隱還有墨香,心卻越加煩悶,着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他還是頭一遭遇到……
“神秘人物?能和朝政抗衡?朝中根本沒什麼神秘人物,對了……”他靈光一閃,臉上迸出喜色“商場上倒有出現過兩個爲人津津樂道的神秘人物,一個是瑤光夫人,另外一個綠芙小姐……”見楚景沐突然下沉的臉色,緊忙改口“是楚王妃……此二人在京師之中算得上是神秘人物了,且以她們在商場上的神秘和影響力,這股勢力早就不可小瞧。”
突聽人提起綠芙閨名,楚景沐微有不悅,濃眉緊緊蹙着,御史自知失言,不敢再說,低垂着頭,深怕他震怒……
“繼續說下去。”
“是……”御史吞吞口水,更爲小心翼翼“瑤光夫人是最近幾年崛起的商界奇人,沒人見過她的容貌,只知其子稱瑤光夫人,主要以航運起家,幾乎壟斷了全國航運,還有零散的鏢局藥鋪……她手段狠絕,作風果斷殘忍,不少商家被逼的退出競爭,就藥鋪一行而言,京城中也只有蘇家藥鋪能與之抗衡。而……王妃,也是極少人見過她真面目,出面就是白紗蒙面,掌管蘇家生意數年,以酒樓,藥鋪爲主,還經營綢緞青樓行業,與瑤光夫人作風相反,她溫和誠摯,在商界有口皆碑。可此二人在商界鬥了數年,從未聽說過誰和朝廷有關關聯,也是年初時,王妃嫁入王府……除了這二人,京中這幾年確實找不出王爺你說的神秘人物,至於和衆皇子有關的奇事怪事……更是沒有。”
他本想說只有綠芙和榮王突然變成京師的神仙眷侶一事比較奇怪,可看見楚景沐的臉色,硬生生地咬牙吞了進去……當官多年,要是連臉色也看不懂,他如何能在激烈的鬥爭中保住烏紗。
“對了,最近京城附近慢慢有股勢力在滲透,可又久進久離,似乎是有人在背後特意爲止”
“去查查那個瑤光夫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還有把芙蓉血案的資料全部拿來,還有案發的時間地點,整理的清楚些”楚景沐聽他道完,沉聲吩咐。
“是……”御史起身,低頭應命,久久站立着,盯着黑色的鞋面,一動不動地站着,似乎並沒有離去的意思。
楚景沐凝眉,合上剛剛的公文,臉色不善,“大人還有何事?”
“下官有件事不值當講不當講”他咬咬牙,似下定了決心般,眼中堅毅閃過。
“大人有何事但說無妨”
“王爺”他擡起頭來,“最近晉王那邊動作頻繁,南方的少年將軍應他之邀,近日可能會上京,唯恐有變”
“穆風應他之邀?消息準確?”楚景沐心底微驚,那個和他在戰場上同名的將軍,穆風,一在南,一在北,從沒有機會見面,相傳是個極爲出色的軍事謀略家,敵人爲之聞風喪膽,聽說也不過二十六上下……
他一來,恐怕京師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這情況怎麼越來越複雜難測,真的是瞬息萬化……
“還有,晉王最近在秘密佈置行動,會以通敵賣國之名至雲王死地,估計這兩天就會行動了”
楚景沐又是吃了一驚,晉王大動作爲何如此頻繁,欲至雲王死地?這倒有趣得很,雲王勢力已漸不如初了,還要趕盡殺絕麼?突然那想起那張如花美顏,一臉淚跡……好煩。
“大人不是晉王的坐上之賓麼?告知本王這些做什麼?”他冷然問。如海的眼光深沉地盯在御史臉上。
“王爺明察。”於是慌忙下跪,驚恐萬分,眼前的男子雖年輕清俊,眼光卻絲絲逼人,冷上心頭,一時間竟慌了手腳“下官只是……只是……”只是想保命而已。
“御史大人這是做什麼,本王只是隨便問問,記住,今天之事別泄露半句,你只是來回報芙蓉血案的,明白麼?”楚景沐溫笑着,有人在晉王身邊也沒什麼不好,冷冷地看着地下跪着的身影,本來也是正氣凜然的清官呀,才一年,變化如此之大,這場風波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呢?害人不淺啊……
“是……”他心一喜,聽楚景沐的意思,他的命是保住了,不禁叩首,起身退了出去。
肖樂林龍進來,楚景沐低聲吩咐“去查查死於芙蓉血案的那些人,從出生就開始查起,看看他們有何關聯,要快,知道麼?”
“是,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