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若倩笑着,也不說話,看着奶孃漲紅了臉,不甘地在芙若面前跪着,時不時狠戾地瞪着她。
“奶孃說尊卑有分,她一屆奴僕,憑藉着主子的寵愛就爲所欲爲,竟以下犯上,小郡主,依你們王府家規,奴婢對侮辱客人,我該請教王爺,該當何罪嗎?”看着奶孃徒然睜大的眼眸,芙若輕笑着,如蘭燦爛芳香。
奶孃似乎沒料到芙若有此一問,料想不到才八歲幼齡卻如此難纏,頓然渾身顫抖……小郡主更是蹙眉,冷冷地望向芙若,一池芙蓉飄香,盈盈濃郁,而世間罕見的兩朵芙蓉卻暗自較量。芙若含笑,郡主含怒。
“奶孃道歉!”
老婦狠狠地咬了咬下脣,似不甘又似無奈,狠狠地道了聲“奴婢知錯了!”
“如此而已嗎?”芙若依然笑如清晨朝陽,暖佛人心,語義卻與天氣同溫。
小郡主不禁動怒,眯起眼,要不是爲了她手上那塊玉佩,她也不至於在這裡受她擺佈,不該心軟,早該聽奶孃的計劃……這樣什麼事也沒有。
“你想如何?”
芙若把玩着手上的玉佩,輕輕地觸碰着東方這兩個字,並不立即表態,轉而看見地上老婦兇狠的眼神,冷冷一笑,“若不是我自小跟着哥哥練點拳腳,如今臉上該紅腫一片,慘不忍睹”
“你……”小郡主氣紅了雙眼,看着她從容飄曳的流姿倩影,怒上心頭,矜貴的嬌人兒哪受過這些氣,面對着和自己姿色不相上下的女孩,卻又毫無辦法,冷冷道了說“奶孃掌嘴!”
“郡主……”奶孃不甘地大哭,悲涼哀寂。
“掌嘴!”柔柔的聲音,響起時有點寒意,本是寒風呼嘯的初冬更冷了三分。
啪,啪,啪……巴掌一聲聲響起,沉默地迴盪在涼亭中……旁邊奴僕雖樂見平常飛揚跋扈的她能有此下場,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是戰戰兢兢地看着郡主的側臉。
小郡主揚起笑“我叫雲宛芙,小姐芳名?”
“劉芙若”名字中竟都有個芙字,轉頭看着滿池芙蓉,怪不得,暗自思量,這郡主,王爺該是寵愛之極,否則不會連寒水崖的冰芙蓉也移植家中,低頭看着奶孃拼命掌嘴,脣角微腫,蹙蹙眉“夠了,你下去,看了就省心”
小郡主使使眼色,一名侍女在上前扶起她,望了郡主一眼,微微顫顫地下了涼亭,消失在轉角處。
芙若本不想多呆,這主僕二人一唱一和早就被她看穿,才能夠微懲奶孃,可她用意何在?當真是尋麻煩這麼簡單嗎?看郡主像個聰明人,不會做此不明智之事,煩透了!剛走了一名難纏的少年,又來一名難纏的少女。看來今天她不宜出門,爲何輸給了姐姐呢?從來沒輸過啊?
正在尋思着,又是一陣吵雜聲而來,芙若微驚,看見爹爹和雲王爺匆匆入了涼亭,身邊跟着奶孃,而不遠處卻跟着幾名侍衛。
“爹爹”芙若起身,小手隨之被拉入溫暖的掌心。
劉廷擔憂地問道“沒事吧?”
芙若還沒反應,一旁的奶孃厲聲喊道,臉上紅腫一片,手指顫抖地指着芙若“王爺,就是她,是她偷了郡主的玉佩,還讓奴婢掌嘴……王爺,你要爲奴婢和郡主作主啊!”
劉廷惱怒地瞪了她一眼,冷冽之氣入寒鐵,寸寸蝕心,奶孃嚇得噤聲,後退兩步,雲王爺步近雲宛芙身邊,沉聲問“芙兒,出了何事?”
芙若有意識地握緊手中的玉佩,原來她的目標是這個玉佩,芙若依舊笑如春風,可……掌心緊了緊,溫澤的玉佩還沒熟悉夠她的體溫。
“爹,是這樣的,女兒在後院不小心丟了塊玉佩,這位小姐撿到了,不願歸還,奶孃好聲勸言卻被她喝令掌嘴,女兒……”雲宛芙催淚漣漣,柔聲悲道“女兒不在意那塊玉佩,可這位小姐欺人太甚,奶孃她……”
“芙兒……乖,別哭了,……”雲王爺心疼地拍拍她的背,轉而看見芙若手中的玉佩,聲音肅然“劉將軍……”
大有責備和勒令芙若歸還的意思……
劉廷牽着芙若的手緊了緊,芙若秀眉微蹙,擡頭,不看郡主,不看王爺,但看劉廷“爹爹,信我嗎?”
劉廷輕笑,他女兒是什麼脾性他會不知,堅定地吐出一言“信”
“劉將軍,你女兒把我女兒欺負成……”雲王爺看着劉廷,怒道着,還沒說完就被芙若打斷……
“夠了,別說了……”所有人一愣,均看向她,雲王爺臉色有點掛不住,芙若握着玉佩的手緊了又張,張了又緊,少年的臉在腦海中閃過片刻,……咬咬牙,玉佩往桌上一扔,依然笑着“這本是我贏得之物,小郡主若是喜歡,說一聲就行,何必唱作俱佳地演戲呢?”
不顧衆人訝異的眼神,她冷笑着“我以爲好竹出了歹筍,原來是歹竹出不了好筍……哼,爹爹,我們回家,這裡快悶死我了”
馬車裡,芙若沒了笑容,旁邊的婢女不敢吱聲,第一次看到劉家三千金臉上沒了笑容,記得第一年進府時,管家領着她進了一座芙蓉飄香的院落,告訴她,以後三小姐就是他要伺候的人。那時候她好開心,能隨身伴在一個玲瓏絕麗的女孩,她覺得她運氣很好,特別是她笑得甜蜜動人。可漸漸的,她發現,王府中最難伺候的人就是她,也覺得她笑着好可怕,人怎麼可能老是笑着,生氣也笑,開心也笑,笑容虛幻縹緲,根本弄不清楚她的心思。現在卻覺得沒了笑容的三小姐更可怕……轎裡明明暖火四溢,隱隱之間她有點冷了,微微顫抖着……
頓時馬車停了,婢女往前絆了,倒在她腳下,芙若蹙眉,剛想責備,簾子被掀了起來,劉廷笑道“芙兒,馬車上悶,出來,爹爹帶你馳騁一番”
片刻,馬背上,父女倆輕悠地晃着,劉廷攏攏她的秀髮,歉然問“那塊玉佩很重要嗎?”
芙若怔住了,剛剛握着玉佩的手心又緊了緊,忽而鬆開,揚起笑,聲音散在空氣中“爹爹比較重要”
傻女兒,知道她的話還有一層意思嗎?
那塊玉佩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