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哨聲響起,黑楠陽葵右手按了按脖頸,汗水順着下頜線滑落。“這麼快就結束了,我纔剛剛來狀態。”他不滿地嘟囔。
一旁的一之瀨已經累得直不起腰,偷偷翻了個白眼:“黑楠前輩,快點讓出場地啦,輪到下一組了。”
“好好好。”黑楠陽葵懶洋洋地走出場地,目光落在一旁正攙扶着古森元也走出球場的煙千里身上。粉發男生的太陽鏡攏起了額前劉海,規規矩矩地架在頭頂上,露出完整面目。
潔白的臉龐上浮起運動後的紅暈,眉眼精緻到豔麗,乍一看像個女孩子。黑楠陽葵在心裡嘀咕了一陣,他以前長相也和煙千里差不多,是個秀氣的美男子呢,可惜自從打了幾年沙排後就越活越糙了。
“你們倆體力完全不行啊,”黑楠陽葵咧嘴—笑,“正常比賽贏的會是我。”
“嗯。”煙千里點頭,坦然承認。
這個坦率的迴應讓黑楠陽葵肉眼可見的心情大好:“不過室內排球我肯定會輸得很慘,你在地板上可以跳得更高、更快吧。網上都說你的發球是高中生裡最快的,可惜這次沒機會見識到。”
煙千里轉過頭,長而直密的粉色睫毛擋住了頭頂直射的陽光,在眼瞼處投下細密的陰影。當他擡起眼時,瞳孔遇光的瞬間縮成漆黑的小點,琥珀色的虹膜泛起淺色的細碎光斑,像是融化了的碎金。
“打進全國,留到最後,就能見到,我的發球。“
煙千里的語氣平靜得就像在討論天氣,他一臉理所當然,如同說着:‘是啊,今天太陽好大’一樣,說出了井闥山會是冠軍的傲慢之語。黑楠陽葵怔在原地,一時語塞。旁邊的一之瀨貼心地幫他配音:“什麼啊,這就是強者的餘裕嗎?可惡!我一定、一定要打爆你們!”成功吃到一記頭縋。“啪、啪、啪。”遮陽傘下,千草白石慢悠悠地拍手鼓掌,望着前方相談甚歡的黑皮大個與粉發男生,調侃道,“又攻略一個呢,小千裡。”他促狹地朝二宮監督擠擠眼睛:“先是晴人,接着阿掌,然後是元也,現在連外校的都逃不過。”千草白石感嘆,“簡直就是遊戲裡魅力值點滿的角色嘛。”“千里君確實才貌雙全。”二宮教練微微頷首,看長得漂亮又充滿朝氣的技術流高中生打球是一種視覺享受啊。“我說的是魅力值……”千草白石露出死魚眼,算了,本來他也沒指望老古董能聽懂。“不過元也今天也太拼命了,明明要鍛鍊一傳技術的是小千裡,這樣不是完全沒鍛鍊到嘛。”“每天分組不一樣嘹,說起來,第三天就輪到你和千里君一組了。”二宮監督輕飄飄扔下炸彈。“誒?真的假的!”千草白石大驚失色,“兩個一傳最爛的組隊去打沙排?!這不是等着被慘虐嗎!”“放心,我相信你們經過這幾天的鍛鍊後,一傳水平會突飛猛進的。而且,”二宮一郎笑着推了推眼鏡,“明天開始,練習賽輸掉的一方要喝乾君的特製飲料喲。”“什麼!”千草白石頓時面如土色,早上瀕死的恐怖回憶涌上心頭,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正想抗議,卻聽到監督話鋒一轉:“我說,白石君,抱着得過且過的心態,在全力以赴的團隊裡渾水摸魚,真的舒服嗎?”千草白石身形一僵,隨即作出無所謂的模樣聳聳肩:“嫌我礙事就把我從首發名單踢出去好了。老頭子沒少找你施壓吧?”“現在說的是你的問題。”二宮監督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最後一年了,白石君甘心就這麼度過嗎?”“...….”銀灰髮色的男生垂下眼簾,目光不自覺地追隨着場邊那道粉色的矮小身影。明明那麼小一隻、明明入部以來大部分時候都在被否定、被打碎重組,明明比起愛着排球,更像是恨着排球。卻霸道、蠻不講理的讓所有人的目光被他吸引。我是不可攻略角色,死心吧。’他冷漠地想。“不甘心又怎樣,就像小千裡一樣,我們兩個是不會一直打排球的。”千草白石嗤笑一聲,淺灰色的眼眸裡情緒晦暗難明,“監督不會在做什麼煙千里帶着井闥山連冠的美夢吧?他是個外國人誒,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回國了。”“最後一次提醒,現在討論的是你。”二宮教練將手中水杯輕輕放在一旁的摺疊桌上,“如果這次合宿結束,白石君還想不明白,就請離開一館吧。”“哈?”千草白石眉毛皺起,周身氣壓驟降,“你以爲你在對誰說話?”“我在和排球部的千草白石對話,“二宮監督神色不變,“或者理事長公子?隨你喜歡。該去熱身了,第三場是你的比賽。”千草白石:“....”高大的銀灰髮色男生悻悻離開。無人注意到此處的小小插曲,煙千里正小心翼翼地用毛巾給古森元也擦臉。豆豆眉男生被他輕柔的動作弄得臉上發癢,忍不住笑着接過毛巾,自己胡亂用力抹了幾把,然後腦袋往下一低,提醒道:“千里,稍微退後一點。”煙千里茫然退後,只見豆豆眉棕色的腦袋一陣劇烈甩動,細密的沙粒從發間簌簌落下。“剩下的只能等洗澡了。”古森元也苦惱地說。“打得不錯。”第二場輪到佐久早和飯綱掌上場,黑髮自然捲路過兩人時,簡短誇了一句。“幹得好,元也。”飯綱掌遞過來運動飲料,分給兩人後伸手與煙千里擊掌,“沙灘上也能跳起來,不愧是千里。”“謝謝。”煙千里抿了抿乾燥的嘴脣,握拳做加油狀,輕聲道,“前輩加油。”“啊,那是當然。”飯綱掌笑着轉向佐久早,“我們上吧!”佐久早調整着自己的防曬護臂,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太陽在海邊朝升日落,周而復始,無言地注視着這片沙灘上揮灑汗水的少年們。井闥山的合宿生活嚴苛枯燥,每天都重複着相同的日程。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從海平面露出時,穿着黃色訓練服的隊員們已經列隊,沿着海岸線開始10公里晨跑。稍作休息,便是堪稱魔鬼列表的體能訓練,每當有人中途想要放棄,一杯‘巖清水′就會適時出現,瞬間使大家鬥志重燃。
下午是輪流組隊的沙排練習賽,暴露技術短板的兩人一組對抗賽中,隨着搭檔變換,煙千里的一傳飛速進步,有目共睹。大家的耐力也顯而易見的上升。
雖然沙排專項訓練只有7天,但這是教練們結合運動生理學和實際案例設計的訓練表,按質量完成的話,會在體能、技術和運動感知方面帶來顯著提升。
合宿最後一天,是與千葉大學排球部的練習賽,井闥山2:1艱難獲勝。
比賽結束後,雙方球員都癱在地板上大口喘息。
千葉大學的衆人一個個神色複雜,第一局他們贏得還算輕鬆,但從第二局開始,井闥山就像完全看透了他們的底細一般,不管是什麼快攻抑或是個人戰術,都會被迅速判斷出來。
那個銀灰頭髮的高個子攔網和快攻質量驚人,黑髮捲毛的扣球刁鑽得讓人不想接第二次,而那個粉頭髮的發球,他們最初連接都接不到!
“啊啊——”千葉大學的自由人翻了個身,語氣無奈,“井闥山的自由人怎麼什麼球都能接起來?”讓他無地自容啊。
“好丟人..…”其中一個隊員嘆氣,“一天輸了兩次,兩次都是高中生。還好教練沒有跟過來,否則我們就慘了。”
“說起來,上午那個高中的教練和井闥山那個發球厲害的小個子是不是長得很像?身高也都一樣矮誒。”
聞言,千葉大學的一羣人目光齊刷刷投向對面。
煙千里正叼着皮筋重新梳理頭髮,察覺到後方那不容忽視的火熱視線,他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將自己藏到正在喝水的佐久早身前,讓對方高大的身形完全擋住自己。
佐久早瞥了眼躲在自己陰影裡的粉毛隊友,對方很懂事的卡在了一個不會讓他介意的微妙距離。他面無表情的仰頭繼續喝水:“.…”隨便他吧。
“你們聽說了嗎?”二階堂晴人神秘兮兮地湊近大家,壓低聲音道,“千葉大學早上和別的高中隊伍打過,還輸了!”
“哦。”衆人反應平淡。
二階堂似乎不滿大家平淡的反應,語氣誇張:“你們知道是哪所高中嗎?”他推了推今天一整天都在恍神的大神鳴,擠眉弄眼。
“就是櫪木的一林!你們上次遠征去櫪木縣的時候沒碰上的那個。我和千里都要補考沒有去,還是大神和你們一起打的練習賽呢。”
大神鳴聞言身體一僵,遠征練習賽結束後,返程之前,他曾偷偷溜去一林,打算混進排球部瞅瞅自己以前的二傳手,結果倒黴碰上了那個粉毛矮子教練,被毫不留情地踹了出來。想到這裡,他的屁股又開始隱隱作痛。
煙千里突然擡起頭,有些急切的主動出聲詢問:“一林也在,這裡嗎?”
“現在應該回去了吧?”二階堂不太確定地撓撓臉頰,“而且,與其說千葉大學輸給一林的隊員,不如說是輸給了他們的教練。”
“最初利用大學生對戰名不見經傳高中生的輕敵拿下第一局,然後每次在關鍵時刻,教練都會叫暫停,制定戰術,更換隊員,讓他們打得束手束腳的。”他摸着下巴感嘆,“大學生們還是吃了沒教練和輕敵的虧呀。”
“我們教練不也沒說什麼嘛。”千草白石撇撇嘴。
二宮監督與東堂教練在練習賽上從來都是由隊員自行判斷,自己分析制定戰術,不會大包大攬,目的就是爲了培養大家的自主決斷能力與戰術分析、閱讀比賽的能力。
飯綱掌若有所思,隨口問道:“那個教練很有名嗎?”
二階堂晴人神色嚴肅起來:“據說是那位無敗的三冠。”他的發音不太標準,磕磕絆絆地道。“彌、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