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名?上官琪一直以來都很執着嫡庶之分,爲了這個曾經不擇手段的想要把上官愛踩在腳底下,以至於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如今,她要去見慕容霄就要放棄上官氏的身份,這是她除了慕容霄以外,最在乎你的了。
“可是……”上官琪有些哽咽,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上官愛,如今她面色憔悴,瘦弱的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可是卻依舊不妨礙她美麗的容顏。
可想,是明珠總是會發光的。
“隨你,要麼你回你的祈雨閣去,要麼你自己去找父親。”上官愛說着,側眸看了她一眼,笑道,“子虎,送五小姐出去。”
“是。”子虎進來,等着上官琪自己站起身。
上官琪又復垂下眼簾,跪在那裡好一會兒,才慢慢站起身。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子虎伸手扶了她一把。
上官愛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卻並不在意的落下了棋子,眼前黑白棋局縱橫交錯。
“琪兒告退。”上官琪垂眸微微一福,轉身離開了。
上官遠峻看着上官愛,不禁問道:“你當真要她從族譜中除名麼?”
女子擡眸淺淺一笑:“我說了,選擇在她。”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深了深,若有所思道,“她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那麼你呢。”不知爲何,上官遠峻脫口而出,下一刻便有些後悔。卻見上官愛淡然道:“我自然也是,所以我的結局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怨天尤人。”
那一刻,上官遠峻看着她,忽然覺得她離自己好遠。
兩人正各自出神呢,辛姑姑匆匆從外面進來了,臉色很是凝重。
“公主。”
窗下兩人回過神,一齊看來。聽見她說:“皇上駕崩了。”
“啪嗒”一聲,上官遠峻手中的棋子驀然落在了地上。聽見上官愛問道:“多久了。”
“還不到一個時辰。”辛姑姑回道,“奴婢派去宮裡的人才進宮就聽到了消息,便匆匆回來稟報了。”
女子聞言,一雙清澈的眸子沉了沉,聽見辛姑姑接着說道:“還有,太子殿下不在宮中,似乎是去了天牢。”
上官愛終究只是輕輕一嘆,擡手拂去了那半局棋,喃喃道:“我知道了,都下去吧,讓我靜一靜。”
辛姑姑他們都是一愣,可是也不好多問什麼,便紛紛退了出去。
上官遠峻回過神來,深深地看了一眼對面的女子,緩緩起身準備離開。卻驀然被上官愛抓住了衣袖,心中一動,側眸看她。
女子長長的睫毛垂着,夕陽下投下一片濃濃的陰影。
“四叔,如果我有什麼不測,替我向父親道歉。”女子的聲音很輕很輕,不知爲何帶着一絲哀傷,“也替我照顧侯府,好麼。”
上官遠峻看着她,一瞬間只覺得喉間一緊,彷彿有一隻手握住了他的心。
夕陽影斜,白衣男子站在緋衣女子的身側,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將她拉進了懷中。
上官愛深深一愣。
上官遠峻的身上有一股白檀的清香,或許是這樣他更像是一介書生,平日裡總是笑眯眯的,在上官愛的面前越發沒有了長輩的樣子。上官愛總是四叔四叔的叫着,其實這稱謂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麼真實的感。
眼下這一瞬……便更加沒有了。
“四叔?”上官愛小心翼翼的伏在他懷中,不明所以。
聽見男子的聲音自頭頂上傳來,略帶沙啞:“三兒,四叔對你沒有什麼別的要求,只願你好好的活着,可以麼?”
上官愛心中一怔,有些遲疑:“四叔……”
“可以麼?”意外的執着,“我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不能做。其實,整個上官氏,我纔是最懦弱,最無用的那一個。”
怎麼會……上官愛想說,可是不知爲何,她說不出口。這樣的上官遠峻叫她一時間捉摸不定,也叫她覺得陌生。
爲什麼……上官愛忽然覺得自己或許忽略了什麼。
“三兒?”
女子回過神,想了想,還是擡手抱了抱他,說道:“好,我儘量。”
夕陽下,上官遠峻淺淺一笑,那笑容卻不同於以往。
一夜之間,秋來了,寂靜無聲。
次日一早,皇上駕崩的消息便傳遍了靈都。
慕容玉當即宣佈登基爲帝,如此他正兒八經的做太子不過三四日,恐怕是大楚有史以來時間最短的太子了。
同一日,天牢裡也傳來了消息,伏氏嫡女伏悅因毒害先帝畏罪自盡了。至此,慕容霄意欲陷害太子,意圖謀反的罪名算是死無對證了。
戰爭,一觸即發。
上官愛在慕容淵死後的第三日奉召入宮,商議討伐逆臣慕容霄的事宜。此時,慕容玉雖然還未正式的舉行登基大典,但是已經是不可爭議的新帝了。
御書房。
上官愛坐在一旁,看着幾個大男人圍在一盤沙盤前,那是靈都的示意圖。不知爲何,此情此景叫她無比熟悉。
看見慕容玉指着東城門,沉聲道:“探子來報,慕容霄已經調集了有六萬兵力蓄勢待發。他們大軍的後方,還有兵力在調集。”
“是慕容澈手中的兵力。”一個穿着盔甲的中年男子說道。
此人名叫姜鍾,是慕容玉一手提拔上來的禁衛軍統領,雖然眼下還不能完全服衆。
燕允珏點點頭:“我查過了,如今懷王與慕容霄並無多少往來,這件事……”微微一頓,看了一眼慕容玉,說道,“恐怕還是先帝的意思。”
慕容玉聞言,一雙清冷的眸子不可察覺的沉了沉,終究只是說道:“目前禁衛軍可調動的只有五萬人,朕欲調動涼州軍從後方阻斷慶州軍,幾位愛卿,意下如何。”
燕允珏一瞬沉默,沒有說話。一旁的燕瓊和燕豐都是沉默不語。
慕容玉敏銳的察覺了什麼,看着燕允珏,目光沉了沉。
聽見一直一言不發的上官愛說道:“沒有必要動用涼州軍。”
衆人聞言,紛紛回眸看她。只見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沙盤上:“恐怕慕容霄那四萬後援並不是要來支援東城門的,而是爲了阻斷涼州軍吧。”
幾人一怔,看見緋衣女子起身走來,隨手抽出了那中年男人的佩劍,指着慶涼的交接處道:“這裡是南山,再往東南方向延伸的小羣山,是天然的屏障,慕容霄的人只要死守這裡,涼州就算調動十萬大軍也是攻不下的。”說着擡眸看着慕容玉,“皇上難道想要傾全部的兵力只爲對付那四萬人麼。”
慕容玉一雙清冷的眸子看着她,一時不語。
“那公主的意思呢。”姜鍾說道,“難道公主願意調集駐城軍麼。”
上官愛聞言,微微挑眉,側眸看他,嘴角的笑意淺淺:“大統領還真是一心向着皇上呢,上官氏的駐城軍有十萬,眼下要解東城門,西郊的四萬駐軍倒是可以解燃眉之急。”說着含笑的眸子落在了慕容玉的身上。
慕容玉亦是一言不發的看着她,四目相對。
“那公主還在等什麼呢。”姜鐘有些着急道。
上官愛卻忽然冷了聲音,將手中的劍遞給他道:“姜統領以後還是不要帶着劍在我面前晃悠了。”
“唉?”姜鍾一愣,遲疑的看着慕容玉。
卻聽慕容玉說道:“幾位先退下吧,朕有話要跟公主說。”
聞言,燕允珏擔憂的看了一眼上官愛,見對方一手撐着沙盤閒暇的模樣,這才應了一聲退下。其餘幾人也陸陸續續的應了一聲,紛紛退下。
偌大的御書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上官愛倚着沙盤,聽見慕容玉柔聲道:“你不想插手,是不是。”
“眼下你雖然宣佈爲帝,但是慕容霄卻是叫囂着你纔是亂臣賊子。”女子清冷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在輸贏之前,我都不想武平侯府捲入這場風波。”
“是麼。”慕容玉走到她面前,不着痕跡的將她圈在身前,深深的看着她,“我走到今日這一步都是爲了你,愛兒。如今天下已經是我們的了,只要你一句話,慕容霄那些人根本不堪一擊。”
上官愛看着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淺淺的笑意,一如既往:“不要說是爲了我了,當初我們結盟就是各取所需,記得麼。”
聞言,男子的心驀然一沉,聽見她說:“你要皇位,我要慕容霄一無所有。”微微一頓,“所以,這皇位自始至終你都是爲了你自己去爭奪的。”
“愛兒……”
“以後都不要這樣叫我,如此會讓我覺得你跟他並無分別。”女子沉聲道,“既然這皇位是爲了你自己跟他爭奪的,那麼到了今日這一步,你便靠着自己堂堂正正的將他打敗,不可以麼。”
慕容玉看着她,一言不發。
上官愛微微側身,離開了他的懷抱,目光落在沙盤上:“證明給我看,你可以贏他。我要他輸的心服口服。”
她要他們硬碰硬。
慕容玉的目光隨她而動,終於說道:“好。”
女子回眸看他,嘴角的笑容一瞬間燦若芳華:“答應我,他的命留給我。”
“好。”慕容玉的眼底是抑制不住的眷戀和溫柔。看見女子轉身離開道:“還有一件事,我想把侯位傳給懿兒,你若有空便幫我擬一道旨意吧。”說着便一把打開了大門,走了出去。
外面秋日的陽光一下子照進來,慕容玉只覺得有些刺眼。那一瞬,他真切的意識到,慕容霄身死之日,便是上官愛離開之時。
手心驀然一緊,他怎麼能允許,怎麼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