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王府。
說實話,上官愛對這裡很是陌生,此刻看着這簡約的院子,她總覺得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這王府不大像慕容衝的性子。
此時,慕容衝看着上官愛一襲妃衣宮裝,拿着聖旨站在自己面前,嘴角的笑意有點兒怪異:“你什麼時候接了內廷的差事了。”
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笑看着他,帶着一絲溫柔:“雁王接旨。”
慕容衝眉梢微微一動,然後便撩起了袍子跪了下去:“臣慕容衝接旨。”
身後的朵蓉也跟着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先皇后義弟慕容衝皇恩獨厚,卻深涉後宮內幃,與德妃之死糾纏不清。朕顧念於先皇后,今冊封雁國公,賜婚燕氏嫡女燕凝霜,於太后喪期滿後完婚,入贅燕府,長留靈都。欽此。”
女子清冷的聲音將聖旨說的字字清晰,慕容衝一雙星眸沉了沉,嘴角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慵懶而魅惑,看不出什麼情緒。
今日風和日麗,當真是風和日麗。
這樣好的天氣,兩個相愛的人一站一跪,卻被一道聖旨生生的隔開了距離。
“他是故意叫你來宣旨的。”
“嗯。”女子微微垂眸,收了手中的聖旨,“他說要你心甘情願。”
“是心甘情願被他囚在靈都,還是心甘情願爲你卸下防備。”
兩者都有吧。上官愛想說,卻還是忍住了,擡手將聖旨遞到他面前道:“雁王接旨。”
慕容衝擡眸看着她,四目相對,他終究是伸出手去:“謝主隆恩。”
“王爺……”朵蓉不由得喚了一聲,卻見慕容衝握住了上官愛拿着聖旨的手,心中一頓,垂眸咬脣:她在你心中,永遠都是最重的。
上官愛任由他握着,柔聲道:“他是故意叫我們傷心,我們不能叫他如願。”
“我知道。”慕容衝起身道,“可是愛兒,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聞言,上官愛抿了抿脣,她當然知道,慕容淵這是在誅心。
慕容衝見她不說話,依舊握着她的手,另一隻手抽了她手中的聖旨遞給了身後的朵蓉。紫衣女子款款上前,接了過去,帶起一陣淡淡的香風。
上官愛微微一愣,有什麼自她腦中一閃而過,她沒來得及抓住。擡眸看了朵蓉一眼,聽見慕容衝說道:“你們都下去。”
朵蓉一愣,辛姑姑他們也是一愣。見上官愛沒有說什麼,便都退了出去,一時之間,偌大庭院就只有他們兩人。
“你今日入宮了。”慕容衝自然而然的拉着她坐到的廊下的欄杆上。
“嗯。”上官愛點點頭,“去要了這個。”說着便將那錦囊拿給了慕容衝,垂眸道,“你不是一直擔心慕容玉會把我如何麼,這樣便萬無一失了。”
慕容衝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果真笑了:“怎麼辦呢,前一刻我還有些難過,這一刻便都好了。”說着深深的看着她,柔聲道,“你說我這樣忽喜忽悲的,是不是病了。”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認真道:“約莫是病了,病入膏肓。”
男子笑笑,將錦囊收好,還給她道:“你可要藏好了,慕容玉要是知道有這東西,掘地三尺也會想辦法找出來的。”
女子狡黠一笑:“放心,他是找不到的。”說着將錦囊收好,擡眸看他,“慕容淵有意賜婚慕容玉和伏悅,想來我還是低估了他了。”
“伏悅?”男子想了一瞬,狹促的笑道,“真想看看慕容玉知道了會是個什麼表情。”
上官愛嗔了他一眼,說道:“你也別總不待見他,這段時間他付出的不少,而最終我要對付慕容霄還是要靠他的。”
慕容衝聞言,忽然握住她的手說道:“難道你就不想看看伏悅是個什麼表情麼。”
女子一愣,隨即笑道:“不巧,我已經瞧見過了,精彩的很。”說着微微俯身湊上前,啞聲道,“我瞧着她那可憐的樣子,不然你送她個什麼物件,讓她有個念像,無事的時候也可以對着哭上一哭。”
“哈哈哈……”慕容衝笑道,“我的愛兒真是舉世無雙,連落井下石都可以這樣獨樹一幟。”
女子微微挑眉,狡黠一笑:“承蒙誇獎。”說着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
“你靠近一點,小心隔牆有耳。”
“我這裡你還怕隔牆有耳。”慕容衝看着她,寵溺一笑,卻還是將臉湊了過去,卻猝不及防的被她親了一下。
眸中閃過一絲驚喜,定定的看着她,笑道:“這個我喜歡,應該常有。”
上官愛起身道:“好東西還真是不常有的。”說着清澈的眸子深了深,一手捧着他的臉頰,柔聲道,“你放心,婚期之前我會結束這一切的,你是我的,我不會將你交給旁人。”
聞言,慕容衝驀然伸手將她拉入了懷中,俯身吻住了她的脣。熟悉的氣息瞬間裹住了她,叫她沉醉。聽見他在脣齒間呢喃:“愛兒,我是你的……”
此刻,初夏的陽光才變得那樣柔和而醉人。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這幾日朝中又熱鬧了,皇上藉着雁王跟德妃之死摘不淨關係爲由,用一紙婚書將他架空了。其帶來的最直接的問題,就是雁地這塊肥肉終究會落進誰的嘴裡。
衆所周知,雁州的大楚六州里面最富有的,當然不包括翊州,那裡比較特殊。並且雁州的、兵力也是最多的,且尤其擅長水戰,是大楚獨一無二的一支兵力。之前懷王已經節制了一半,都說慕容衝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將另一半交出來的。
“其實他不交也沒關係吧,皇上並不在乎。”燕允珏一襲青衣坐在樹下,一手翻着殘本的陣法圖,一手翻着全本的,“屆時他久居燕府,有兵符也沒處用吧。”
上官愛一襲緋衣,坐在一旁泡茶,她最愛的高峰。
“如今沒有了雁王,只有雁國公了,這官兒升的,叫人哭笑不得。”
“我瞧着他這幾日挺悠閒的呀。”燕允珏擡眸看了他一眼,笑道,“整日裡在燕府待着,眼看着要長住宏園了。”
上官愛擡手將杯子推到他面前,嘴角的笑意淺淺:“燕府的荷花快開了吧,他喜歡那裡。”
燕允珏看着那杯茶,打趣道:“等他嫁給我妹妹,可有的看呢。”
上官愛的杯子遞到脣邊,聞言愣了一下,慶幸自己沒喝下去。
“二哥這話可不要讓他聽見,他會不開心的。”說着抿了一口茶。
“會麼?”男子嘴角的笑意淺淺,不知爲何,“我倒是瞧着你們倆都沒將這樁婚事放在心上,他大概是進不了燕府的大門了吧。”
“所以纔在能看的時候,賴在那兒看個夠吧。”上官愛說着他手中已經拼湊的差不多的書,說道,“昨日四叔還問我書來着,我拉着他下了一下午的棋,還被他訓斥心不在焉,真是不容易呀。”
“他也捨得訓斥你麼?”
“最近不知道怎麼了,可能是先前坑了他一回,在祠堂裡跪了半日,跪出點長輩架子來了。”上官愛隨意說道。
燕允珏默了默,總覺得上官遠峻此舉有點兒越描越黑。
這幾日天氣都不錯,也渲染的夏日氣息越發濃郁了。上官愛和燕允珏在樹蔭下坐了許久,覺得有些熱了,便叫了辛姑姑去房中拿那把荷塘月色的玉骨團山。
“二哥,前日裡進宮,看見景陽宮的木槿花開的正好,便撿了一些花瓣,做了兩個香囊。”上官愛說着,便從袖中將香囊拿給他,“二哥瞧瞧喜不喜歡。”
燕允珏一愣,擡手接過來,放在鼻尖輕輕一嗅,一雙溫潤的眸子裡漾着淡淡的喜悅:“自然喜歡,你繡的?”
“當然不是,要是我繡的早就拿去點火了。”上官愛打趣道,擡手又拿出一個,“還有一個我自己收着。”
原來是一對兒的。燕允珏一瞬間高興的有些恍惚,他真想問慕容衝呢?可是又想騙騙自己,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辛姑姑拿着團山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燕允珏將那荷包小心翼翼的收起來。一眼,她辨認出了是那個木槿花的荷包,上官愛做了兩個。一瞬間有些驚訝她居然給了燕允珏,一瞬間又有些欣慰,她居然給了燕允珏。
“公主,您的扇子。”辛姑姑含笑將扇子遞給她。上官愛接過來,扇了扇清風徐徐,聽見她暮然說道:“是懷王殿下。”
“什麼?”
“雁州皇上會給懷王殿下。”上官愛團山輕搖,手腕上的佛珠發出輕微的聲響,吸引了男子的目光。
若有所思。
子虎從外面匆匆進來,看了一眼燕允珏,然後沉聲道:“公主,陛下有旨。”
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惑,聽見燕允珏也起身道:“這個時候來侯府傳旨……難不成又是賜婚麼?”
上官愛笑了笑,她知道不會,她的婚事最早也要等明年慕容玉和慕容衝的婚事之後。思及此,轉身道:“出去瞧瞧就是了。”
燕允珏見狀,感覺她心裡應該是知道些什麼,也來不及問,便跟了過去。
梅園外,高豐看見上官愛和燕允珏一道出來,笑的那叫一個風和日麗:“公主大喜呀,皇上有賞。”
賞?上官愛驀然想起先前在景陽宮裡,慕容淵約莫說過會補償她。
“臣女上官愛接旨。”
“素安公主上官愛,文武雙全,忠孝仁厚,忠君愛國,深得朕心,今冊封爲大長公主,位同皇妹,賜五鳳簪,賜青龍寶劍,欽此。”
上官愛聽完,不免有些吃驚看着高豐,片刻纔回過神來,俯首道:“臣女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後的人亦跟着她謝恩。
高豐將聖旨遞給她,然後親手將她扶起身道:“長公主,這可是無上榮寵啊,這大楚你可是頭一位位同副後的公主呀。”
上官愛淺淺一笑,身後的燕允珏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