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罵夠了嗎?罵夠了就滾!”童珠扶起了冷軒漠,顫抖的手出賣了她此時的心境,她強作鎮定,對惜夢說道:“你毒也下了,罵也罵了,現在離開這。冷軒漠再也不欠你什麼了,從此以後,你們兩清了。”

“你——”惜夢正欲罵童珠,可是童珠的表情卻是鎮定而堅定。這個表情,讓她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那一年,她也是抱着必死的決心,犧牲自己的壽命爲鳳燁解毒的。

“你——”惜夢欲言又止,這樣的童珠,讓她竟不知說什麼好。

“軒漠的生死,由我決定。剛纔我沒有出手,只是爲了完成軒漠的心願。如今你也罵夠了,該報的仇也報了。如果你再敢傷害軒漠,我決不姑息。”

惜夢咬了咬嘴脣,冷軒漠的臉色已經痛苦的沒有了一絲血色,鮮血染紅了他的面頰,讓人不寒而慄。她終究於心不忍,最後望了一眼這個讓她愛恨不已的大哥,惜夢沉默了一會,轉身離開了。

童珠強忍着目送惜夢離開,背影一消失,童珠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剛纔強撐着的冷靜霎時間被擊得粉碎,她臉色煞白,望着面容已幾乎無血色的冷軒漠,腦海一片空白。

爲什麼……爲什麼她剛纔沒有阻止他喝下憐殤?爲什麼她會忘記,憐殤和蛇毒混在一起,將會變成化骨散?

童珠懊惱的不斷敲打着自己的額頭,她的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流,小臉上佈滿了淚痕,她嗚咽的哭道:“軒漠,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笨……我……我……”

冷軒漠此時已經沒有了力氣,他想要阻止童珠,卻無可奈何,只得輕輕握住了童珠的手,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任憑童珠的眼淚打溼了他的衣襟。冷軒漠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虛弱的安慰她:“傻瓜,這怎麼能怪你呢?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惜夢的錯,都是我咎由自取……”

“不——”童珠掙扎着從冷軒漠的懷抱裡坐起來,她用力摸了摸臉上的淚水,給自己打氣:“一定還有辦法,鳳燁也曾經中過化骨散的毒,他還活着,所以一定有辦法的!”

童珠輕輕扶起了冷軒漠,她調勻真氣,開始不斷的給冷軒漠渡氣療傷,大量的真氣涌入冷軒漠的身體,冷軒漠的臉色變得不那麼慘白,而童珠的臉色卻漸漸開始發白。

“阿珠……住手……別做傻事……”冷軒漠急忙的想要阻止,可是無奈身受劇毒無法動彈,童珠卻不顧冷軒漠的反對,持續不斷地給冷軒漠灌輸真氣。

童珠修煉的血童功,性烈,殘忍,剛性強。需要消耗修煉者的精血和精氣,童珠將自己的全部修爲轉給了冷軒漠,無疑是將自己的武功、精氣血一併轉給了他,化骨散的解毒需要一命抵一命,童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犧牲自己。

冷軒漠胸口處不斷涌出的黑血漸漸止住了,無止境的劇痛過後,是鋪天蓋地的疲憊感和倦怠,冷軒漠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黑暗的深處,一個溫暖小巧的懷抱抱住了他。

童珠耗盡了自身的全部武功,換取了冷軒漠的性命。冷軒漠胸口的血已經止住,童珠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否成功解掉了化骨散的毒。冷軒漠的臉色已沒有最初那般毫無血色,至少他現在已經舒服一點了。童珠在心裡安慰自己。

待在冷家堡終究不安全,穆白和璟師兄不知什麼時候會追來,童珠此時也是渾身沒有了絲毫力氣,爲了冷軒漠的安危,她咬了咬牙,背起冷軒漠朝邑城外的後山跌跌撞撞的逃去。

天上的雨已經停了。小山上的道路泥濘不堪,到處都是積水淤泥。

童珠的身體只有七八歲的姑娘一般大,她如今已經沒有武功,揹着高大的冷軒漠顯得更是吃力。她咬着牙,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淤泥沾在了她的衣服上、鞋上、臉上,雖然狼狽,但是小臉上卻滿是堅定。

冷軒漠漸漸恢復了意識,然而渾身卻絲毫沒有知覺,也許是毒藥的毒性還沒解,也許是童珠的精血正在中和毒性,冷軒漠雖然恢復了意識,但是依舊無法動彈。

潮溼的泥土氣息撲鼻而來,耳邊傳來吃力地呼吸聲,身下暖暖的體溫和嬌小的身子,讓冷軒漠的心狠狠地揪起來。童珠感到背上的人有些僵硬,知道冷軒漠已經醒了過來。她什麼也沒說,冷軒漠也沉默着,二人就這樣,一路無言。

“……阿珠,我不是個好人。”冷軒漠在童珠的背上喃喃道,他把自己的臉埋在了童珠的脖頸間,悶聲悶氣的說道。

“我知道。”

“我很自私,我爲了蒼風族,欺騙自己的親弟弟,欺騙鳳燁。”

“我知道。”

“我還利用惜夢,利用她的情感替我做事。我差點殺了我最得力的部下,用詛咒之術把他困了十年。”

“我知道。”

“我如此不堪,你爲什麼要犧牲自己?”冷軒漠的聲音第一次有了顫抖,一向冷靜的他再也忍不住,痛苦的質問童珠。一想到童珠一身的武功就這樣毀於一旦,他的心簡直比死還要難受。

童珠沒有說話,她一邊揹着冷軒漠走在泥濘的小道上,一邊安靜的望着霧濛濛的天空,像是在思考。

“……你說的這些都沒錯”過了一陣,童珠釋然的笑了笑:“但是,這些都是你爲了蒼風族而做的事。我喜歡的人不是蒼風族族長,而是那個會陪着我下棋的冷軒漠,是會給我買零食的冷軒漠,是會站在我身邊安靜微笑的冷軒漠——”

“是你——冷軒漠。”

一字一句的告白,樸實無華,但卻讓人心動。冷軒漠身子一僵,什麼話都沒有說。童珠感到脖子上不斷滴落下滾燙的淚珠,微微的一笑,繼續走在泥濘的山路上。

“……阿珠,謝謝你。”

背後傳來喃喃的低語,童珠微笑着點了點頭,腳下的步伐輕盈了許多。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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