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古大殿坐鎮在蒼古劍宮中心,光看劍宮的確是一派肅殺威嚴的景象,只是大殿卻格外實用,牆壁上篆刻的劍印不在少數,既能做裝飾,也能用來作戰。
數千年來經過幾次翻新,依舊改變不了留在這裡劍痕的古樸。所有人都在大殿外攀談,景塵宗這裡老穆卻早早在這裡,他揹着易言成的劍匣,不斷地研究他所能見到的劍痕與劍法。
“嘿,老穆。”陳廖上前勾肩搭背。
“你們啊,咋纔來?”老穆咧嘴一笑,問道。
易言成看着幾個宗門的長老陸續走進蒼古大殿,說道:“都在這邊等等,我去去就來。”
說完,自己也跟上他們,向蒼古大殿的偏廳走去。
“易長老。”
進入偏廳,一個女子主動跟易言成打招呼,可是表情卻不是很樂觀。
順着聲音看去,原來是以冰道聞名南域的玄覺門神工堂長老白小清。易言成頷首說道:“白長老,各位長老,別來……好久不見。”
“易長老。”衆人也打了個招呼。
別來無恙。看到在座長老相同的臉色之後就能猜到他們爲了什麼而來,這四個字是萬萬不能說出口。他接着開始尋找,果不其然,在離寧皇嘯最近的位置上看到了駱九州。
根據駱九州之前在謫星宗的一番推論,如果寧皇嘯真是知情人,這個老頭子也不必來得這麼早。千宗找他爲了同一件事,事情肯定當場敗露,駱九州的提前到場便是爲了讓寧皇嘯配合,不要將事情說出去。
寧皇嘯之前並不知情,而駱九州也知道他不知情。易言成估摸着駱九州肯定知道一些關於殺手的事沒有告訴他,而那張字條中的消息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這位準仙修爲的盟主,今日也是來者不善。
“言成與雪倩好歹也是夫妻一場,雖然分離也是朋友。今日她大婚,言成特來道喜。”他裝模作樣地看着千宗長老,爲難地說:“看各位長老的神色,是有事要商量。言成先行告辭。”
心中猜想已經在剛纔的一幕全部被證實,易言成果斷離開偏廳。出門找到凌道桓三人會合,此刻距離大婚還有些時間,他帶着他們去摸清了擎天在蒼古劍宮周圍的安排。
被易言成培養得斥候經驗相當豐富的陳廖在偵查中,好奇地問易言成:“最近的那一圈,一個個都盯着蒼古大殿,擎天的人很肯定啊。老言,他們是不是知道那個殺人狂會在那裡出手?”
“不止能猜到在哪出手,還能猜到他什麼時候。”易言成回答道。
“咦?”陳廖有些蒙了。
易言成習以爲常地繼續說道:“他殺戮千宗,便是要大亂南域。你說成親這種場合,要想搗亂,應該在什麼時候出手呢?”
“當然是在拜堂的時候啦。”
難得誇獎一下陳廖:“聰明。”
“不過,在這個時候聯姻,換作是我也能覺得有問題。他要是不來怎麼辦?”陳廖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話音未落,凌道桓用堅定的語氣,脫口而出:“他,一定會來。”
易言成轉頭凝視着凌道桓,然後別有深意地一笑。
隨着其他長老陸續從偏廳裡出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駱九州擺出一副慈祥的樣子,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山門那邊,宗內學堂的築基弟子和靈臺弟子穿着紅衣紛紛舞劍而來。耀眼的劍光,發出清脆的劍鳴聲,聲音交雜在一起,乃是蒼古劍宮最美妙的樂律。
無數雙眼睛看着周圍,就像獵人在狩獵獵物一般。賓客們隱隱凝聚着道力,手心貼在儲物袋上,隨時準備祭出法器。易言成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暗道這是一場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婚禮。
四頭貔羆在前開道,左右兩隊人隨行,左邊弟子右手持劍,右邊弟子左手持劍,兩隊雙劍交叉,氣勢凜冽。明曜一人騎着龍駒中間,許鎮寒在左,蘇伊兒在右,三人緩緩而行,他們的身後便是四名扛旗手和扛着各種禮物的弟子,一路上浩浩蕩蕩。
前行一炷香時間,許鎮寒大喝:“開劍橋!”
最前面的兩列弟子同時將交叉的劍抽走,手腕一動,將劍向前擲去。山道崎嶇,百劍飛空結合劍氣構架出一座劍橋直通蒼古劍宮。
藏在人羣中的凌道桓說道:“劍氣凝形,金丹?”
“怎麼可能,看看劍橋的這一端。”易言成說道。
順着劍橋看去,這邊一端上是執法長老鎮高天正不斷地釋放道力維持劍橋。凌道桓暗暗點頭,等待着明曜的到來。
結親大隊乘着劍氣而來,明曜駕馭龍駒,牽着繮繩的手的手腕上,那個金環正發出別樣的金光。
劍橋行至一半,天上狂風大作,陰雲密佈,結親大隊腳步夏然而止,齊齊望向天際。一時間天空中出現了夜幕,點點星辰生滅在九天之上。
繁星當空,千風席捲。頭戴鳳冠身穿霞帔的付雪倩將夜空照出了半片紅霞。胭脂粉黛,一笑傾城,看得下面的男修們有些失神,如果說問仙大會給人印象是脫俗,那現在就是嫵媚。
三大仙子之容顏,各有千秋。付雪倩此時嫵媚,縱觀整個南域,除了姬倚月之外,無人可與她爭鋒。
她從天而降,身後同行的是袁歌和沈如鏡。
仙子謫塵,筆直地落在明曜的懷裡。兩人四目相對,跨越千萬年的思念,兩人終於再次緊緊相擁。帝王時代的亡命鴛鴦,今朝在雙方宗門的祝福下走到了一起。
“雅。”明曜下意識這麼稱呼付雪倩,心中沒有任何不自然。
付雪倩看着明曜的傻樣,忍俊不禁:“彥。”
謫星宗兩大弟子看到這樣的情景,相視一笑。對着明曜作揖,同時說道:“我等代表謫星宗,願師妹、妹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說完,兩人化作星光重新回到夜空,與夜空同時消失。
“呵呵。”明曜朝着付雪倩一笑,然後回頭喊道:“出發!”
結親大隊再次前行,易言成忍不住嘆出一口大氣。
祝福?真沒這心;傷心?不至於。
他想了想,覺得大概是有些不習慣吧。
新人兩手相牽,明曜抱着付雪倩從坐騎中下來。前面有弟子高聲宣佈三聲:“請新郎新娘和衆賓客進殿!”
“請新郎新娘和衆賓客進殿!”
“請新郎新娘和衆賓客進殿!”
兩人相視一笑,對着周圍所有賓客抱拳示意,然後走進大殿。
殿內,寧皇嘯坐鎮其中,四大長老和四大弟子筆直地站在殿下。南域內有名有姓的宗門長老帶着弟子紛紛入殿,每個人的笑臉下都帶着一絲絲的憂慮。
在外面看着修士們陸續進入大殿,易言成卻一直不敢走進去。他擡頭望着天空,儘管被層層雲煙遮掩,他也推算得到參商二星正在發生近兩千萬年來最活躍的一次共鳴。
同時,他還能聽到在九天之上,天道正怒不可遏地準備着降下嚴厲地懲罰。
剛剛還人滿爲患的蒼古劍宮廣場,現在只剩下景塵一宗的四個人還沒有進入。空曠的大宗,遙望四周就可以感覺到一股異樣。從這裡到這座山周圍,都是擎天的人。
“老言,你發什麼呆呢。”陳廖叫喊道。
爲了不露出端倪,易言成笑着走進了蒼古大殿。
可是他心中還有不解,來此這麼久,爲何至今沒有看到青嵐和太一的人,他們在哪?
待千宗賓客全部入內,兩人的婚禮就此舉行。如此喜慶的時刻,前來喊話的人竟然是板着一張死人臉的許鎮寒,他說道:
“一拜天地。”
明曜、付雪倩兩位新人朝門外一拜。
雷鳴天降,縱橫於蒼古山脈之間。滾滾的悶雷化作野獸的咆哮聲,宣告將要入侵的警示。怒不可遏的天威,下界修士們手中掌握着的法器開始不聽話地顫動,就連修士本身都控制不好自己的道壓,露出驚駭的神情。
蒼古大殿隱隱有暴亂的趨勢。正在拜堂的兩位新人眼中只有彼此,天威再強,也看不入眼。星劫,比起千萬年前參商的詛咒,算得了什麼。
“二拜高堂。”許鎮寒熟視無睹,繼續他冷漠的宣讀。
“小心!”
聲音是老穆的,第一次聽到這個老頭傳出這麼急促的聲音。
當陳廖及時轉過身時,他也露出平生僅見的懊悔。
“言弟!”凌道桓第一個衝上去抱住易言成搖搖欲墜的身體。
站在易言成身後的兩個蒼古劍宮弟子先後倒下,然後是易言成,最後他身邊一個千宗弟子和長老也倒下。
濃厚的劍氣,在這些人死後才被陳廖嗅到。多麼熟悉的死相,這幾個月來每隔幾天就會有人這樣被殺。可是易言成就站在他這麼近的距離被殺,他不敢相信,他竟然什麼也阻止不了。
如果老穆不是站在他後面,他自己甚至也和易言成一塊去了。
“快,在山門!”磅礴的道力加持,駱九州一聲鯨吼響徹蒼古山脈。
鎮高天率先出手,帶了執法堂前去一探究竟。
千宗皆遭到殺戮,光看屍體,一眼就看出來是同一人所爲。當他們聽到駱九州的一聲巨喝,立刻出手趕往山門。只是每個人都沒想到,其他宗門的修士都和他一樣出手,甚至連情緒都一般無二。
這些人先是迷茫,再是明悟,最後是驚駭。
事情到了這裡,千宗修士心中幾乎都明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