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夢泠打開筆記本,繼續品讀餘寒香的小說,現在每天睡前她都會讀一段,已經成了習慣。
這一日,余文君正在書房裡讀書,下人來傳,說老爺讓他到前廳有事。
余文君來到前廳,見到幾個穿着官服的人正在和餘老爺喝茶說笑。
“父親喚我何事?”余文君低頭問。
接下來餘老爺給他介紹了那些穿着官服的人,余文君因爲不感興趣,所以記不住他們的名字和職位,總的來說就是那些人都是些位高權重的人物,余文君一向對官場的事不感興趣,也不明白餘老爺爲什麼要讓他去拜見那些官爺。
後來他才知道,那天父親讓他出去是有原因的,那日所來的官員中,有一位是本省大員,是滿貴族,這位大員有一女,名叫烏佳,年方十五還未婚配,聽說餘家少爺才絕天下,於是讓其父爲她相親來了。
餘家雖然在本地也是名門望族,但歷史上祖輩曾受吳三桂反清之事所累,終是有洗不淨的污點,餘家要想重振門庭,擠進上流官場,當然需要和旗人有更深層次的關係才行,且滿貴族女子肯下嫁漢人,在當時已是漢人的無限榮光,聽聞那官員有意與餘家結秦晉之好,餘老爺自是滿心歡喜。
若此事能成,將來餘家必能借姻親之勢,重返官場上層,自然是餘老爺夢寐以求的事。
余文君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餘家與對方已敲定了婚期。就在三月之後。
雖然父命難違,但畢竟這事娶親畢竟是餘寒香的事,總得他親自同意才行,餘寒香找到餘老爺,第一次堅定地對他的父親大人說了不。
“你不同意?爲什麼?赫拉氏是貴族,烏佳姑娘也是有名的美人,人家哪裡配不上你了?”餘老爺厲聲喝道。
“孩兒暫時不想成親,孩兒要明年參加完殿試之後才成親。成親之後,肯定會對學業有影響,所以孩兒暫時不能成親。”余文君說。
“胡說八道!自古以來,好男兒都是先成家再立業,豈有結婚會影響學業的道理!你這分明是有意推諉!難道你和那個紅月真的有染?你爲了一個丫頭放棄一個貴族小姐?”餘老爺一臉的憤怒。
“總之父親不要逼我,成婚之事,待我金榜題名之後再說,不然孩兒寧願去死也絕不成親!”余文君態度異常堅決。
“這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婚期已定,如果此時去改,親家肯定會動怒,到時咱們餘家恐怕就大禍臨頭了。”餘老爺喝道。
“這事我絕不同意,對方如果堅持,父親可傳我意,若我能金榜題名,到時娶烏佳小姐不是更有面子?要參加殿試需通過層層科考,若我此時分心不努力唸書,到時名落孫山,恐怕對方也會瞧不起孩兒,請父親大人三思。”余文君說。
“你果真不同意?”餘老爺問。
“絕不同意,孩兒寧願去死,也絕不贊成殿試之前結婚!”余文君這次是真的發了狠。
“你這個逆子!”餘老爺氣得過來煽了余文君幾大嘴巴。
余文君鐵青着臉,依然是一臉固執,視死不從的樣子。
“好吧,我只有親自登門向親家致歉了,那你努力讀書,明年一定要考個前三甲回來!”餘老爺無奈地說。
“孩兒遵命!”餘寒香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紅月知道此事,自是感動不已,但一細想,又是心酸淚落,婚期雖然可以改,但身份卻無法改,明年科考過後,餘寒香考得好的功名,但她卻依然還是丫頭,到時餘寒香娶烏佳小姐是門當戶對,而她依然還是個不入流的丫頭,她還是看不到未來,失去還是在所難免。
“紅月你不必悲傷,我說過絕不相負,自然就會做到,待我考得功名,皇帝若賜我一個大官什麼的,我就能成爲餘家之主,到時我就能做作我自己的主,我想娶誰就娶誰,不用聽我父親的了。”余文君說。
“恐怕到時你也作不了主,不過也罷了,我本來就無所求,只要少爺高興,你娶誰都可以,聽聞烏佳小姐也是才貌雙全的奇女子,娶她進門之後,她若能容我,我就好好伺候你們倆,如果她容不下我,那我自己離開就是,絕不會讓少爺爲難。”紅月說。
紅月已經是第二次說這話了,余文君聽了還是免不了心酸:“紅月別這麼說,余文君堂堂男兒,如果自己的心愛的女人都不能保護好,那我就算考得功名又有何意義?我說過要娶你那就一定會娶你,只是我現在還未考得功名,在家裡說話毫無分量,需給我些時日努力,我一定會讓你成爲我余文君名媒正娶之妻。”
過後幾天傳來消息,對方倒也通融,聽說余文君有考取功名後再娶妻的想法,烏佳小姐也贊其有志,答應婚期可延,但有一個要求,就是請餘寒香贈畫一幅,且讓余文君要畫自己的樣貌。
這個要求倒也不過份,余文君自畫了一畫肖像,託人交給了烏佳,烏佳也回贈了一副自畫肖像,畫中之人眼如秋水,面似桃花,果然美麗非常,這相互交畫,也算是見了面了。
事情算是暫時擱了下來,紅月還是伺候左右,但餘老爺爲防兩人過度親近,又派了另外一個下人陪讀,兩人也就少有了親近的機會,心裡情意綿綿,但表面還得裝着一本正經,着實煎熬,但也無可奈何。
天已是隆冬,忽降大雪,第二日迅速放睛,光映雪白,世界瞬間炫麗起來,余文君請求出門賞雪,餘父見其日日苦讀着實辛苦,於是就答應了他的要求。
又是一人一騎,余文君和男裝打扮的紅月出了餘府,向郊外馳去。
天雖放晴,但風依然如刀削般吹得人臉生疼,兩人難得有獨處時間,自然顧不得冷,行到無人之處,雙雙下馬緊摟親在一起。
兩人正親得甜蜜,聽到旁邊有動靜,聞聲過去,看到一個衣衫破爛的男子綣縮在雪地裡,細看之下,此人戴着一串佛珠,竟然是個和尚,只是頭髮應該是許久未剃,已經長得遮住了頭上烙下的香疤。
“好像是位出家的師傅,我們救救他吧。”紅月說。
“既然遇上了,那當然是要想救的,她可能是凍壞了,我把衣服脫下給他披上吧,也許他會感覺好一些。”余文君說。
“謝謝公子了,貧僧並不是凍到了,只是餓着了,昨天本來想趕路的,沒想到遇上猛獸,和那畜生周旋一番後,精疲力竭,後又遇上大雪,下得白茫茫的一片,竟然迷了路了,在深山中轉了一夜,終算是遇上兩位施主了,老和尚命不該絕,哈哈。”
那和尚雖然看起來臉色蒼白,但兩眼卻很有神,說着竟然還笑起來了。
紅月和余文君相互看了一眼,覺得這和尚很有意思,雖然衣衫破爛,卻面相不俗,在此種困境下還能笑起來,也着實不易。
“我們這裡帶有一些乾糧,大師若不嫌棄,就胡亂吃些吧。”紅月拿出乾糧說。
“老和尚都快要餓死了,哪裡還會嫌棄,謝謝女施主了。”和尚接過乾糧,狼吞虎嚥起來。
“師傅怎麼稱呼呢?”余文君問。
“貧僧慈雲,從何而來我也不記得了,應該是從西域來的吧?總之走了很多地方,一直想找個有佛性有靈氣的地方修座小寺,但一直未果,所以就漂泊四方。”和尚說。
“師傅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嗎?”紅月問。
“當然有找到了,但找到地方還得有人肯捐錢讓和尚我去修寺才行,地方好還得人也好,找到好的地方,沒有樂善好施的施主捐錢捐物,我也修不起寺來,佛雖能渡衆生,但卻無力幫我建寺。”和尚說着,自嘲地笑了起來。
紅月和余文君相視一笑,都覺得這和尚果然有趣。
“師傅,不如你到我們青緣鎮去建寺吧,我說服我爹爹捐資助你修寺,你也不用再四處漂泊了,青緣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此處發生過大大小小很多戰爭,你若在此建寺,也消消此處暴戾之氣。”余文君說。
“好啊,聽說此處有一大富姓餘,你就是餘家的公子吧?看你氣度不凡,將來必成大器啊,你若助我建寺,將來必有善報。”和尚笑道。
“他就是我們家少爺余文君,是當地有名的大才子呢,我們家少爺將來是要中狀元的。”紅月在旁邊驕傲地說。
“你們兩人倒也般配,和尚我雖然是出家之人,但也能從姑娘眼中看到濃濃情意,只是從姑娘服飾來看,應該和少爺的身份有所差距,但願這不會成爲你們彼此相守的障礙纔好。”和尚說。
紅月和余文君又相互對視一眼,心想這和尚果然厲害,一個出家之人竟然能看出這麼多事,猜得如此之準,真不是普通的和尚。
“師傅不要亂說,我只是伺候少爺的丫頭,哪敢有什麼非份之想,這話要是傳到老爺的耳中,那紅月恐怕連留在府中的機會都沒有了。”紅月傷感地說。
和尚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