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金城籠罩在一片吶喊聲中,久久不息。
錦娘出現在城雪的身後,拉住她離開這裡。
“公主您要知道,今後會有遠比今日您親眼所見的這場殘忍殺戮更要可怕的事情發生,而您必須要接受您無法去介入的事實。
錦娘明白公主心地善良,不願看到這樣的鮮血淋漓。可您又知道嗎?十七年前,清王族就是如此滅亡的?那場屠殺,遠比今日慘烈多倍。”
城雪閉上眼睛,就會再想起那方纔那副凌厲的面具下冰冷無情的君王。執劍,殺人於那一瞬之間。他表現得那般無所顧忌,拋卻雜念,不願意去按照世事常情行動。
這樣冷漠的人,讓她閉上雙眼依舊能震撼於那樣的威嚴。
城雪不得不承認,她從未有過對一個人這麼膽怯害怕,從未這麼渴望遠離這般冰冷無情之人的心情。
手心裡還在冒着冷汗,身上久久顫抖着。
城雪自認爲只一眼她就可以看透許多的人,所以她不曾害怕震撼於怎樣的人事物。但這卻是第一次讓她完全參不透也摸不清這樣一個人。
他戴着面具,那樣的猙獰凌厲,更有懾於衆人的王者威嚴。炎王此人無不一一背於常理劍走偏鋒,果斷武決不懼任何威脅。
長劍劃破長空,就令所有人俯首稱臣誓死追隨。城雪佩服,卻不由得心生怯怕。
城雪做不到冷漠無情。她試問過自己的心,若是她,一定是不願去接近這樣的人的吧!他,讓一向堅強強大的她感受到了害怕,充滿恐懼。
(可清城雪啊,這又豈是你說不就不的事呢。)
東方千贏趕到金城已來晚了。出乎他與墨王的意料,炎王下手的果決殘忍竟絲毫沒有顧慮住質子以後可以帶來的利益。好生令人震撼的膽識,實在可怕!
東方千贏跪在墨王的王殿上。“屬下無能,未能解救回相國大人,請王重重治罪。”
墨君低着頭扶額坐在王位上,已是心力交瘁。短短几日,炎君已經威脅他到如此地步。
良久,墨君擺了擺手。“平身罷,此事……本王不會治你之罪。”
東方千贏依舊跪在地上。“王,您如今不能再爲相國大人之事太過哀傷。炎王已經在金城樹立起威信,會得到更多軍民的追隨。這已經不是王沉默不反擊的時候了。”
宣戰,已成大勢。
“墨君沒有前來,倒是浪費了我們一番功夫。原本城中已經層層部署就等他來了。沒想到做了王,連老爹也不顧上了,倒是狠得下這心。”巴以一邊漫不經心的與王下棋,一邊說道。
炎君精力專注於棋盤之上,縱觀棋局,已是必勝的把握,於是放下棋子。“巴以,你又分心了。”
巴以看了看棋盤,已成輸局。“不下了不下了,就沒能贏過!”
炎君輕揚嘴角。
明月邊整理棋盤,不禁邊笑了聲。“巴以大哥,你這心裡都不平靜,談何贏得過王啊。”
巴以這就起身要先行退下了。
“可是要回去看娘子了。”炎君打趣道。
“王若是這般愛開巴以的玩笑,不如就早些娶妃,屬下也好能開王的玩笑了。”巴以低頭道。
只有他們三人在一起的時候,炎君纔會有曾經過去的熟悉感覺,能讓他暫且稍稍放下沉重的心情,與他們說些平常話。
“樓英來到金城以後本王尚未見過她。現在身子如何了。”炎君轉開話題,忽然問巴以。
“樓英自是一切都好,常日裡倒是一直也念着王的恩情。芙蓉她們一直照顧着,膳食湯藥也都好好服着,屬下十分放心。”巴以說到樓英,頓時笑開了顏。
炎君心中怎麼會不明白樓英再次懷上巴以的骨肉,這有多麼得來不易。
三年前巴以逃亡後,樓英被抓走以後便不知生死。直到後來炎玉寨費盡多種方法打探到下落,玉麒麟親自帶領寨子裡的高手營救回困於相國府中已經多日的奄奄一息的樓英時,巴以才知樓英早先已懷有兩月身孕。
儘管拼死護着肚裡的孩子,卻最終因受過墨族的大刑折磨而太過虛弱,也沒能保住。
巴以與樓英,也算是患難夫妻了。
巴以離開以後,明月吩咐上了晚膳。
明月給王倒酒,一杯接着一杯不曾停過。過去王偶會一番小酌,今日卻很有酒興。
他已微微醉了。
“王是該早日納妃了。”明月提起這個話題,明明自知犯了與主子談話時的忌諱,卻忍不住話。
炎君這一次卻沒有表露出不悅的神情,卻微微一笑。“明月,你很瞭解本王。就你看來,本王身邊需要一個怎樣的女人。”
“王,您太孤獨了。”明月又提起酒壺倒酒。
“無論是誰,得需體貼,一直陪着您纔是。王如今身邊不乏有許多這樣好的姑娘。”
“哈哈哈……”炎君爽朗的笑了兩聲。
炎君沒有回答她的話,接着喝了好些酒,然後醉着醉着,就睡着了。
確實,這麼多年,炎君的身邊不乏出現過多少如同南宮喜妍一般美豔有才氣又溫柔體貼的女子。
但明月心中卻明白,這些女子都沒有辦法得到主子的心。
三年以後,主子從一開始的冷漠變得更是冰冷,再沒有那般的淺笑間溫潤如玉的模樣。
南宮喜妍曾經如此問她,爲什麼她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讓炎君接納自己。
明月始終記得自己回答喜妍的話。
“因爲不對。因爲,你不是對的。”
炎君是一個太長情的人。因爲你不是對的,所以永遠也不會成爲他身邊的那個人。
明月已經陪伴在炎君身邊多年,她早已習慣的隨侍着,以主子爲尊。
可她不曾想到,將來會有這麼一天,她不再陪伴在王的身側。
“明月,從今以後,她就是你的主子。本王要你的承諾,無論如何,誓死守護她。”
她,是那個女人。是在硝煙的戰場上孤身擋在兩軍的萬箭之前。
一襲飄逸的白紗衣裙,傾城的容顏,驚豔了交戰兩軍的一位絕色女子。
明月從心眼裡深深佩服和震撼於那樣膽識過人的敢於站在軍民面前的奇女子。即便那一刻她不知道那是誰。
她只記得他們的王,不懼任何危險亦不聽任何人的勸阻,孤身駕馬穿過萬里硝煙刀海箭林闖入敵方陣地之上,只爲了俘虜回這個身受重傷的女人的那一幕。
而這個女人,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爲了萬明月將來誓死保護和追隨的新主人。
炎君和墨君的宣戰正式的開始。
兩軍對峙。殺敵陣前的是炎軍的兩位大將軍,巴以和玉麒麟。墨軍則擁立了東方千贏大人爲統帥墨軍三軍的大將軍。
陣前雖是大將的廝殺,陣後卻纔是兩位王者真正的爭奪,攻城奪地後拓展王土的範圍,他們統籌着各自的路線。
所有的殺戮與戰爭,真正開啓他們的十年之約從未結束的真正的爭奪。
回到雲城已經多日,城雪已聞聽到炎墨兩王已經對峙正式宣戰,兩軍交戰已經打響。
這些天來,她的思緒始終牽掛在兩軍交戰而受苦受難的軍民百姓身上,她空有一身一身醫術,卻無能爲力。
說到底,她完全沒有辦法放下這樣的牽掛。
她思慮多日,也無法真的去認同錦娘姑姑所勸她的話。
的確,她完全可以不去介入這場爭奪之中。隱姓埋名,天下間再無其他人會知道她這個前朝公主尚且活在這個世間。她可以安心在一處安寧的地方生活下去。
但城雪做不到。
黎明初曉,清城雪收拾好簡單的行裝,留下一封書信給錦娘離開了這座還未甦醒的雲城。
這次,她會獨自離開雲城。得以尋到錦娘姑姑已是她此行最大的收穫。自那以後錦娘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邊,保護着她,爲她擋住了許多傷害和威脅。
這次與錦孃的分離,她故意沒有去讓錦娘知曉。
因爲,她相信錦娘姑姑會明白她的選擇。
這一次,無論她知道外面多麼危險,也決心這一次是自己獨自前行。
一開始下山以後的漫無目的方向的清城雪,現在卻有了自己想走的方向。
哪裡爆發戰亂,她就渴望想去往那些地方。
她是個大夫,所以不願浪費自己的這身醫術。
她是一個身負許多亂世情仇的前朝王公主,所以她也不願就做一個從此隱姓埋名永不涉世的人。
因爲那樣的她,與出山前又有何區別?
城雪這一次決心爲自己選擇一次未來的路。即便是將來面臨再怎樣的艱難,得到遍體鱗傷,她都決心豁出膽子去走上一次。
墨君這些日子以來,整日就在王殿中。除了上朝時,幾乎只有東方千贏陸續派回來彙報軍情的信使和探子以及一些伺候的人。就連王后阿那兒以及妃子們都無法得見王一面。
阿那兒多次想要見墨王,卻都被王的侍從阻攔在了門外。
“放肆,本宮可是你們能攔的?本宮要面見王,都讓開!”歷璇甩了甩華服的衣袖,語氣間略帶生氣的說道。
墨君的侍從跪在門前,始終不退一步。“王后止步,懇請王后莫再讓屬下們爲難了。王這幾日政務軍務都很是繁忙,是不見王后以及諸位宮妃的。還請王后回去罷。”
侍從們謹遵墨王的命令,始終死守住王殿各處。
“真是……一羣放肆的侍從。”歷璇看着面前跪倒一片的侍從,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
墨君此刻想來是正爲了兩軍交戰的軍務忙的焦頭爛額罷!
她雖然一直在宮裡,卻知曉得炎君在金城在萬衆衆目睽睽之下,親手屠殺墨族宗親貴族一事,那消息簡直可以說是震撼了各座城都,也一定深深刺激激怒了一直以來心高氣傲的墨君。
如今兩軍交戰,那兒卻不知道自己能夠爲夫君做些什麼,甚至現今夫君一直沒有見她。
現在這樣,究竟她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