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上陌和容齊還沒有來的時候,詩寧兒早早便到了。
她坐在那位置上邊,看着下邊諸位夫人雖然恭敬,但是仍然有些敷衍的道賀聲,不由得冷笑一聲。
這官場中的人,看人下菜碟的本事還真是不小了。這自己一朝失了勢,前些日子不知道多曲意奉承的諸位夫人都好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且不說這詩寧兒的心理落差有多大了,別人都不覺得臊得慌,她又何必多嘴說些什麼呢。
詩寧兒冷笑一聲,視線看向那不遠處面色恭敬的跪着的施家人一席。
章小姐帶着她那二弟自然是老老實實的跪着,連頭都不太一下。
但是偏生那邊上的施夫人卻是一臉傲然的昂着頭,看着詩寧兒,雖然是跪着,但是估計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硬生生給章小姐壓着跪下去的。
詩寧兒扯扯脣,這些年,她這孃親的腦子越發有些不好使了。
看來真的是一點教訓都沒有得到呢,這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果真是沒有說錯。
“平身吧。”詩寧兒眯了眯眼,突然笑了起來,招了招手,“羽兒上來給我看看,這有些日子不見,倒是長大了不少。”
這詩寧兒叫的,自然是那章小姐給她生的弟弟施羽了。
雖然詩寧兒瞧不上那章小姐,對她的觀感也不太好,但是這羽兒作爲弟弟自然是不同的。
她對自己的弟弟很好,無論是施言還是這施羽,都極爲不錯。
若非是這施羽,怕是施大人也不會得了如今這位置了。
章小姐聽到詩寧兒這麼說,頓時就笑了起來。
她推了施羽一把,語氣很是柔和:“羽兒,還不快去你貴妃姐姐那裡,你不是在家中吵着好久沒有見到貴妃姐姐了麼,今兒見着怎麼感覺傻了似的?”
詩寧兒淡淡一笑,並沒有把這人的話放在心上。
開什麼玩笑,這羽兒不過是見了自己不到三面,這倒是還想起來了?怕是連自己的長相都記不住吧。
只是這章小姐爲的是往羽兒臉上貼金,詩寧兒自然不會出聲反駁,只是不以爲意的挑挑眉,只是繼續招招手:“還不過來?”
衆家夫人紛紛交換了些眼色,眼裡閃過濃濃的不解來。
說真的,現在這皇后都回來了,這詩寧兒是不知道啊,還是壓根就沒有在意啊。
之前寧上陌不在的時候,她便是如此偏心自己施家,倒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只是現在寧上陌回來了,她便是皇貴妃,在寧上陌面前她這身份還能夠比得上皇后尊貴。
且不說這皇上和皇后都沒有來,她在這裡穩坐釣魚臺一般,正當自己是個主子似的。再來這叫自己的弟弟上去的舉動,委實是有些不太懂規矩。
不過這些夫人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着那詩寧兒,心裡在暗自期待那寧上陌來了該如何。
要是真說起來,詩寧兒確實是不知道,這後宮裡邊就她和寧上陌兩個女人,之前寧上陌待她頗爲親厚,有些規矩寧上陌不在意,那麼這詩寧兒自然是無從得知了。
詩寧兒拉住怯生生上來的施羽,似乎是有些不太滿意這孩子的表情,正要說什麼呢,就聽見了一聲熟悉的唱和聲:“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太子駕到!二殿下,三殿下駕到!”
這一長串念下來,一開始大家都有些懵,但是隨即就迅速的反應過來,接連跪倒在地了。
比起對於詩寧兒的敷衍,這次倒是真的是真情實感的跪下去了。
這當然要跪了,這可是皇上,不跪皇上,那還能夠跪誰呢。
翎兒對此有些懵,這要是放在往常,這些都算是長輩,現在這長輩跪在自己的面前,翎兒自然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莫名有些害怕,下意識的往寧上陌的身後躲。
寧上陌這次卻是強硬的按住了翎兒,他是皇子,下邊的人跪拜他,尊敬他那是天經地義的,這有什麼要害怕的啊。
翎兒這膽子還是小了些了,那峻兒雖然驚訝些,但是還是努力強撐着站着呢。
沒有容齊和寧上陌的回答,他們自然是不會開口了。
“孃親……”翎兒疑惑的擡頭看向寧上陌,眼裡滿是不解,“爲什麼……”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寧上陌的手指堵住了嘴巴。寧上陌微微搖搖頭,看向容齊。
容齊瞭然的挑挑眉,輕咳一聲:“起來吧。”
“謝皇上。些皇后娘娘。謝諸位殿下。”下邊的人算是鬆了口氣,剛纔那三殿下的話自然是當做耳旁風一般過去了。
這三皇子在民間長大,怕是沒有遇見過這樣的陣仗,他們自然是要多加體諒了。這皇上和皇后都不在意,他們有什麼好說的呢。
這些大臣自然是不會多想,但是顯然有人不願意放過這一點小小的瑕疵了。
“姐姐,這三殿下是怎麼了?這是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害怕了?”詩寧兒似笑非笑的聲音響了起來,那語氣似乎是帶着些幸災樂禍。
翎兒現在的心情剛剛平復下來,沒有剛纔那樣的惶恐呢,這下突然聽到詩寧兒的聲音,不由得委屈的癟了癟嘴,似乎是覺得自己好像是做錯了一般,恨不得要哭出來了。
下邊的人頓時一靜,半天沒敢說話。
這詩寧兒是不是有病啊!爲什麼要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說出這樣的話來!?
寧上陌摸着翎兒腦袋的手頓了頓,突然擡頭看了那詩寧兒一眼。她有些不悅的眯了眯眼:“姐姐?你是我哪門子的妹妹?我家翎兒確實是害羞了些,可是總是會長大的,反倒是你這般大了,還是如此的沒輕沒重,口沒遮攔。”
詩寧兒倏然擡起頭,看着寧上陌,似乎是有些不服氣,想要再說什麼。
可是沒想到容齊卻是突然開了口:“好了,好好的一場宴會,當真是要一開始就被壞了興致呢?皇貴妃,你逾矩了。”
“貴妃娘娘真是好大的架子。”青令冷笑一聲,也開了口,“這皇上皇后還沒來呢,您就來了,真是不懂那規矩,真把自己不當這後宮的妃子了?”
詩寧兒臉僵了僵,她是真沒想到這裡邊還有這個事情在。
她勉強笑了一下,站了起來,看似恭敬的福了個身:“那真是臣妾的不是了。這些日子想要見姐姐也是無門,本想着回去找找姐姐的,但是又擔心白白惹了姐姐的不快了。姐姐仁善,應當能夠體諒妹妹的難處的吧?”
她這嘴上說的好聽,但是心裡自然是不滿意的。
原想着她早些過來好生布置一二,但是沒想到竟然忽略了這一點了。這不是白白給這青令抓了把柄麼?
爲什麼下邊的人不提醒自己呢?詩寧兒的銀牙都要咬碎了,下邊的人真的是無辜的又背了鍋了。
就算是他們提醒,有道是“忠言逆耳”,詩寧兒怕是會覺得他們多管閒事了,哪裡會聽進去呢。
下邊的人大氣也不敢出,他們顯然是沒想到,這青令也是個膽子大的,竟然在這個時候直接把這事情給點出來了。
皇上之前那意思不就是息事寧人的麼?青令爲何卻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這當主子的都沒有開口。青令這個當丫鬟的……
這一開始就來這麼**味嚴重的對話麼?
這是青令實在是無法忍受這皇貴妃了,還是皇后的授意?
下邊諸位暗暗心驚,頭恨不得埋進地裡面,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的了。
他們可是真的苦了臉,有些退意了。
詩寧兒這樣假惺惺的做出這樣的舉動來,看上去溫和的很。但是寧上陌可一點都不在意。
這若是真的和自己槓上來了,說什麼,她都不會在意的。
但是這偏偏是扯上了自己的兒子了。
寧上陌抱住翎兒施施然的坐到了位置上邊,冷然一笑,沒有說什麼。
翎兒向來要比尋常的孩子敏感些,這下聽到這樣的話,怎麼可能不多想呢。
寧上陌這心疼翎兒,自然是對那詩寧兒的惡感更加濃了些。
就算是給下邊的人留下不近人情,不容人的印象又如何,只要容齊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們便是有意見,也不會說出來了。
寧上陌不緊不慢的給翎兒倒了杯花茶,直接忽略了還蹲着的詩寧兒,笑了聲:“時候不早了,快些開宴吧。”
至於這詩寧兒,她沒說起來,詩寧兒敢起來麼?
這一起來,那就是真不規矩了。
下邊的人紛紛對視幾眼,薛盼兒率先就站了起來,舉起酒杯對着寧上陌:“娘娘數日不見,越發氣色好起來了。臣婦在這裡恭祝娘娘和皇上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容齊饒有興致的挑挑眉,顯然是很喜歡薛盼兒這說法的。
沒錯!他可不就是要和這寧上陌恩恩愛愛白頭偕老的麼。這總是把寧上陌和孩子扯在一起幹什麼?要扯也是應該他們夫妻一起纔是。
寧上陌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頓了頓,尷尬的咳了一聲,也趕緊舉起杯來:“承你吉言……”
青令小心翼翼的湊到寧上陌耳邊,提醒了一句:“這位女官薛盼兒,是顧丞相的夫人,也是禮部的侍郎,之前和您關係不錯。”
哦?
寧上陌聽到這話,倒是有些明白爲什麼那個上朝的時候這位的表情會這麼激動了,看樣子還真是個故人啊。
寧上陌頓時就笑了起來,舉起酒杯:“謝謝你了,薛小姐。”
不是顧夫人,而是薛小姐,薛盼兒眼圈熱了熱,頓時就感動起來了。
薛盼兒這一來,彷彿是觸動了下邊的某個開關一般。下邊的人紛紛就站了起來,朝着皇上和皇后敬酒起來了。
這敬酒的內容,無一例外。全是那“白頭偕老”“百年好合”的話來。
邊上仍舊在蹲着的詩寧兒渾身都在發顫,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