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真定的事情,顏良決定返回元氏主持鹽鐵酒專賣許可的拍賣。
當然,在離開真定之前,還有一些私事要處置。
由於這些天忙得幾乎腳不沾地,顏良也沒空去管整天在迎風閣上聽風的小美人,這一天終於抽出空來親自備了些禮物前往張府。
這些禮物中大多數是要給張廣的,乃是恭賀他喜添貴子,只有一根白玉鳳尾簪是送給小美人的,話說這玉簪還是梅娘爲他選的,堪稱妾室中的楷模。
張廣聽說顏良來到,急匆匆從後院來到前院相迎。
前些時日張廣成功完成了說服中山國相郭溥與常山一同推行鹽鐵酒專賣的許可,辦事還算得力。
返回真定之後,因着其妻張甄氏備產,顏良索性給張廣批了一段長假。
張廣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見到顏良前來,老遠就說道:“告罪告罪,竟勞動明府前來。”
顏良也哈哈大笑道:“功曹喜得麟兒,可喜可賀啊!”
張廣道:“明府快快有請,今日定要飲上一杯,以謝府君準允在下告假。”
顏良卻道:“我雖有心飲這杯水酒,不過鹽鐵酒專賣許可馬上就要在元氏唱賣,我明日便要趕回去,今天還有些事務需要處置。”
張廣連忙道:“啊?明日便要返回元氏?那我也得提前收拾行裝。”
顏良道:“德林不用這麼着急,你且留在真定多陪妻兒幾日再說,遙想當年先妻生產之時,我便沒能陪在她身邊,實乃人生一大憾事矣!”
張廣最是顧家,聽說還能再放會兒假,連忙拜謝道:“下吏謝過明府!”
顏良一把托住張廣,悄聲說道:“德林不必多禮,我還備了一份小物件給宓娘,不知宓娘見在何處?”
張廣十分有眼色地道:“宓娘當是在迎風閣上,府君可自去,廣還有些小事,便不陪府君前去了。”
“無妨,無妨,德林且去忙。”
辭別張廣後,顏良熟門熟路地登上了迎風閣,看見那比花嬌的小美人果然正在上邊發呆。
從側後方看去,甄宓的秀髮烏黑亮麗,自然散落,秀髮掩映下的半邊小臉眉目如黛,杏眼含春,瓊鼻挺直,朱脣半點,用二十一世紀的形容詞來說是十足的側臉殺。
顏良放輕腳步,悄悄走到她身後,輕輕喚道:“宓兒!”
甄宓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正看到顏良那張既喜歡又討厭的大臉,想起他把自己晾了好些天,那小嘴脣便嘟了起來。
顏良見小美人神色不對,連忙從懷裡掏出準備好的鳳尾簪遞上,說道:“宓兒,我見此簪瑩潔細潤,便如你的肌膚一般,便買了下來,不知你喜不喜歡?”
甄宓見到久違的顏良時心裡便舒暢了不少,又接過了尚且帶有顏良體溫的玉簪,先前那些小怨念立刻煙消雲散,頓時燦爛地笑了起來,說道:“只要是府君送的我都喜歡。”
顏良從梅娘那裡聽說過她與甄宓的打趣,當下也說道:“宓兒,我已經委託趙國陰府君與中山郭府君替我上毋極下聘,若無差池,你我當換個別樣稱呼了。”
此前顏良先前還想給甄宓留個驚喜,不過因爲他明日便要返回元氏主持鹽鐵事務,怕甄宓掛念,便提前說了出來。
甄宓聽後果然暈生雙頰,低聲道:“那我該稱什麼?”
“你喜歡如何稱呼都行,只是不用再稱府君那麼見外。”
“那……我便稱良……郎如何?”
顏良聽甄宓說到一半的時候,還以爲她要稱他爲良人,那可是夫妻之間的親暱稱呼,不過甄宓最終只是換成了略微正式的良郎。
顏良呵呵一笑道:“任是宓兒如何稱呼都聽得親切。”
甄宓的皮膚極白,那根玉簪被她捏在手裡幾乎與手混爲一色,顏良看着便有些眼饞,說道:“宓兒,我爲你換上新簪好麼?”
顏良這話其實相當無禮,因爲互相整理妝容乃是閨房之事,比如前朝京兆尹張敞還因爲爲夫人畫眉而爲時人所傳頌。
此刻迎風閣上並無他人,只有顏良與甄宓二人獨處,顏良厚着臉皮提出這個大膽的要求,甄宓羞紅着臉微微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顏良心頭一樂,接過玉簪,起身走到甄宓背後,先是把原先的簪子輕輕取下,然後一手攏住甄宓柔順的秀髮,一手將簪子插入髮髻之間固定住。
生平第一次被男子如此靠近,甄宓羞得連眼睛都閉了起來,只感到男子的大手按在自己的頭頂,手上傳來的溫度彷彿把整個面頰都點燃了,一直從面頰紅到了耳根子上。
顏良難得有機會一親芳澤,哪裡會錯過這等天賜良機,在別好髮簪後,雙手順着那光亮的長髮輕輕往下,撫過發燙的耳際與面龐。
被粗糙的手指所觸碰,甄宓頓時一個激靈,整個人僵在那邊微微顫慄一動都不敢動。
顏良的手繼續向下,停在了甄宓瘦削的雙肩上,身體前傾,在甄宓的身後輕聲問道:“宓兒害怕?”
由於貼得很近,顏良說話時呼出的熱氣直接噴在了甄宓的耳際與脖頸上,讓她覺得微微發癢。
甄宓也是個極有主意的人,雖然心裡陣陣發慌,但想着既然已經認定了這個人,日後少不了要親密相處。
甄宓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道:“我不怕。”
幸好顏良耳力了得,又靠得極近,這才聽清了小美人的回答。
有了小美人的鼓勵,顏良再進一步將她擁住,用飽含深情的語調道:“那以後,我們便這樣長相廝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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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氏縣北有井陘山,自山間引出一道河水,稱之爲洨水,洨水流經石邑、元氏、欒城、平棘、楊氏、廮陶等縣匯入漳水。
北方的水道雖然沒有揚州那般縱橫密佈,但有水的地方便能灌溉土地,滋養良田。
在元氏縣城之中,市坊對面,也有一座酒肆以洨水爲名,相傳便是一個在洨水上行商起家的大商人所建。
今天的洨水酒肆上顧客盈門,熱鬧非凡,連平日裡經常坐一半空一半的二樓單間都坐滿了人。
酒肆裡的客人大都衣衫華貴,出手闊綽,讓酒樓掌櫃與夥計大是歡喜。
雖然冀州各郡國的語調相近,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得出來,光顧酒樓的顧客,尤其是二樓單間裡的顧客很多是外地來客,有中山口音,有趙國口音,甚至還有魏郡、勃海等地的口音。
洨水酒肆的老闆也是本地富商,聽掌櫃報信說酒肆裡顧客盈門,再結合了最近發生之事,便大約知道了來由。
酒肆老闆施施然從自家宅邸裡踱步到酒肆中,往二樓一轉果然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王當家的,您可終於來了。”
“呵,吳當家竟然來了,上次咱倆相見記得還是在廮陶,我登門拜訪。”
“是啊,時隔了大半年了得有,這回我來到元氏,可要承蒙王掌櫃多多照應啊!”
“您這可是說的,吳當家可是鉅鹿大商,哪裡用得到區區照應。”
“哎~!王當家這麼說就見外了,咱這不是到了常山地界麼,這一回自然要按照常山的規矩行事。”
“呵呵!這常山的規矩都是府君、長史所訂,區區又能幫上什麼忙?”
“哪兒的話,王當家乃是元氏本地大商,自然能知悉些我等外人所不知的消息。”
來自鉅鹿的吳姓商賈與酒樓主人王姓商賈這一番話語,頓時引出二樓單間裡的其他商賈,商賈們紛紛出言附和道:“是啊是啊!我等來洨水酒肆,便是來找王當家的問問路,好方便之後的唱賣啊!”
王當家的朝四周團團一揖道:“承蒙各位光臨鄙人酒肆,不過鄙人所知亦是有限,倒不是有意相瞞,實在是相府中人對此番唱賣細節諱莫如深,雖多方打聽亦不可得。”
衆商賈聽王當家這麼一說都覺得挺失望,畢竟鹽鐵酒的利潤豐厚,若是能得到專賣許可定然能賺到大錢,前來元氏的商賈個個都想在這次唱賣中分一杯羹。
不過王當家既然如此說了,大傢伙也說不出什麼話來,畢竟只是來酒肆吃飯喝酒,也不能多要求什麼。
但顯然來自鉅鹿的吳當家仍舊不死心,說道:“王當家,你我許久不見,且容我敬你一杯。”說着便拉着王當家進入了他所在的包間裡。
單間的簾幕放下後,吳當家敬了一杯又一杯,酒過三巡後,吳當家壓低了聲音問道:“王當家,你我往昔多有交道,此番鹽鐵酒專賣之事,我家對其中的鹽這一項頗爲有意,不知王當家準備唱買哪一項?”
王當家是經營酒肆的,但也經營有一座釀酒工坊,從酒的釀造到銷售整個環節都全部掌握,這點吳當家也十分清楚,故而刻意說自己無意於涉及酒類專營,試圖降低王當家的戒備心理。
這年頭的商賈經營的項目大都十分寬泛,尤其是行商,基本上走到哪裡買賣做到哪裡,並不限於某一種商品。
過往的年頭裡,元氏的王氏商號與廮陶的吳氏商號也多有合作,二人的關係向來不錯。
此刻單間內別無他人,王當家便也不刻意拿喬,說道:“此番專賣之事的確消息不多,不過我從一個金曹的佐吏那兒聽聞,此番唱賣不唯是唱賣常山國中鹽鐵酒三項的經營之權,還可能把每個縣的經營權單獨拿出來唱賣,據那佐吏說是什麼‘增加競爭’。”
吳當家詫異道:“增加競爭?難不成還好幾家同時經營,那還叫什麼專營?”
王當家顯然也沒搞太明白,答道:“具體條規尚且不清楚,據說在正式唱賣前一天會張貼公佈。”
吳當家原本以爲是鹽鐵酒三項各唱賣一次,爲此他這些時日來多方調動了不少錢款,唯恐到時候叫價的底氣不足。
如今聽王當家這麼一說,無端生出許多別樣的心思來。
因爲常山國十四個縣裡可不是每個縣都一般無二,如元氏、常山、高邑這等名城大邑特別繁華,但如上艾、井陘、石邑這等地方靠近黑山,比起其他縣鄉就蕭索得多。
若是每個縣的經營權單獨唱賣,那他們家完全可以選擇幾個繁華的縣重點下注,放棄那些偏遠的縣,這樣或許可以省下不少錢款。
不過,狡猾的顏良可沒打算輕易放過這些聞着利益的氣息便蜂擁而來的商賈。
如洨水酒肆王當家這般的內幕消息便是他授意手下之人刻意流露出,且流露出的消息含混不清,故意讓商賈們知道一些消息刻意暗中準備,又不完全清楚如何操作而讓他留下不少操作空間。
在國相府顏良的內室中,剛剛從真定趕回來的顏良來不及休息就召來了麼弟金曹掾顏佑。
顏良問道:“專賣權唱賣之事,你安排得如何了?”
顏佑答道:“兩日之後公佈唱賣方案,三日之後舉行唱賣,唱賣所用到的場所已經準備妥當。”
“是根據我吩咐的隔間來準備?”
“是,完全依照兄長之意。”
“很好,這些時日都有些誰前來找過你?”
“回稟兄長,趙國陰府君與中山郭府君都有推薦的大商前來,更有不少冀州各郡縣世家冠族遣人來找小弟打聽消息,還有便是鄴城劉夫人與青州袁刺史處,也遣了人過來。”
“劉夫人?大將軍夫人?”
“正是大將軍夫人。”
顏良冷笑道:“呵呵!沒想到劉夫人忙着關心大將軍身體之餘,還有心掛念着常山之事,也真是難爲她了!”
顏佑見顏良神情不快,說道:“弟並未對彼輩有區別對待,放出的消息都是先前商量好的。”
“嗯!很好,你且與陰府君與郭府君推薦來的商賈商定下來,由我們三家一同出資成立幾個商號,專門競標覆蓋常山全境的經營權,以免到時候冷了場。”
“愚弟明白。”
“記得競標之時要選幾個機靈點兒的人物,在擬定的價格之內中標便可,若是超過了擬定價格,可以適時擡擡價,但切莫不知進退,若有人願意出高價競標,也是好事,不必阻攔。”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