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順利領取到袁譚答應調撥的騾馬車具,並三百匹幷州良馬後,顏良的討逆營終於要拔營出發。
出發之前顏良又親自面謁袁紹,向袁大將軍好好表了一番忠心,聲稱不把兗州攪得天翻地覆自己就再無顏回來拜見,話自然是說得相當懇切漂亮,但實際上是想要袁紹輕易莫要生出把自己召回到官渡主戰場的念頭。
因着之前顏良的精彩演技,袁紹如今對顏良的感官甚佳,認爲他純出自於公心,不由溫言勉勵了他一番,稱說以自身安全爲要務,兵力不多,千萬別硬抗死磕,若實在不濟,可令人回來求援。
總之,這次告別算是君臣相得,極爲和睦。
當顏良告辭出城,回到營內時,營中早就收拾停當,立刻就要出發。
這只是一支偏師出行,所以也並無什麼太大的儀式,只是一些相熟的文臣武將自發前來送行。
文臣來了沮授、逢紀、荀諶、辛評、許攸、陳琳等人,武將來了文丑、張郃、蔣奇、韓荀、蘇遊、孟岱等人,烏泱泱站了一大堆,不得不說顏良之前的送魚行動還是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哪怕只是表面上的那種。
顏良命人爲衆人斟上一碗水酒,與衆人一一拜別。
爲首的是沮授,沮授對顏良期望甚重,甚至而言,顏良能夠率領偏師出戰,就是沮授首倡並推動。
沮授舉杯道:“兵危戰兇,君其慎之!”
顏良道:“謝過公與先生提點,在下自當慎行。”
逢紀笑眯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說道:“預祝立善旗開得勝。”
顏良也笑道:“謝過元圖先生,待來日再向先生請教學問。”
接下來是荀諶荀友若,乃是荀彧之兄,其人在幫助袁紹謀奪冀州的時候出了大力,深得袁本初信重。
但荀彧曾經來投袁紹,最終卻離開袁紹去了曹操幕下,成爲曹孟德的左膀右臂,而此刻袁曹反目成仇,荀諶的處境就十分尷尬,所以近來在軍政事務上鮮少發言,幾乎成爲了一個透明人。
不過顏良卻不管這些,他想着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送魚的時候也沒落下荀諶,平時對荀諶也持禮甚恭。
荀諶持杯在手也不多話,只是頷首示意,顏良便也就相對無言乾了這一杯。
輪到辛評的時候,因着昨天晚宴上該說的都說完了,只是湊近了低聲道:“顯思公子不便前來,命我代他向立善致意。”
顏良點了點頭,也不多說,把杯中酒一干而淨。
後邊的許攸許子遠,此君就比較耐人尋味了,顏良知道此人心胸狹隘,所以送魚的時候不可能漏了他,但他沒想到許攸這人真有些不識好歹,收魚的時候還挑挑揀揀,不是最大的還不要。
若是放在以前的顏良,莫說大魚沒有,怕是大耳刮子能給個夠。
不過現在的顏良心裡把這無德小人罵了一通後,表面上還是忍了,每次送魚就認許攸挑揀,倒是把許子遠也捋得服服帖帖,逢人就說顏良的好。
許攸持杯笑嘻嘻地道:“將軍爲人豪爽,必能建立殊榮。”
顏良與他也沒什麼話好說,只應道:“借先生吉言!”
陳琳陳孔璋這人是袁紹的筆桿子,爲人不以謀劃見長,但好詩賦文章,顏良之前進軍白馬的時候就借用過他的討曹檄文,此刻和陳琳打趣道:“在下才疏學淺,若是僥倖建了些微末功勞,還望孔璋先生揮動如椽巨筆爲在下矯飾一二。”
陳琳聞言大笑,他是廣陵人,用帶有些許南方口音的雒陽官話道:“好說好說,將軍若是建了五分功勞,必也要爲將軍寫成了八九分。”
“那就說定了,在下先乾爲敬!”
“哈哈哈,好!”
文臣敬完,就輪到了武將們,顏良此刻一連喝下好幾杯酒,略有酒意,見到文丑這等老朋友們後豪情頓生,說道:“與諸君飲酒豈能用此小杯,來人,拿碗來!”
他的這番豪邁之言自然得到了武將們的齊聲稱讚,大家紛紛叫好。
待到隨從拿來大碗,給衆人換過後,顏良端起碗來,大聲道:“我與諸君都是在刀頭舔血,真刀真槍廝殺出來的功名,也毋須虛套,咱們先幹了這一碗酒,各自努力,多建功勳。”
“好!”衆人紛紛應和着把碗中水酒一干而淨。
待到顏良出發之後,如果不出意外,袁紹也將大舉前移至官渡與曹操對峙,如張郃、文丑等人必然會帶兵奮戰在第一線。
顏良與文丑、張郃平日相交甚密,此刻盡在無言中,只昂首飲酒而已。
韓荀則也被郭圖推舉去抄掠司州,繼顏良之後馬上也將要出發,不過這傢伙是典型的愣頭青,徒有勇力的匹夫,上一次就被于禁給設伏狠狠揍了一頓,如果歷史的軌跡不變的話,還將被曹仁、徐晃、史渙等人輪番打臉。
顏良明知這種傢伙多半不聽勸,但還是忍不住道:“莒子,曹孟德素來詭詐,其手下諸將亦是如此,此番你我分頭而去,還當各自小心纔是。”
韓荀大喇喇地道:“阿瞞小兒,素會玩些詭詐小道,正不必多慮,我還要與立善好好比一比,看誰立的戰功更多。”
顏良對此只能在心裡呵呵,這廝簡直蠢到了姥姥家,看來是無藥可救了,便也不與他多廢話。
與韓荀相比,蔣奇行事就穩重得多,不過由於之前戰功不彰,所以沒能得到太大的重用,顏良只是和他互相勉勵了一番。
蘇遊多次以顏良下屬的名義從徵,直到這次升爲校尉,才真正獨立開來,顏良對他頗多照顧,故而蘇遊對這個昔日的上司與朋友抱有滿滿地感激,說道:“立善交予我的人手我會妥善對待,待到你回來之後一定原樣奉還。”
蘇遊這話雖然夠義氣,但卻容易引發不必要的麻煩,顏良正色道:“文從此話大謬,麾下將士豈可私相授受,此次調撥部伍到你營中,乃是得了大將軍的首肯,從此便成了你的部屬,我雖與彼等有舊日之情,但也僅此而已。異日我若缺了兵員,自也只會向大將軍伸手討要,萬萬輪不到向文從開口。”
蘇遊經此提醒也自知失言,立刻道:“我言辭失當,當罰當罰。”說着便自罰一碗,又將酒倒滿後與顏良再飲。
與衆人一一敬過之後,顏良再度把酒倒滿,背對營門大聲道:“爲天子壽!”
衆人應和道:“爲天子壽!”
“爲大將軍壽!”
“爲大將軍壽!”
“與諸君共勉!”
“與君共勉!”
三句祝辭說完,酒亦喝盡。
出發的鼓聲響起。
大軍開拔。
不再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