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俊?
韋志俊聽着李秀成和洪仁玕的話語,聽着他們對自己的稱呼,眼睛竟然微微有些溼潤,但是被他強行忍住了。
這個名字很陌生,又很熟悉!
陌生是因爲太久沒有人如此稱呼他了,而熟悉則是因爲那是韋志俊的原名!
也只有當年兩廣的老兄弟,纔會記得,纔會如此稱呼他!自從他投清後,就再也沒有人如此稱呼他了。
韋志俊是一個極其重感情的漢子,僅僅是聽到韋俊二字,就感觸起來險些流淚,但是他知道此時自己絕不能如此,因爲現在是兩軍對壘,並不是故友敘舊的時候。
一旦自己在陣前見到李秀成和洪仁玕,而感觸流淚的事情被透露出去,自己在湘軍中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定然不保,如果被小人彈劾,甚至可能有性命之憂。
“以文,謙益,別來無恙?”韋志俊冷聲道。
李秀成原名李以文;洪仁玕小名謙益。也只有韋志俊這種早年和他們相熟之人,纔會如此叫喚他們。
“還死不了。”李秀成苦笑道,“韋兄,能否看在我們相識一場,放過李某身後之人,他們都是李某的親兵,曾陪李某征戰沙場,和李某情同手足。只要你肯答應,李某定然束手就擒。”
韋志俊雙目微眯,落在李秀成身後衆人身上,最後鎖定了洪天。
“以文!你所說言爲虛啊!你我難道是第一日相識?你的親兵怎麼韋某一個都不認識?如果他們真是你的親兵,又怎會看着你束手就擒,恐怕會馬上上來拼命吧!而且幼天王,這麼多年容貌都沒有怎麼變,你以爲韋某會認不出來?”韋俊道。
李秀成和洪仁玕神色一變,知道他們剛纔刻意保護洪天的舉動,讓韋俊看出端倪,認出了洪天來了,這讓他們不禁暗暗自責,因爲如此一來,洪天變得更危險了。
洪天也是心頭一跳,但是很快就壓下了心中的恐懼,現在害怕無補於事,唯有積極面對纔有一線生機。
“既然你知道了,那李某也沒什麼好說的!舊天王陛下已駕崩,當年恩怨也算有個了結,如果你執意要傷害新天王陛下,那就請你踏過李某的屍體過去吧。”李秀成拔出佩劍,一步上前。
他有傷在身,加上剛纔突圍的奔波,臉色蒼白之極,但是氣勢卻很足,忠王之名名揚華夏,單單是站出來,就猶如磐石般穩重。
“也算上洪某一個!”洪仁玕上前和李秀成並立。
韋志俊沉默了下來,看了李秀成和洪仁玕,輕輕嘆息一聲,道:“韋某也知道你們性情,現在我們各爲其主,不要怪韋某無情!洪氏欠韋某的,今日韋某無論如何都要取回來!”
說完,他一揮手,身後的湘軍開始逼近!
洪天、李秀成和洪仁玕皆神色大變,和身後的侍衛們緊張佈置起來,準備和湘軍拼死一戰!
就在雙方局勢一觸即發的時候,遠處傳來緊密的腳步聲,雙方皆警惕起來。
無論是洪天一方,還是湘軍一方,都不知道附近有自己一方的部隊,所以皆認爲是對方的援軍。
很快,一隊人馬走了出來。
洪天、李秀成和洪仁玕都是一喜,是太平軍,雖然也就是數十人,但總比是敵人好。
而韋志俊心中也是一鬆,區區數十太平軍,就算參戰,他依舊微操勝券!
趕來的太平軍在發現洪天、李秀成和洪仁玕後,馬上向洪天行禮,只是他們只是行動上行禮,並沒有問候半句的。
洪天眉頭輕挑,並不是不滿,而是覺得奇怪,因爲他已經認出這隊人馬來,其中爲首的一人是聵王楊秀聰。
楊秀聰是東王楊秀清的弟弟,是個聾啞人,所統領的聵營也是有聾啞人組成,這批苦難之人作戰勇敢,比起一般的太平軍來,更不惜命。
不過,因爲身體原因,戰鬥自然有所缺陷的,並沒有被李秀成列入主力,只用以協助守城而已,想不到此時竟然也殺出重圍,來到這裡。
聾啞人自然不能高呼天王了,他們全部跪拜後,都打手語,奇怪的是洪天竟然懂得,他可不記得自己前世學過,看來是洪天貴福懂得了。
在楊秀聰跪安後,洪天立馬打手語叫他起來,然後指了指前方韋俊部,提醒楊秀聰注意。
楊秀聰雖然是個聾啞人,但是能獨領一營自然不是泛泛之輩了,否則楊秀清還在時還能說沾親帶故,楊秀清死後,他不被清算就不錯了,沒有才幹早就被洪秀全撤掉了。
楊秀聰又向李秀成和洪仁玕問候,隨後就越過他們,孤身橫亙在韋俊和洪天之間。
韋志俊在楊秀聰到來之後,神色就變得很古怪,看着走上來的楊秀聰道:“想不到你也來了。”
聽他語氣,和楊秀聰是老相識了。
“舊天王已死了,你爲何還要留在清妖一邊!”楊秀聰打手語。
“不然韋某能如何?難道天國還有韋某容身之所?”韋志俊苦笑道。
“你當年降清是爲勢所逼,新天王比舊天王仁慈萬倍,定然會原諒你的過錯。”楊秀聰打手語。
韋志俊譏笑道:“呵呵!就算他如今爲了活命,對韋某既往不咎,恐怕一旦脫險,就會翻臉無情,洪氏之人的本性,韋某一清二楚,他親手教出來的兒子,又強得了多少!”
“放肆!新天王之仁慈,豈是你這種叛徒可以忖度!”
“就是就是!天王至仁至聖,我們皆願效死!”
“你敢再污衊新天王半句,我等就算化作厲鬼也除掉你!”
尚未等楊秀聰回話,後面的太平軍已經鬧起來了,在他們眼中洪天就是仁義的化身,任何人都不得有半分的褻瀆。
韋志俊聽着這些言語,眼中滿是驚異,道:“這怎麼可能?洪氏的兒子,怎麼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新天王比舊天王仁義萬倍,他是我們天國的希望!”李秀成道,他心中有種難言的苦澀,如果一開始統治天國的就是洪天那多好,天國何至於此。
“不然你以爲我們爲何誓死將他庇護在身後,如果你要殺陛下的話,就從我的屍體上他過去吧。”洪仁玕道。
“我也是!”楊秀聰打手語。
“我也是!”李秀成道。“我也是!”
……
所有的太平軍都如此言道,或者打這個手語。
全部人都一臉的昂揚,看着洪天滿是忠誠,只是他們實在太累了,一天的激戰早就筋疲力盡,帶着傷勢逃亡到這裡已經差不多是極限了,對上韋志俊所統領的湘軍,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因此,他們所有人都滿是悲壯之色,不過他們沒有悲傷,因爲能爲新天王陛下,如此仁義的君主而死,是他們無上的榮幸。
PS:關於聵王楊秀聰的資料是來自書友悼武華夏,真實性與否暫且不論,單憑他如此熱心,我就毫不猶豫的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