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丐訕訕笑道“葉姐姐, 你來啦。”,青衣少女看着他道“原來你是東極鬼母座下的金蓮童子,倒是失敬。”, 那小丐訕訕道“葉姐姐, 我實在不是有心瞞你……”, 青衣少女道“不知鄙幫何處得罪了聖母, 竟然勞煩座下仙童喬裝打扮, 混入我丐幫。”。
那小丐伸手抹了把臉,露出一張粉妝玉琢的臉來,只見他眉目秀麗, 瑤鼻瓊口,儼然是個面容端麗的女娃娃。她上前兩步, 想去拉青衣少女的袖子, 那少女卻是退了兩步, 道“你想作甚?”,小丐道“蘇姐姐, 你可是不願意理我了?”,神情哀婉,卻是楚楚可憐。
那少女道“你明明是個女孩子,爲何要如此欺我?”,小丐自知理虧, 只能垂首不再言語。青衣少女道“你若真心喜歡那石頭, 明白告知與我, 我自然會送給你, 你又何必做這雞鳴狗盜之事。”, 那小丐的眼淚早已在眼眶中打轉,道“蘇姐姐, 我錯了。我一時起了貪心。”,她慌忙從懷中掏出了那彌勒佛像奉於少女面前,其恭謹肅穆,哪裡還是方纔那個蠻不講理的小乞丐。
那少女嘆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再責備你什麼。這勞什子我自然是不要了的,你若喜歡,只管收着,若不喜歡,丟了也無妨。”,說罷便再不看她,自顧自的轉過了身子,舉步要走。
那小丐突然哭道“蘇姐姐,我再不敢了,你別不理我呀。”,那少女道“我憐你信你之時,你不在意,現如今,我已是心灰意冷。”語聲淡淡,卻是十分決絕。
那小丐放聲大哭道“你信我,我再不敢了。”,那少女搖了搖頭道“太遲了。”,說罷便頭也不回的絕塵而去,一時間,那丐幫衆人也是走的乾乾淨淨。
那小丐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哭的昏天黑地,傷心欲絕,柳淺淺踢了踢她道“人都走了,你還哭什麼。”,那小丐跳起來罵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阻了我,我早已跑了,蘇姐姐又怎會知道是我偷了她的寶貝。”,柳淺淺道“你既然如此重視於她,又爲何要偷她心愛之物?”,小丐道“關你屁事!”,說罷仍舊埋首膝前,痛哭不止。
柳淺淺嗤鼻道“人家都不願意理你了,你哭有什麼用。想辦法去扳回來纔是。”突然傍邊酒樓之上傳來桀桀怪笑,道“沒出息的東西,枉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還不如這丫頭對我脾胃。”,那小丐聞聲驚起,顫聲道“婆婆!”。
衆人擡頭望去,只見一個滿頭珠翠,面容奇醜的老婦正端坐在酒樓憑欄眺望,身邊還坐着一個蒜鼻闊口,凸額凹面的醜陋少年。那少年也正目不轉睛的盯着柳淺淺看着,一臉的癡迷驚豔之色,連嘴邊口蜒流下都未自覺。
那老婦居高臨下細細打量着柳淺淺,又轉頭看了看那醜陋少年,桀桀笑道“你這女娃娃既聰明又美貌,給我家阿奇做媳婦兒倒是正好。”,那少年突然拍手笑道“媳婦兒,媳婦兒,做媳婦兒。”,原來他不但相貌醜陋,腦子竟也不甚靈光。
東極鬼母看那醜陋少年拍手大笑,不禁喜上眉梢,連忙問道“阿奇,你看那丫頭可好?”,那少年阿奇嬉笑道“好極!好極!”,東極鬼母大笑道“我家阿奇長大啦!”,說罷居高而下俯視柳淺淺道“你這丫頭好福氣,竟被我家阿奇看上。如此就跟我回東極島去,這輩子也不用在江湖中奔波勞碌了。”。
柳淺淺見她口氣如此託大,不免心裡有氣,只是她久歷江湖,知這東極鬼母必是世外高人,故也不肯得罪,只是嬌笑道“小女子蠢鈍,怎能配得上阿奇公子這般龍鳳之姿,婆婆也真是錯愛了。”。
東極鬼母桀桀笑道“你聰慧也罷,愚鈍也罷,只要是阿奇喜歡的,那就是好的。”,柳淺淺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看了楚錚一眼,強笑道“可惜小女子已是羅敷有夫。”。
東極鬼母隨即看了楚錚一眼,冷哼道“你可是覺得他長的俊?須知俊俏的男子往往都是沒良心的。”,柳淺淺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便是有萬般不好,我這輩子也是跟着他的。”。
那少年阿奇聽她如此說來,不禁放聲大哭道“媳婦兒,你是阿奇的媳婦兒!”,東極鬼母見他哭泣,只覺得心頭大痛,忙柔聲安慰道“阿奇乖,你喜歡這丫頭,娘就讓她給你做媳婦。”,她這般柔聲安慰,連那張佈滿皺紋斑點的醜臉都顯得和藹起來,真可謂慈母心腸,舐犢情深。而聽她的口吻,竟毫不在意柳淺淺是否願意,也毫不在意在她身邊的楚錚。
少年阿奇見母親如此安慰,抽噎着止住了哭聲。他伸出袖子擦了擦眼淚,又目不轉睛的盯着柳淺淺發起癡來。柳淺淺見他面色癡呆,唌水四流,心內不禁深感厭惡,但又知這東極鬼母絕非好相與之人,不禁心中暗暗叫苦。再看那楚錚,仍是面無表情,似乎對當前之事視若無睹,不禁又心中暗暗氣苦。
只聽那東極鬼母桀桀笑道“丫頭,你是自己過來,還是老身來請你?”,柳淺淺眼珠一轉道“婆婆你乃世外高人,哪裡會跟小女子親自動手。”,東極鬼母一怔,忽又笑道“你這丫頭狡猾。你以爲激我老婆子不與你動手,你就能躲開了麼?”,柳淺淺強笑道“小女子自來是最仰慕有真本事的,若不是令公子親自與我切磋幾招,恐怕小女子難以心甘。”。
東極鬼母思量半晌,終究是自持身份,回身謂少年道“阿奇,只要你抓住了那丫頭,她就是你的媳婦兒啦。”,那少年拍手大笑道“媳婦兒,阿奇要討媳婦兒。”,其蒜鼻豬脣,黃牙蓬髮,着實是令人作嘔。
柳淺淺的掌中已暗暗扣住了數枚淬毒銀針,她心中預料,若是這少年武功不及於她,便也罷了,若是這少年武功高絕,那她便要狠下殺手,即便是同歸於盡,也絕不願身遭凌/辱。就在此時,她只覺得身子被人一拉,便後退了幾步,只見楚錚已是大步在前,那挺拔的身姿擋在了自己面前,巍然猶如蒼松翠柏。她一時驚喜交集,眼淚更是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只聽楚錚冷冷說道“你們都當我是死的嗎?”,他一邊說着,一邊將楚靈兒自肩頭抱了下來,附耳道“靈兒,替我守着柳姑娘。”,楚靈兒呲牙點頭,一下蹦到了柳淺淺的肩頭,睜着一雙赤紅金睛,露出了全神貫注之態。
東極鬼母陰陰笑道“你這小子,須知強出頭的都沒有好下場。”,楚錚道“事不關已,自然高高掛起。然而老夫人看中了我的人,卻又不跟我商量一聲,就想予取予奪,未免也太不將在下放在眼裡了。”,柳淺淺聽聞他說出“我的人”三字,卻不禁又驚又喜,雙脣顫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東極鬼母冷哼道“你的人?你倒是說說,她是你什麼人?”,楚錚一愣,頓時面紅過耳,一時間卻也說不出話來。東極鬼母見他臉色有異,知二人必有內情,不依不饒地道“你若是說不出個所以來,就莫要多管閒事!”,楚錚將身子擋在柳淺淺跟前,冷冷說道“我二人之事,不勞閣下費心。”,東極鬼母還未來得及說話,少年阿奇已是跨出欄杆,騰身朝柳淺淺抓來,其身法鬼魅迅疾,竟比那金蓮童子更勝一籌!
楚錚見其勢洶洶,卻是毫不畏懼,伸手一拂一扣,直截他手太陰肺經上之太淵穴,少年阿奇人雖癡愚,對武學一道卻是精湛,他見楚錚五指如鉤,暗含風雷之勢,知其厲害,早已變抓爲掌,斜切楚錚手腕,其掌風凌厲,竟隱隱散發出腐蝕氣味,想必定是浸淫已久的毒掌功夫!
楚錚一驚之下非同小可,忙沉掌縮腕,避了開去。那少年阿奇“嘿嘿”傻笑幾聲,身形卻如跗骨之蛆,緊跟其後,其掌勢如電,狠狠地朝楚錚拍了過去,不多時,周圍百姓鼻端皆聞到淡淡腥臭之味,都覺得頭昏目眩,紛紛跌坐於地。
柳淺淺大驚叫道“腐骨噬心掌!”,她花容失色,冷汗淋淋,只因爲這“腐骨噬心掌”陰毒無比,中者不出三日必定肉腐骨爛,五內俱裂,足足叫足三天三夜,方纔氣絕,實在是慘絕人寰之事。當年公孫氏創“化血刀”、“腐骨掌”之技爲禍江湖,爲天下武林羣起而攻之,然數十年後,其後人又在此基礎上研習出“腐骨噬心掌”,更是兼取二者之長,在江湖中掀起腥風血浪,可謂使人聞之喪膽。
然而稀奇的是,這公孫氏一脈也許是作惡多端,繼五代之後漸漸人丁不興,子孫凋零,這“腐骨噬心掌”也就漸漸失了傳,誰想到今天竟是這醜陋少年阿奇使了出來,端得是讓人又驚又懼。柳淺淺大叫道“衆人快散,這毒掌之味聞的久了,恐怕也是要了性命!”,周圍百姓聞言,結伴的相互攙扶,單身的連滾帶爬,一時間頓作鳥獸散,片刻功夫,那熱鬧繁華的街市上,就只剩了他們這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