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也不敢在這湖邊多呆,又繼續向那山中行去。山中人跡罕至,老樹盤根錯節,樹蔭遮天蔽日,那陳年落葉已經在地上腐爛堆積了好幾年,就好似一層厚厚的針氈地毯。四周都是靜悄悄的,安靜的呼吸相聞。二人的腳步開始加快,但這林間密林,也只能穿梭向前,再好的輕功,也無法徹底展開身形。
跑了大半個時辰,忽聽柳淺淺一聲驚呼,原來前方兩棵古樹之間竟然盤踞着一條水桶粗的大蛇。只見它頭似三角,眼似鈴鐺,身上暗花錯落,形成黑白相見的花紋。想那尋常毒蛇皆是手腕粗細已是不得了了,哪想着深山老林之中竟有如此怪物。柳淺淺顫聲道“叫我殺人放火我倒是不怕,但這玩意兒真心讓人起雞皮疙瘩。”這蛇見人來,將尾巴纏在樹幹上,頭卻昂了起來,舌信亂吐,那蛇眼竟是會看人一般。楚錚笑道“這可是絕妙午餐啊。”
原來他自小生活在山上,雖然受師父寵愛,但少年調皮,與師兄師姐在山間捉鳥玩蟲,擒蛇捕獸卻也是常有的事情。那大蛇見他從容上前,不由得發出嘶嘶之聲,整個身子從樹幹之上盤旋而下。柳淺淺直嚇的花容失色,忙拉着楚錚道“咱們繞道走吧。”楚錚笑道“恐怕咱們是走不了了。”說罷只見嘶嘶做聲,原來那大蛇竟然是一雄一雌相伴而生,將二人前後去路皆給堵住了。柳淺淺大驚,叫道“這該如何是好!”楚錚笑道“咱們是一男一女,它們也是一男一女,就看誰家爹孃養的厲害的了。”柳淺淺被他逗的噗嗤一笑,罵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說笑。”再看了一眼那兩條大蛇,卻又慘白了臉兒。楚錚叫道“娘子莫怕,且看你家相公的殺蛇刀工!”說罷又將束腰軟劍拔了出來,一劍就朝雄蛇劈去。那雄蛇見其來勢洶洶,趕忙擺頭甩尾,像一條鞭子似的朝楚錚打來。楚錚大叫“好傢伙!”一個鷂子翻身,跳到了雄蛇身後,從靴筒裡拔出一柄匕首,直插它七寸所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那雄蛇哪裡來得及轉身,只聽得“撲”的一聲,匕首直扎入內,那蛇疼的往前一竄,楚錚順勢往下一拉,竟活生生將那大蛇開了膛。
那雌蛇見雄蛇片刻之間已成刀下冤魂,不禁睚眥俱裂,嘶嘶之聲更勝,片片鱗甲倒豎,竟舍了柳淺淺直奔楚錚而來。柳淺淺本已是強弩之末,因其見到那雌蛇已是筋酥骨軟,空有一身本事也使不出三分,只一味的騰挪躲閃,連碰都不敢碰它。那雌蛇舍了柳淺淺衝向楚錚,柳淺淺大鬆了一口氣,叉腰叫道“嚇死姐姐了!”雌蛇衝到楚錚面前,張口就咬。楚錚一個虎跳,逃過一邊。那雌蛇一咬不中,竟不再追趕。慢慢的俯身與已僵死的雄蛇纏繞於一處,舌信翻吐,臉頰相偎,竟似人般依依難捨。楚柳二人見到這般場景,竟也是呆了。這動物至靈,也能有這般深情,着實叫人動容。
楚錚走到柳淺淺身邊,伸手拉她,柳淺淺回視一笑,兩手交握,十指相扣,兩個人反倒是無聲勝有聲起來。那雌蛇舔吻了雄蛇屍身一番之後,見它毫無動靜,一絲惡毒之色竟從那冷冰冰的蛇眼中一閃而過。只見它慢慢的遊走,看似馴服,又似乎是要離開,楚錚見它不再露出兇相,又念其通靈有情,不免起了惻隱之心,拉着柳淺淺後退了幾步,就待轉身離開。誰知那雌蛇原是麻痹之法,見二人鬆懈,身形一彈,竟似匹練一般射來!楚錚忙拉柳淺淺至身後已是來不及,那雌蛇生生的將柳淺淺纏了起來,張口咬去。
柳淺淺於這生死關頭,哪裡還想着起不起雞皮疙瘩,趕忙伸手叉住了雌蛇的脖子,硬生生將其頂開。沒想到這雌蛇一見咬不着她,全身發力,肌肉頓時收緊,這一下可真要了柳淺淺的命了,只聽周身骨骼“咯咯”作響,頓時臉色紫漲了起來。楚錚大驚,想如法炮製殺雄蛇之法,誰知道這雌蛇全身絞緊後,那匕首竟然插不動了,眼看柳淺淺就要沒命,楚錚急出了一身白毛汗。正在此時,只聽“吱吱”兩聲,一道白光掠過,那雌蛇雙眼竟被生生的挖了出來,疼的在地上翻滾了起來。柳淺淺見其身軀略有鬆動,連忙死命往外鑽。楚錚趕忙伸手一拉,將她拉了出來,再伸手往那雌蛇三寸之處狠狠一劈,“嗑嚓”一聲,那雌蛇頓時癱軟不動了。
柳淺淺驚魂未定,想起剛纔九死一生,不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楚錚忙去將她扶起,柔聲問道“可有傷着了?”柳淺淺不禁哭了起來“你都救不了我!”楚錚默默的抱住了她道“你若是沒了,我也會跟着你去的。”柳淺淺哭了兩聲,奇道“方纔是誰打瞎了那蛇?”楚錚也奇道“方纔太緊張了,都沒看清。”二人環顧四周,又聽頭頂“吱吱”兩聲,原來是隻白毛小猴子。看它通身雪白,雙目赤紅,圓頭圓腦,煞是可愛。柳淺淺拍手笑道“原來是你救了我呀。”說罷伸手做出了求抱的姿勢,想要逗那小猴子下來。誰知那白毛小猴“吱吱”叫了兩聲,縱身跳到了楚錚的懷中,又衝她大作鬼臉。
柳淺淺氣道“你憑啥不讓我抱,要他抱。”白毛小猴似能聽懂人言,跳上楚錚的肩頭竟然擺出了一副妖嬈姿態。柳淺淺笑的打跌道“原來你是隻母猴子,哈哈!”那白毛小猴聽她這麼一說,竟也吱吱笑了起來。又想了一想,跳到地上與楚錚排排站在一起,擺出了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這小猴本來就有十分靈氣,再學個人樣,倒也似模似樣。
柳淺淺奇道“難道你在說你是公的,所以要跟他在一處?”那小猴大喜點頭,吱吱連聲,竟似歡喜的手舞足蹈。柳淺淺見它這般可愛,伸手就去抓它,笑道“你不讓我抱,我偏生要抱!”白毛小猴一下就跳到兩條蛇屍身邊,雙手亂比亂劃,柳淺淺奇道“你想做什麼?”楚錚上得前來,見小猴不顧腥臭在雄蛇開膛之處胡亂翻看,驚道“莫不是那蛇腹之中有甚東西?”說罷拔出匕首又將那雌蛇剖了開來。那雌蛇腹中露出的東西直把楚錚唬了一大跳,連滾帶爬躲了開去。原來竟然是一具已經被胃酸腐蝕的一塌糊塗的猴屍。那白毛小猴見到這具猴屍,頓時悽聲長嘶,發瘋似的將那猴屍拉了出來拼命的搖晃,可惜哪裡還有半點回應。白毛小猴搖晃了幾下猴屍,見其紋絲不動,“嗖”的一聲竄入林中,楚柳二人正被眼前景象驚的目瞪口呆,又見它“嗖”的竄了回來,手上還抓着幾枚新鮮野果。它將那野果放入猴屍手中,見其仍沒反應,又將野果放在猴屍的口鼻之下,如此折騰了良久,竟怔怔的落下淚來,猶如那失怙幼童一般。
楚錚見它這般可憐,就想伸手去抱它,誰知這白毛小猴“吱吱”怒叫一聲,伸手抓起了一塊尖石,“啪啪”幾下就把那雌蛇的腦袋砸了個稀巴爛。楚錚見它這般憤怒哀傷,指着猴屍對它說道“我幫你埋了它可好?”白毛小猴不明所以,又將那猴屍抱在了懷中。楚錚掘了一個坑,對它做了個睡覺的姿勢,又道“就讓它睡在這裡可好?”白毛小猴看懂了他的意思,就將那猴屍放入了坑中,學着楚錚的樣子將泥土填了回去。
待將一切歸整好之後,那白毛小猴一直蹲在土堆之前,形容哀慼,不肯離去。柳淺淺拉了拉楚錚,作勢要走,楚錚對着白毛小猴道“小猴兒,我們要走了,你自己小心。”白毛小猴一聽此言,立馬站起身來,拉着楚錚衣衫下襬連聲叫喚。楚錚奇道“難不成你想跟着我們?”那小猴連連點頭,就勢攀爬到楚錚肩頭乖乖蹲下。柳淺淺笑道“好好的一個公子哥,這樣變成耍猴的了。”那小猴聞言,不由得衝她呲牙咧嘴起來。
楚錚伸手摸了摸它的頭,問道“小猴兒,你可真願意跟我們一處?”白毛小猴伸手指了指土堆,又連連比劃起來,柳淺淺道“難道是因爲他替你報了仇,殺了那蛇,所以你要報恩?”那小猴連連點頭,摟着楚錚的脖子,形態甚是親暱。柳淺淺嘆道“想這世間萬物皆是有情,你幫了它它也知道報恩。這人世間那些魑魅魍魎,反倒不如這隻小猴兒。”楚錚見它乖巧靈動,不覺心喜,笑道“如此,你就跟着我罷。看你這般機靈,儼然是隻靈猴。靈猴靈猴,就叫你靈兒吧。從此你就叫作楚靈兒。”柳淺淺捂嘴笑道“還真是個好名字。”那白毛小猴——楚靈兒得了姓名,竟也咧嘴大笑起來。楚錚見它快活,不由得試探問道“靈兒,你長居山中,可知那千年朱果藏身之處?”楚靈兒連連點頭,當下攀樹蕩枝,向前指路。楚柳二人大喜過望,連忙披荊斬棘,追將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