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楚錚辭別天嶽老人, 帶着楚靈兒便與柳淺淺一起下了山。這楚靈兒初見到柳淺淺,赤目圓睜,一揮爪就朝她面上抓了過去!原來靈猴有性, 當日它親眼所見柳淺淺眼見楚錚墜身懸崖卻不施援手, 自己又被那夏日炎逼迫也跳入了懸崖, 不免始終心存怨恨, 故而一見到柳淺淺, 可謂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柳淺淺驚叫一聲,這楚靈兒身形迅捷,出手如電, 竟比那一流高手毫不遜色,她一時不備, 脖子上頓時被抓出了一條血痕, 血肉外卷, 觸目驚心,只痛的珠淚漣漣。
楚靈兒一擊得中, 嘶叫一聲,還想往她面門上抓去,楚錚大驚,連忙一把將它揪住,抱着安撫道“靈兒住手!莫再傷了她。”, 楚靈兒聞得楚錚如此吩咐, 方恨恨罷了手, 卻仍衝着柳淺淺呲牙咧嘴, 毫無善意。
楚錚見柳淺淺手撫玉頸, 指縫中已是滲出斑斑血漬,她整個人痛的發顫, 眉頭皺的緊緊的,更是顯得楚楚可憐。不禁心下一軟,不由伸出手去想要攙扶,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徑自縮了回來,只從懷中摸出一盒金創藥遞了過去,道“你自己敷敷吧。”,說罷抱着楚靈兒自顧自地朝前走了開去。
風掠起了他的衣袂,獵獵作響,他的臉色有些發白。柳淺淺將金創藥牢牢揣在手裡,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眼淚卻是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之上,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
她知道自己已然傷了他的心,決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轉圜過來的。她擡手擦了擦眼淚,忙跟了上去,在這一刻功夫,她的腰桿又挺的筆直,就像是一棵水杉。楚錚見她跟上,默默地放緩了腳步,兩人並肩行走,一時間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過了許久,只聽柳淺淺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你可還怪我?”,楚錚的身子微微一顫,卻是默不作聲。柳淺淺悽然一笑道“你自然還是怪我的。”,楚錚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說怪你,倒也不怪。只是不知道還該不該信你。”,柳淺淺的眼淚終於又忍不住流了下來,楚錚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刀子,冷冷地扎進了她的心裡。
是的,他不怪她,可已然疑她。兩個人若有一人起了疑,又該怎地走到一處?她淚眼婆娑地看着楚錚,卻發現楚錚也是面帶悽容,世間還有什麼事比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更讓人傷懷的呢?
一時之間,兩人相顧無言,只好專心埋頭走路,走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忽聽前方路邊人聲喧譁,倒是十分熱鬧。突然迎面跑過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只見他驚慌失措,慌不擇路,猛的一頭撞進了柳淺淺的懷裡,柳淺淺驚叫一聲,順勢一個耳光甩了過去,叱道“瞎了眼的猴崽子,往哪邊撞呢?”。
那小乞丐被她一個耳光,已是翻身跌倒在地,一側臉頰頓時紅腫了起來,只見他一骨碌爬了起來,跳腳罵道“娘希匹,□□你孃的小娘皮,兇惡的很!”,柳淺淺見他罵的粗俗,柳眉一豎,反掌又是一記耳光甩了出去,那小丐閃身一躲,竟是堪堪躲了過去,其身法詭異,似並非中原路數。
這時身後腳步紛沓,一下子追上來數十名乞丐,手拿棍棒,呼喝嚎叫道“他在這!他在這!”,那小丐見來人勢衆,不敢逗留,便要拔足逃跑,柳淺淺見他身形稍動,突然如影相隨,伸出纖纖玉指就勢一戳,便已戳中他身上期門大穴,那小丐出乎意外,不禁目瞪口呆,連罵都罵不出口了。
柳淺淺拍拍手掌抱於胸前道“你小小年紀便口出穢語,想必不是什麼好人。”,那小丐回過神來,正想破口大罵,柳淺淺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若再敢說半句不敬之言,我就好好賞你一頓大耳刮子。”。
小丐被她氣勢一攝,倒也不敢再罵,只是大喊道“你快放開我!不然要你好看!”,柳淺淺咯咯大笑道“就憑你?”,這時,那一衆乞丐已是奔到了眼前,只見爲首一丐身材高大,面目粗豪,身上還帶着7只麻布破袋,身後衆丐皆身負二三袋不等,他們看到這小丐,皆是羣情激奮,憤憤不已。
爲首那丐見小丐已被柳淺淺制住,上前抱拳道“丐幫七代弟子王富貴見過姑娘。”,他名爲富貴卻身在丐幫,柳淺淺忍不住“咭”地一聲笑了出來,王富貴道“此人偷了本幫重物,還請姑娘將此人交於鄙幫處置。”,柳淺淺看了楚錚一眼,見他神情淡淡,似不想多管閒事,便點頭讓過一邊。
那小丐叫道“誰偷你們的東西啦!你們不要血口噴人!”,王富貴道“有沒有偷,一搜便知。”,那小丐變色道“誰敢!”,王富貴道“敢不敢,試試就知道了。”,將手一揮,一名三袋弟子應聲而出,伸手就像小丐身上抓去!
那小丐神情大變,卻被點住期門大穴動彈不得,不禁失聲大叫起來,突然一個硬物破風而來,只聽“噗”的一聲,那小丐只覺身上一鬆,已是行動自如。
他就勢一個翻滾,避開了那丐幫弟子的手掌,冷笑道“小爺只是看那勞什子有趣,方纔借來賞玩幾日,爾等若再苦苦糾纏,就莫怪我不客氣了!”,衆人皆驚,慌忙四下環顧,卻未見是何人相助,王富貴怒道“想不到你還有幫手!”,他頓了一頓,又道“即便你有幫手,本幫也是不懼。你偷盜本幫小姐鍾愛之物,你還有理了?”,小丐將頭一昂道“小爺拿便是拿了,你待怎地?”,王富貴道“你若早點原物歸還,鄙幫便不在與你爲難。”,小丐探手入懷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玩物,將手一揚道“東西在此,有本事你就來拿。”。
只見他手中那物渾然天成,光澤如玉,竟是一塊天然生成彌勒笑佛形狀的奇石。那佛像袒胸露肚,圓臉長耳,端得是憨態可掬,栩栩如生,衆人一見,皆不禁嘖嘖稱奇,讚歎造化神工。
王富貴一見此物,瞪目喝道“小賊!”,手上棍棒一揚,便想欺身而上。其餘衆丐見狀,也是四下散開,將那小丐圍在中間。小丐冷笑道“堂堂丐幫,想以多勝少嗎?”,王富貴道“對待君子,自然以君子之道,對待你這個盜竊小賊,哼哼。”,那小丐道“就憑你們這幾個人,恐怕還不夠看。”。
王富貴大怒,將棍一擺,一招“撥草尋蛇”,正是丐幫“擒蛇棍法”的起手式。只見他身似狸貓,棍如靈蛇,開闔之間,儼然大家風範。
小丐叫道“好功夫!”,腳下卻不慌不忙,以奇詭步伐橫踏幾步,又堪堪避了開去,手腕一翻,露出一朵打造奇特的金蓮來,只見蓮生十二瓣,瓣瓣開刃,鋒利無匹,花型又是精巧奇致,灼然生輝,端得是一件奇門兵器。
王富貴見他兵刃奇特,不禁取笑道“堂堂男子,竟用女子兵刃,實在可笑!”,話聲中,棍影如壁,朝小丐當頭劈下!除起手式外,這“擒蛇棍法”共有8式,每式內含8個後着,故有八八六十四變化,乃是丐幫開山祖師所創,雖不能於丐幫譽滿武林的“打狗棍法”相提並論,卻也勝在好懂易學,故而那“打狗棍法”只傳幫主,這“擒蛇棍法”卻是丐幫中人人會使,只是因個人天資有別,使出來的威力便也大不相同。
這王富貴身爲丐幫七袋弟子,輩分不低,一身橫練功夫更是浸淫多年,可謂銅皮鐵骨,自恃不凡。他見小丐手中那朵纖纖金蓮,不禁心存輕視,一招“一蛇雙頭”,分擊小丐上下二路。
那小丐冷冷一笑,將那金蓮一擺,款款幾步,竟有步步生蓮之態。其神態嬌媚,舉止端雅,一舉一動,哪裡還是個鶉衣百結的小乞丐。只見他曼聲唱道“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拋一枝蓮!”,歌聲曼妙,身姿婀娜,舉手投足之間,儼然是個神情高貴,氣質如荷的美麗女子,輕輕鬆鬆便從棍棒的縫隙中鑽了出去。
王富貴大喝道“大好男兒,做惺惺女子之態,好不丟人!”棍如龍蛇飛舞,又是一式“巴蛇吞象”,棍影重重,兜頭朝小丐劈下,那小丐嗤笑道“誰跟你說我是男子啦?”,笑語聲中,金蓮朝他棍棒迎面而上,十二花瓣乍然合攏,只聽“嗑嚓”一聲,竟生生將王富貴手上棍棒截爲兩斷!而後去勢不減,如一柄判官筆一般朝王富貴胸口戳去。
王富貴大驚,連忙翻身後退,可是這小丐出手極其詭異,他似乎算準了王富貴的去路,那金蓮竟從一個難以想象的角度折了過去,花瓣乍然張開,就勢一轉,只聽王富貴慘叫一聲,後心已是鮮血淋淋,那金蓮瓣瓣如刀,似風輪一般在身上滾過,頓時剜下了一大塊肉來。
王富貴痛的幾乎要昏厥過去,但仍咬緊牙關,屹立不倒。周圍衆丐大驚,齊發呼喊就要上前拼命,忽聽一聲“住手!”,人羣徑自散開,走出一個身着青布衣衫的少女來。只見她布衣荊釵,樸實無華,周身卻散發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她容貌雖非絕美,但自然有一份“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度。
那小丐見到她,神色有些不自然起來,青衣少女也不看他,自顧謂王富貴道“王大哥,你還好吧?”,王富貴咬緊牙關,勉強道“無妨。”,青衣少女道“快去包紮,免得傷口感染。”,身邊一丐忙上前攙扶着王富貴踉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