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玄毓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奇怪的是,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感覺並不是那麼的難受,這樣面對面,直言的將她的想法說出來,心裡從沒有過別人……賈玄毓竟然不是那麼的難受。
他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蘇沐涵搖頭着道:“你還是沒明白。”
賈玄毓頓了頓,肯定的道:“我明白。”
蘇沐涵笑了,道:“我說的這些,其實你也一樣,你何嘗不是從小時候過來的,小時候的有些想法,何嘗不是空泛的,虛無的?就像我總想改變峻熙一樣,你……對我的一些想法,難道就真的那麼……”
不知道怎麼形容好,停住了。
賈玄毓臉微紅。
正好丫鬟進來倒茶,兩人靜了一會兒,他深吸了口氣,穩住了心神。
蘇沐涵道:“想想,其實咱們見面,也就是在府學的那一兩次,大約……你覺着我比較特別,留的印象比較深……但是,賈玄毓,你真的認真想過沒有?那時候的一兩面,真的值得你付出一輩子?”
蘇沐涵雙手交握放在腿上,始終直視着賈玄毓:“我這樣說,不是爲了減輕自己的負擔,也不是爲了誤導你。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一些……咱們之間,病沒有什麼刻骨銘心的經歷,賈玄毓,我這樣說你應該能明白,經過了長時間相處的兩個人,互相的還要有感情做基礎,纔會在相處中得到一些銘心刻骨的感覺……你明白嗎?”
賈玄毓一直抿着嘴,微微的點了點頭,這一點,他確實明白。
“一男一女,民間的我不清楚,但是咱們這樣身份的人,就算是小時候……青梅竹馬,但也絕不可能有什麼刻骨難忘的經歷,只有做了夫妻纔有可能。就算是我和峻熙,小時候也沒有這種感覺……只有打鬧和嫌棄、挑剔……”蘇沐涵道。
賈玄毓聽到了這裡,突然笑了,點了點頭,他贊同。
“所以,我希望你能認真的重新審視一下你的想法……”蘇沐涵認真的看着他:“你不要誤會,覺着我好像感覺到了負擔,才說這些話的,不是的,我和峻熙都覺着,你這樣下去不行,峻熙當你是兄弟一般,而我……始終把你看成是我相公的一個好朋友。”
她呼了口氣繼續道:“賈玄毓,現在不是我要解脫,而是你要解脫!因爲說實話我沒有什麼損失,但是你……這樣下去真的不行,你耽誤了自己一輩子……也要想想,值不值得!爲了一個虛無的,也許自己認真想就能想通的一個問題,浪費了自己一輩子,值不值得!”
“等你突然想通了,也許會覺着,自己以前真的挺傻的,怎麼就……”
蘇沐涵頓了頓,想着用個什麼詞語來形容。
“怎麼就鑽了牛角尖了。”賈玄毓開口了,幫她說了出來,微笑着嘆了口氣道:“是啊……以前總說蘇沐雲鑽牛角尖,渾不知自己也在牛角尖裡鑽着。”
蘇沐涵鬆了口氣,道:“確實……就是這樣。”
賈玄毓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的開口道:“你說的這些話,其實在她病重的這一年裡,我也想過了。這一年,說實話,真的是什麼都想了,我上一次和峻熙也說了,娶她的時候,確實沒什麼心……那時候只想着自己,想着隨便娶一個算了……到底害了她。”
賈玄毓苦澀的搖了搖頭:“你說的對,夫妻相處,哪怕是一點感情沒有,但是在相處的時候,總會有些難以割捨的情分。雖然,不算是銘心刻骨,但是今後想起來,仍舊是觸動心絃……”他微微嘆了口氣:“我和她相處這幾年,在她最後的這些日子裡,卻只有深深的懊悔和難受……這些我都自省過,是我害了她……”
蘇沐涵輕聲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賈玄毓點頭:“我知道,你說這些並不是爲了責備我,相反,你是希望我趕緊從牛角尖裡出來……”
蘇沐涵急忙的點頭:“對,就是這樣……夫人的事,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希望你從此往前看,今後的日子好好過。”
“嗯……我也想過了,其實已經想通了,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糾結爲難,也改變不了什麼。而且,這也說明,那本就不屬於我,我強求也強求不來。”賈玄毓停頓了一會兒,才接着道:“糾結了這麼長時間,我也該清醒了。”
蘇沐涵點了點頭。
賈玄毓想着想着,淡淡的一笑:“有時候想,其實也不是那麼難接受,就是不明白自己爲什麼就糾葛成那樣。”
他看着她,笑着點了點頭道:“我已經想明白了,你也放心好了,叫峻熙也放心……我知道,你們不爲了減輕心中的負擔……說難聽點,你們就算是一點負擔都沒有,也是應該的,畢竟是我自己……的想法。不過,你們能擔心,也是因爲你們把當朋友。所以,今後我也把你們當成朋友,峻熙就是我兄弟,再無其他。”
聽他這樣說,蘇沐涵着實的鬆了口氣,笑着點頭道:“那就好,這樣就好。”
賈玄毓點了點頭,站了起來,看着她突然笑道:“那我以後不喊你王妃了,叫你名字,沐涵,可以嗎?”
蘇沐涵一愣,接着就笑了,明白了,點頭道:“好,當然沒問題。”
賈玄毓便道:“沒事的話,我就走了,你好好照顧峻熙,等他好了,咱們找個時間好好聊聊。”
“好。”蘇沐涵也站起來,送他出了門口。一直看着賈玄毓走出了院子,蘇沐涵這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其實真的沒什麼難的!”她自語。以前總覺着很難開口,確實一直想和賈玄毓說清楚的,但是總覺着難開口,自己會多尷尬,而賈玄毓會多難堪!
可是今天真的說了,並不覺着多麼難開口,反而說明白了,真是一身輕鬆。
她走進了屋裡坐在牀邊,先貼近了沈峻熙的胸膛聽了聽,這才低聲道:“峻熙,剛剛賈玄毓來看你了,我和他說清楚了……”
一邊給沈峻熙動着手指頭,一邊將怎麼說的,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遍。
晚上的時候,沈峻儒來了,送來了已經做好的藥,治療的辦法和昨天的一樣,一種是在腳上敷的,一種是泡澡的,不過告訴她,換了一些草藥的,還有教了蘇沐涵幾招按摩手法,敷上了藥,按摩一下手腳,儘量的能加快吸收。
泡澡的那種,這一次換成了好大一隻觀音瓶裝的,這纔是一次的藥量,味道很大,燒開了倒進澡盆,摻半盆熱水,等水稍微涼一點,只要能忍受的時候,就趕緊把沈峻熙放進去。
蘇沐涵都一一答應了。
沈峻儒又告訴她,今晚上就泡澡,敷腳上的藥,明早上在敷上。
叮囑完了,又給沈峻熙把了把脈,這才走了。
沈峻儒一走,蘇沐涵就忙活起來,急忙叫人把那藥先燒熱了,又燒了一盆水,倒進浴桶半盆,在將燒熱的藥也有半盆倒進浴桶裡。
浴桶裡也就是一盆水,躺着的話,剛好能侵過身子。
等了一會兒,試着水溫還是很燙,蘇沐涵害怕沈峻熙毫無知覺,燙着都不知道,因此將餘下的那盆熱水留着,自己脫了鞋襪把腿腳放進去試試,腳上感覺不是很燙,這才行了。
先將沈峻熙的上衣除了,和丫鬟一起將他扶進了浴桶,丫鬟出去了,這才除了他的鬆褲,在浴桶中放了個玉枕,把他的頭放在玉枕上。
這樣正好,水漫過了胸膛,臉正好露在外面。
蘅哥兒一直都在屋裡,最熱心的幫忙,做什麼事都要先和他解釋清楚,爲什麼這樣做,把沈峻熙放在浴桶裡,蘇沐涵抽空去吃了點飯,而蘅哥兒就忠心耿耿的守在旁邊,生怕父親一歪頭,掉進了水裡去。
有他盯着,蘇沐涵當放心了很多,又去看了看煥哥兒,煥哥兒正好在洗澡,撲騰的水流出來滿地,奶孃和丫鬟都是一身全溼。
蘇沐涵忙過去幫忙,給煥哥兒洗了澡擦乾頭髮,抱上牀去陪着玩了一會兒,煥哥兒就開始哈欠連天,蘇沐涵低聲哄着一直到睡着了,才蓋好被子,吩咐奶孃照看好了。
她自己回到房裡,看到蘅哥兒搬個小凳子坐在浴桶前,緊盯着他父親,滿屋子都是那藥味,蘇沐涵進來都覺着薰得頭暈。
去摸了摸水,差不多已經涼了,這才把沈峻熙扶出來放在了牀上。再看沈峻熙,因爲那藥水是綠的,侵泡了一會兒,他的皮膚都有些綠了。
蘇沐涵仔細查看了一下,沈峻熙呼吸依然是細微,心跳的也緩慢,不過用手按一按他的皮膚,很快就彈回來,這也是沈御醫教的,這樣能試出來病人的反應,就是說,身體機能還是正常,如果一按一個窩,半天起不來,那就有些危險了。
今天已經是他暈倒的第三天了,沈峻熙三天沒喝水沒吃東西,真不知道還能撐幾天。